那个白袍的青年当即被一箭射倒!人群登时大乱,而我陡然发现,有几个人正迅速地穿过人群,他们径直向我和海莉冲过来!
不,他们根本不是“人”!
我跳下马鞍去拉海莉,海莉还在发愣的时候,我已抽出了她腰间的魔剑。“叮”地一声轻响,在我辨认清敌人的动作以前,魔剑已自发守御。
“暗影毒刃!”侥幸挡下这一击之后,我才看清楚了他们的伎俩。
高炎!高炎再不会给他们出手的机会了,几声弦响之后,那几个伪装的死灵应声倒在炸了锅的人群里。担心误伤无辜的高炎没有尽展绝技,但他的箭依然精准。
“可恶,刚才我怎么这样大意?”我用全力抱着公主,从纷乱的人群里倒撞出来,狼人战士已一拥而上,死死地挡在我们身前。我感到后怕和诧异,这些死灵敌人肯定一早就潜伏在人堆里了,可我为什么没察觉到?——一直以来,我凭借“本能”就嗅得出他们身上的味道……
我的“本能”在退化么?
无暇细想,我们首先要应付眼前的混乱。高炎已经飞奔到队前,他一抬铁弓,一个巨大的光球立即在半空里炸开。
尽管不能再达到普渡众生的境界,但光之射手雄风仍在!
骚动中的人群登时鸦鹊无声。“都不要动!”高炎大呼道,“不想流血就不要妄动!”
那些近卫军呢?自从我们接近城池,那些近卫军再未出现……如果刚才那些死灵敌人搅动的时候,军神的部队趁势出手,现在只怕已是一片流血混战。
那样的局面,就不是一个光之射手能够弹压的了!
我正欲发话,海莉小公主已经重新站了出来!她分开人丛,来到那个仆倒的白袍青年跟前。
“公主当心!”高炎扬声道,“刚才黑魔法师的傀儡术控制了他!”
那些死灵法师一击不中,看来已逃之夭夭,可这个青年却被毁了。
高炎的箭没射要害,但那残害灵魂的黑魔法,比箭伤更甚百倍。公主的手抚过他的前额,可海莉的治疗术只能愈合这青年的外伤,却不能把他救醒。
我想了想,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几点殷红的血滴,随即被我指间的“生命之环”滤成暗金般的颜色。这是高炎救我的法子,虽然我不能“普渡众生”,但以戒指的魔力,还有我体内不朽的血,救他的伤已经足够。
“兰!”高炎也连忙下马,望见信使的脸色稍转红润,海莉连忙按住了我手指上的伤口。“够了,够了……他已经好了……”公主心痛地说。
我轻轻叹了口气。米兰达告诫过我,指环的魔力有限,决不能轻易浪费。
但我相信,我这样做决不是浪费。
“我们不是为流血来的!”对着那些被突变闹得战战兢兢的勒穆利亚人,我大声喊道。“公主和穆西亚人来到这里,是为了大家,为勒穆利亚所有人!只有勒穆利亚的敌人,才反对海莉……刚才为什么会发生这样事情?难道你们存心为那些死灵敌人掩护?难道这里还有人为了争权夺利,不惜步怀斯滕的后尘,勾结大家共同的敌人?!”
“不是,不是……”刚刚恢复神志的信使忽然一把抓住了海莉的手。“很抱歉,公主殿下……是我一时不慎,在回王都的路上被那些家伙挟持了……”
那些黑魔法师威逼他协助刺杀公主,他没有轻易屈服,但他无法阻止他们侵占他的身体。
“我罪该万死……”仍然虚弱的信使强提起声音道,“但这一切同元老院无关,再没有勒穆利亚人会向死灵投降!”
“只是死灵的阴谋暗算,同元老院无关……同军神也没有关系?”我追问道。
可是刚才那番话已经耗尽了这青年的精力,他只是摇摇头,大口地喘着气。
黯淡的天色里,又传来了几只飞龙的啸声。“是霍因伍德……”目力过人的高炎将手中的铁弓徐徐放下。
城门口的意外,看来已传到了元老院那里。仁者霍因于是急急赶了过来。
※※※
“很遗憾发生这样的事情,公主殿下!”霍因伍德挽着海莉的手,一路把我们领进王城。
这应该算是我第二次进入勒穆利亚王都,不过上一次是被怀斯滕拘押来的,而后随海莉和阮达尔匆匆越狱逃出。在这期间,我并未曾有机会真切观察过这个城市。
穿过那深深的瓮城,厚实的城垣背后是一座宏伟的都市,它的规模已经接近埃拉西亚的都城斯代威克,而大过溿岚泽不啻百倍。都城的房舍多是木筑的阁楼,每家每户都有高高的台基以躲避沼泽潮湿的地气。我忽然想起上一次逃离这里的时候,阮达尔曾在王城里点燃的大火,可短短数日之后,这里街市井然,已再看不到多少劫后的焦痕。
“圣王泰泽以来,这座城市已不知苦心经营了多少朝代……”霍因伍德说,“它有最好的规划和治理,包括最好的消防和工程队——所以,即便屡经兵火,勒穆利亚的国本却没有动摇。”
圣王是为避免战乱才发动禁咒,在沼泽深处重建勒穆利亚的。从建国伊始,他一定就已经在考虑,如何让这个寄托着自己理想的新国家能承受考验……想到这里,我也不禁叹了口气。
在这片贫瘠的沼地上,建立一座千年不垮的城市……这实在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
“倒下的房屋可以重建,只要人民心里仍然需要这个城市。”高炎说。“只怕战祸在大家心里的痕迹,要比它留下的废墟更难收拾。”
我知道高炎指的是什么。
我们才一进王都,城门口就发生这样的变故,原本情绪热烈的民众,现在脸上都多少带着惊疑。这十多年来,穆西亚人一直被当作王都的敌人,近几天,怀斯滕和勃朗希德的内耗,更是令人心惶惶。仅仅靠海莉一人、靠她公主的头衔身份,真地可以把民心迅速安抚下来么?
“除了公主,另外一个人的态度也是关键。”高炎低声说。
“……我们到了。”我们的窃窃议论被霍因伍德的说辞打断。现在我们一行人已深入这个城市,在一座宽阔的花岗岩台阶边止住了脚步。我抬起头,在那巍峨的高台顶上,是一座柱廊如林的浅灰色大殿。殿堂内外,身着白袍的侍者正鱼贯而出。
勒穆利亚的元老会议就在这里。
“不能再让战士们前进了,兰若姐姐。”海莉轻声对我说。
是的,尽管刚刚经历过一次刺杀,我们都不敢放心。但如果大家一直全副武装地簇拥着海莉,勒穆利亚人会怎么想?
“等一下……”我问霍因伍德。“为什么入城以来,我没见到过一个勒穆利亚守兵?你知不知道军神现在在哪?!”
军神勃朗希德!这要命的“另一个人”,他的举动一直是我和高炎最担心的事。
问这问题的时候,我死死盯着霍因伍德的眼睛。现在的局面,让我不得不多存怀疑——这个斡旋者霍因万一另有用心的话,也将是一种极大的危险。
霍因伍德的神情里带着一丝犹豫,但他的眼神是清辙的,他似乎并非刻意隐瞒什么,而是难于启齿。
“军神已经带所有部队离开了。”霍因伍德终于说道。“事情很突然,我们还无从了解他的去向,他的想法……”
“在公主入城之前,近卫军的殿后部队刚刚开拔!”霍因伍德解释道,“我生怕你们相遇发生意外,才让使者带人出城接应……”
没想到的是,由于那个使者已经被黑魔法控制,反倒让另一个意外在城门口发生……
“事已至此,我们不能让王都一直处在不设防状态!”我皱着眉头说。“霍因伍德大人,元老院是否同意暂由穆西亚人负责城市的巡逻警戒?!”
“这再好也没有。”霍因伍德平静地说。“如果你们担心接管城防时遇到问题,我可以随你们一起……”
“我不是这个意思。”从霍因伍德眼里,我读出了一丝不快。“您和高炎留在海莉身边吧——我想,在元老会议上,公主更需要您的帮助。”
“兰若,兰若将军……你的谨慎是对的。”霍因伍德吐了口气说。“素具威望的光之射手参加元老会议绝无不妥,而有他在场,沃荑公主绝不可能受到任何伤害……”
“那末,兰——外面的指挥,拜托你了!”高炎点头道。
※※※
天色早已黑透。
我安顿好各处人马,巡城一遍之后回到了元老院门前。
隔着台阶望上去,灯火通明的大殿却出奇地安静。
“怎么回事?”我有些紧张地揪住一个白袍侍者。“会议结束了?人都在哪里?”
“兰若将军……你刚刚错过了公主的摄政宣誓——”侍者说,“元老院已经多数通过,由沃荑公主主掌国政,至于正式的加冕礼会在日后进行吧……现在公主殿下、霍因伍德大人和光之射手,正领着百官到中心广场向民众宣布去了……”
“高炎,那个可恶的高炎为什么不通知我?”我发的牢骚刚刚出口,就看见一个射手团的孩子正风风火火地朝我奔来。
“兰若将军,师父一直在找你啊……”那孩子解释道。“会议还没结束时,师父就派人向您报过几次讯,可你正在巡城布防……所以师父只有让我守在这里……”
“哦。”我这才相信事态一切顺利,虽然自从离开高炎之后这片刻,神经过敏的我一直在疑神疑鬼。
“兰若,现在大家都在广场上,师父也在……”那孩子眨了眨眼睛说,“师父让我留在这给你引路的,我们这就过去观礼吧!”
“你去吧。”精神松弛下来的我忽然感到一丝倦意。今天我多少有些冒犯了那位尊敬的“仁者霍因”,现在挤到了人山人海中去,我只怕也有些无趣。
“那末,兰若将军先在殿后休息吧……”侍者殷勤地说,“礼毕之后,霍因伍德大人和光之射手很快也要回到这里的。”
是的,等他们回来!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合计的。
公主回朝了,穆西亚人进城了,这个过程虽然有些许变故,但遇到的阻力终究是出乎意料的小。可现在的我仍然十二分地纳闷,因为关于军神、关于仍然躲在暗处的死灵敌人,他们的动向我们仍毫无把握。
在布防的同时,我已经派出了侦察部队。就算不想同霍因伍德他们讨论“国政”,我也要在这里等待他们带回的情报。
元老院后殿的露台视野高而开阔,这里依稀望得见城中的广场。一片焰火正在广场方向的半空里绽开,现在想必公主亲政的消息,满都城的人都已经知道。
夜风吹得我眼睛发酸,我已经有些疲惫,可却毫无睡意。我本该趁这个当口小憩一阵的,可总有一种莫名的心情,撩拨得我没法安心在房间里歇息。
究竟是怎么了?从米兰达交托我领军的使命,一直就有一种预感告诉我这任务决不简单。可这一次,我的预感至今无一应验。我们没有遭遇军神的强烈阻击,元老院对公主的态度也真诚可信……可我总感到有哪里不妥,可我偏说不清哪里不妥。我过分地戒备着,我的心弦一直紧绷着,这莫名的预感,已弄得我有些不堪疲劳。
恍惚之间,我忽然神经质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生命之环”正沁出一片粘稠的暗红色,这戒指箍得我指根微微发胀,我几乎产生了要把这魔戒摘落下来的冲动……
“本能!是‘那个本能’!……”我骤然从幻觉里惊醒,一抹冷汗已湿透我的额头。我用力握紧那维系我生命的戒指,我使劲地呼吸,仿佛只是想证明自己能够呼吸般大口地呼吸。
“普渡众生”挽回了我的呼吸,可即使是至高无上的光明魔法,也驱不尽那深达灵魂的“本能”么……
那个本能仍然存在,它有意无意地影响着我的思考和判断,我不知道,我的这一次“预感”,有多少来自我的直觉,而更有多少,正是拜本能所赐?
我更不能知道,这预感是否仍会应验?当我接近死亡的时候,我的预感曾经应验过许多次,现在我宁愿它不再应验,从此消失。
我努力地调匀着呼吸,我想我该尽快离开这阴暗的露台,回到温暖的房间里去。
“等等……兰若将军,你是不是兰若将军?”这时我的身后却有一个声音飘来,在空荡荡的露台上,这一声悄然而至,激起了一片模模糊糊的回音。
※※※
“谁!”
是一个女孩,这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女孩的声音。
露台上光线幽暗,我一时不能望得真切。但她那一席白色的衣袍,让我很自然地把她当作了某位元老贵族的千金。“……哦……有什么事么?”我顺口应道。
“我想跟你谈谈。”女孩的语气竟然十分地凝重,“是关于我的父亲勃朗希德。”
“军神勃朗希德?!”我心头一震,“你这样称呼他——勃朗希德是你的父亲?!”
“是的,我是勃朗希德的女儿,我叫艾瑞娜-勃朗希德。”
我不由得迈前两步,我想好好打量一下艾瑞娜。但这个女孩却有意无意地侧身在暗影里。她在躲避我的注视……我能感觉得到,显然有一种极大的不安在困扰着她。
“你要说什么,尽管说吧?”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缓和。
“我知道父亲现在在哪!”艾瑞娜说,“我求你,兰若将军……帮我阻止父亲,别让他一错到底,投入黑暗势力!”
“啊……”我急忙强制自己恢复冷静。“艾瑞娜,到底是怎么回事,请你从头说啊?”
米兰达、阮达尔、高炎、海莉,所有人都曾经告诉过我,军神勃朗希德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是勒穆利亚的英雄,是王国多年来抗击黑暗势力的中流砥柱——尽管在内战中,他一度被怀斯滕蒙蔽,尽管他至今对穆西亚人似乎仍满怀戒意——但无论如何,即使是他的敌人也没有怀疑过他的正直。这样的一个人,怎可能真地“投入黑暗势力”?
“这全是因为我……”女孩垂首说道,“父亲不得不向他们妥协,全因为我……”
“这样!”我猛然省起,米兰达和霍因伍德都说过,怀斯滕用军神的妻女来要挟他;前不久,那位年轻信使还告诉过我们勃朗希德的家人遇害的消息……
“是的,我的母亲也已因我而死……”艾瑞娜语气黯淡,但她克制着没有哭泣。
驰名沼泽多年的军神,曾经有过几个儿女,但在勒穆利亚反抗死灵入侵的战争里,全都战死牺牲。直到垂暮之年,他才又有了艾瑞娜。军神把他的小女儿视若珍宝。
但年轻的艾瑞娜涉世太浅,易受诱惑,终究被别有用心的怀斯滕控制。在内战的最紧要关头,艾瑞娜被怀斯滕骗进王都,她的母亲也随之入觳;为了她们,再加上怀斯滕假惺惺的一些承诺,勃朗希德放弃了坚持已久的“中立”……
“然而,这只是一个大祸的刚刚开始……”艾瑞娜戚然道。“为了控制我,怀斯滕在‘那些人’的协作下,在我的身体里早埋下了诅咒……当我了解到这一切真相,已经太晚太晚……”
“怀斯滕是被打倒了,但‘那些人’!……”艾瑞娜的声音变得颤抖,“‘那些人’没有放过母亲和我……”
“那些人!——”我一把拉住颤抖的艾瑞娜,我的眼睛凝望着她泪光泫然的眼睛。我登时明白了,一切全都明白。
我甚至明白了,我先前的那些预感来自何处。
没错,正是那“死亡的本能”,在帮助我了解有关军神事件的原委。
我拉着艾瑞娜的手臂也在微微地颤抖着。现在我和这女孩已足够贴近,我真真切切地闻得到,在她身上有那股特殊的味道——尽管生命之环多少冲淡了我对死亡气息的敏感,但这股气息,对我而言实在是刻骨铭心。
※※※
“你已经,你已经是……!?”我盯着艾瑞娜,这话出口,竟不能说完。
“是的,我已经是一个死灵。”艾瑞娜凄然一笑。她的脸娴静而美丽,但却有一种异样的苍白和憔悴。
艾瑞娜被怀斯滕蛊惑,她中的竟然也是“死亡的诅咒”……眼下她的情形,同几天以前的我何其相似。
“是的,当我知道自己轻率地蹈进火坑,一切为时已晚。”艾瑞娜摇头道,“我是靠那些人的魔力,才维持住生命的表象……”
“我父母很生气我的堕落,但他不愿看我死……”艾瑞娜低声说,“就算我已‘死’,他们也想留住我,不愿我无知无识,化作枯骨……”
而且,勃朗希德不敢把艾瑞娜的真实状况告诉其他人,这样,这个女孩就成了怀斯滕和那些人要挟他的一个把柄么……所以,一贯正直的军神明明早已怀疑怀斯滕一伙,仍一再谋求同他们的妥协?
……军神会这样做?我有些诧异,但我竟无话可说。
从心底里,我恐怕并不以为军神做错什么。我想,如果换作我是艾瑞娜,高炎一定也会象军神那样吧……?
“但这样是错的!现在我知道,父亲不该为我这样做的……”艾瑞娜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郁。“兰若将军,我来找你,是希望你阻止父亲,让他悬崖勒马……”
“现在,父亲已带着近卫军大队,去同那些黑骑兵汇合!”艾瑞娜颤声道,“那些刚刚脱离异界的黑骑兵,现在他们的身上还残留着圣王禁咒的影响,这才暂时偃旗息鼓——可如果父亲的近卫军帮他们!……如果那样,他们的可怕力量就会恢复,很快就会恢复……”
“艾瑞娜!——”我惊得跳了起来,“你知道你父亲现在在哪里,对吗?”
“是的,我知道父亲在哪,知道他们正在做什么和要做什么。”艾瑞娜说。
“是的,你知道——”我的思绪飞转着,我不能让这突如其来的讯息,妨碍到作为一个指挥官应有的冷静。“你当然有可能知道……可是,现在你为什么决定来帮我们?为什么你不在你父亲那边?!”
艾瑞娜已经是一个死灵傀儡!——或许,那些黑魔法师出于某种考虑没有直接控制她的心智……但她已经逃不掉,她终究要靠黑魔法的恩赐来延续呼吸。既然如此,她现在为什么能有这样的觉悟?勃朗希德若真地为她而投靠黑骑兵,她为什么反倒站出来阻止?
“因为……因为另外有一个人……”艾瑞娜迟疑了一下说,“那个人在我困顿时若神祗一般出现——那个人唤醒了我的心智,帮助我从黑魔法师的手里走脱——那个人让我明白,这样下去父亲会因我毁掉;那个人告诉我应该来找你们,特别是来找你,兰若将军!……”
“那个人又是谁?”是谁,谁可能这般神通广大?
“不……”艾瑞娜露出了惶然的神情,“那个人特别嘱咐过我,决不能对任何人说起自己的样貌……”
“是这样么……”我不由皱了皱眉头。“艾瑞娜……这样的话,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任你呢?”
“兰若将军……因为我能感觉得到……”艾瑞娜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幽怨,“我也能感觉得到你的情形,就象你能感觉到我的情形一样!……因为我知道你会理解我的感受,理解那种折磨人的痛苦……”
“我想现在在王都里边,不会有另外一个人,更有可能相信我的话,并值得我相信……”艾瑞娜幽然道。
我们两人都沉默了好一阵子。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片嘈杂,我霍然惊觉,凑近露台的栏杆向外张望,元老院前边的台阶之上,正有好些人影涌动。
高炎和霍因伍德他们回来了!
“我不想一直待在这里!”艾瑞娜苦笑道,“如果你相信我,明天天亮前到西门外的河港边!……到时候我会带你去找父亲的……”
“艾瑞娜……”
“但是我有条件,就一个条件!”艾瑞娜加快语气说,“我可以带你找到父亲,随便你带多少人!但我是要你阻止他,而不是要你们自相残杀!……”
“答应我,无论怎样,兰若将军决不向父亲动手!”
“如果已经无可挽回呢……?”我问,“如果军神大人一意孤行呢?”
“不,还不到无可挽回,只要那时我也在场!”艾瑞娜说,“我是勃朗希德的女儿,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军神的心。”
※※※
艾瑞娜走了,她离开的方式,便象她出现的方式一样有些神秘。
她把她的秘密告诉了我,但看得出,她不愿意以死灵的身份面对众目睽睽吧……我沉吟了好一阵子,这才步入元老院的殿堂,我找到高炎和霍因伍德,我把他们俩个单独叫到一边。事关重大,我想还是慎重些好。
“……照你的描述,是艾瑞娜没错……”霍因伍德叹了口气。“军神出事之后,都中大乱,艾瑞娜也没有消息了……我们原本以为,她已经同她母亲同时遇害……”
“事情就是这样……”我说,“如果艾瑞娜说的是事实,军神现在已经有勾连黑骑兵的意图!……虽然我们还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计划,但我们必须阻止他。”
必须阻止他!以我们现有的力量,单独对抗黑骑兵也殊无把握,如果任由近卫军投向敌人一方,战局就真地不可挽回了。
“兰……你觉得这个艾瑞娜可以相信么?”高炎不大放心地说。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军神。”我强调说,“……或许,艾瑞娜可以帮我们……”
退一步讲,就算艾瑞娜不可信,作为勃朗希德的女儿,她所提供的讯息还是非常重要的。
“那么,兰若将军打算怎样做呢?”霍因伍德问。
正商议间,一个白袍侍者朝着我们急步而来,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射手团的男孩。
情报!那是我早先派出去负责侦察的孩子啊。
“我们没有发现军神和近卫军!”他们的回报却一开头就令人失望。“……军神的部队应该已远离都城,而且也没有沿王国的大道做行军……”
“但是……”那男孩的神情里带着困惑道,“若这支大部队破荒行军,深入大沼泽中,推进是不会太快的啊……可是,已经有团员乘飞龙去侦察了,他们至今还没有消息回来呀!……”
高炎和我对望了一眼。
这样一来,至少在眼下,除了艾瑞娜的保证,我们竟然全无军神的情报……
“艾瑞娜说,她明天会等我去,”我笑了笑,“看来,这一趟我非走不可呢。”
“她要带你直接去见勃朗希德吗!?”霍因伍德问,“兰若将军打算带多少人马?”
“我会带一些部队,相机行事。”我认真地说,“不过我不会带太多人,因为这一趟总归要避免硬碰硬的……”
不能硬碰硬,死灵骑兵至今还没照面,我们怎能拿现有的实力,同勒穆利亚军硬碰硬?若靠着艾瑞娜,果然能说服军神固然好……
——可万一艾瑞娜有诈,或者,我们说不服军神呢……
“这样有些冒险啊!”高炎叫道,“兰,我同你一道去!”
这样恐怕不行……王都局面刚刚得到控制,海莉公主有很多事情疲于应付,就在此刻,她还要深夜接见百官——这个时候,王都非常需要“光之射手”的震慑。
怀斯滕专权多年,现在一定有不少心怀怨望的党羽;还有那些神出鬼没的黑魔法师,只怕随时会来。
“确保这里的局面和公主的安全,确实非光之射手不可。”霍因伍德说。
“还是彼此保重吧,高炎。”我淡淡一笑,“别以为你留在这里,会比我更加安全而轻松……”
“那么,这剑给你。”高炎说,“海莉的魔剑!公主说,现在随时可能有大战爆发……兰若姐姐会比她更需要这剑……”
“哦。”我这才省起,从我这趟带兵以来,自己竟然一直不佩铠甲兵刃。我带到勒穆利亚的那柄剑,雷给我的剑,现在是留在溿岚泽城了么……看来,“重生”的我,竟有些生疏了原先的军旅习惯,生疏了那种披肩执锐、与战士同生共死的感觉了么……
我有些失神,差点忘了把剑从高炎手里接过。
“这一夜,这一夜只怕没法休息啦,”我回过神来对高炎说,“明天天亮之前就要走,既然要走,有不少军务要同你,同大家交待……”
这是我和高炎进王都的第一夜,可惜,这一夜绝不能安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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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感谢在我最困难时给我帮助的朋友凌,如果各处书管大人仍有兴趣转载末日,请记得保留以上这段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