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之岛,梦魇升起之地。”
艾瑞娜临死之前,曾经同我说起过魇岛名称的来由,而这些,是军神勃朗希德亲口告诉她的。
几十年前勒穆利亚人就开始传说,那些如梦魇般出现的黑马骑兵,来自一个神秘的岛屿,他们就把这个传闻中的岛屿称为“魇之岛”,可是几十年来,魇岛的方位竟然一直没有被发现到。
现在圣王的封印即将全部揭开,异界之门才连同这迷一般的岛屿在海上升起!
军神的部队登陆魇岛,现在我们的营盘,就在那青色的山峰脚下。被近卫军押解进营寨的一路上,我再没有见到象史洽克那样的黑骑兵的任何动静。我还没有机会深入探究这个岛屿的地形,但那青色的山峰背后,应该有更多的秘密……
是的,就是现在,透过牢门的木栅,我仍然能望见那山峰背后依稀浮动着一片绿莹莹的磷光……
“兰若将军,你还是不要妄动的好。”栅门外的一个军士立即警觉到我的动作。“艾瑞娜的死,已经令军神大人十分激动!若你想多活一段时间,就安静待着罢……”
“是这样么?”我哼了一声,背靠着牢房的土墙让自己慢慢坐倒。
被倒捆着的双手已经有些发麻,这整整一日夜的骑行更让我身心俱疲,其实我现在只想一睡不醒,但我知道,现在才更加是需要我保持清醒的时候。
牢门外的看守语气并不严厉,我想现在近卫军当中很多人都该知道眼下的时局,知道怀斯滕、勃朗希德和穆西亚人之间这场纠纷的前因后果。就算军神真地已经麻木不仁,他手底下的将士也还没有完全受那些黑魔法师蛊惑吧……
“跟我一起来的战士们现在怎样?”我问那个军士道,“伟大的军神,不会把他们交给史洽克吧?”
“他们很好……他们都在营中。”看守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该不该接我的提问,但他还是说了。尽管这个答案不出我的预计,但我的心里毕竟放下了一块石头。
那些死灵敌人控制他人身体的伎俩确实恶毒,但有限的几个黑魔法师,不可能用这把戏操纵整支近卫军的。
只要这些人还有灵魂,他们仍然随时可以反戈一击,做我们的盟友的啊……
“既然如此,那些死灵对他们不可能完全放心……”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猛然一紧!
“什么人!?”此时牢门外忽然传来异动,然后我听见几个军士的呼喝,然后是抽拨兵刃的几声轻响,然后是悄无声息。
“谁!”我挣挫着重新站起,但被反绑着的我却无从着力。周身的酸楚和倦怠限制的不仅是我的手脚,也让我无法用魔法防身了啊……
“你们!”我看见的只是他们黑色的斗篷,还有手中淌着殷红血珠的长刀。但他们身上的气味,我本该早就察觉得到……
“我们不是来杀你!”一个喑哑的声音飘进了牢门,“只要你老实噤声,同我们去见史洽克大人。”
※※※
我退后了一步,两柄长刀已经绞破门锁。
“怎办?”我着急想喊,但分明有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迎面而来,这气息竟仿佛连声音也能凝住。
那两个家伙甩开斗篷,墨一般的甲胄上闪动着星星点点的磷火。
果然是黑骑兵!尽管此刻他俩下了坐骑,可面目还是一样的凶恶狰狞。
我再退一步,但这里本无路可退。
“干吗不杀了我?我不会跟你们走!”我吐了口气说。
“你们敢!”一记吼声陡然从两个黑骑士身后掩至,那两柄要命的长刀立即收转,几下金铁交鸣震得整个牢房嗡嗡作响。
一个黑骑士闷哼了一声,一条人影立即从他身侧掠过,拦在了我的身前。
是他,竟然是他!
“阮达尔,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有些不能自已,“快离开,你留在这里危险!”
“什么!”此刻蜥蜴人阮达尔是一身近卫军的服色,他出乎意料地现身,杀得两个黑骑士招架不及。“这两个家伙要对你不利,杀了他们我救你一起离开!”
但我们的敌人顽强得令人意外。他们当中有一个已经负伤,竟然力战不退。阮达尔的身手看来比他们中任一个都胜一筹,但这狭窄的牢房里剑术施展不开,两个狡猾的黑骑兵分进合击,双方就斗成了僵局。
他们是黑骑兵,而且,他们不是一般的黑骑兵,他们一定是哈德的战士,曾经横扫整个恩洛斯大陆的可怕战士……阮达尔虽然英勇,却也拿不下这两个对手!
现在牢门外是怎样情况?我在这一片刀光剑影中尽量侧耳倾听,我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但却听不真切……这里是近卫军的兵营重地啊,赫赫有名的军神,怎能任凭我们这几个人乒乒乓乓地厮杀?
再斗两回合,局面更加对阮达尔不利!他总要顾念背后的我,更着急想杀退敌人夺门而出,剑在手中却不知不觉乱了架势。“不好!”被缚着的我不能助他一臂,我只有强闭起双眼,努力想收摄心神,这个时候,能给他一个简单的“祝福术”也好……
然而我来不及念出咒语,那一束阴森森的刀光已逼到我面门上。阮达尔怒叱了一声把刀搪开,我却感到嘴唇边沾到了一丝腥甜。有人受伤了?激斗之中我看不清谁在流血,但我们的敌人,死灵骑士身上不会有这样芬芳的热血的——
“阮达尔,你快走!”我急得有些想要流泪,但这种情形,我没办法向他解释将会有什么状况发生……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来了。
不,他们“早就”来了的!
一道银光电一般射入牢门,啪地一声就把阮达尔连人带剑撞到墙角!那两个黑骑士也被这一击震慑,竟然不敢再欺近我,而是头也不回地向门外冲去。
“给我留下!”我的身前响起军神的怒喝,那道银光在地面上一顿,已经冲近牢门的黑骑兵竟然被震得跌倒。
然后银光四散,我才定下神把勃朗希德看得真切。那枝无敌的银戟只是一个照面,就把阮达尔和黑骑兵两方都打得匍匐不起。
周围传来近卫军轰然地喝彩,我料得没错,军神早在拘押我的同时在附近有所布置。
“阮达尔?”几个军士拥进牢中,把阮达尔和两个黑骑兵全架了出去,他一定被重重地击伤了,不然他一定会回应我的呼声。
“兰若将军,我有话问你。”勃朗希德这才回转头对我说道。
※※※
“兰若将军,原本我很难打消对你的怀疑。”勃朗希德说,“在危机面前,你的表现过于从容了!……我想你一定知道些什么。”
“难道,你早清楚我的全部打算?”军神面色严峻地问道,“你,又是怎样知道的?”
“其实我知道的不多,”我摇头道,“我只是确信,在你这里我是安全的。”
“你不觉得你过于自信了吗?”军神冷笑道,“就在刚才,你差点就死在黑骑士的刀下了。”
“沼泽军神是何等人物,会让几个杂兵在自己营盘里畅通无阻?”我蹙眉道,“……我只是没料到,阮达尔会来……”
“穆西亚人从来不是我朋友,”勃朗希德板着面孔说,“但那些黑骑兵更不会是!”
“而那些人竟然会这样认为,认为军神会为一己私怨而出卖勒穆利亚。”勃朗希德的目光中隐隐流露出一种黯淡。“‘她’如果也这样看我,未免也把我看得太小了吧……”
“其实我一直宁愿这样想……”我按捺着胸中的激动说,“我想军神在国人面前、在那些黑骑兵面前所做的诸多姿态,一定是为了某个计划。这个计划事关重大,但我们却一直没有法子同你取得沟通……”
幸好艾瑞娜的及时出现,为我们带来了宝贵的线索,值此情形,我不得不选择冒险追踪。虽然途中遭逢变故,虽然艾瑞娜不幸罹难……但看来我们已经接近目标了。
“是的,因为艾瑞娜……我们接近目标了。”勃朗希德的口气是意味深长的、且带着深深的伤感,“我希望你们确实值得信任,但在我的计划实施以前,我们要先解决眼前这个意外。”
“你是说,阮达尔?”我问。
“是!虽然我尚且不知兰若将军身上有什么秘密,但那个史洽克显然把你看得很重。”军神说,“这个家伙自负莽撞,我料定他一定会趁我刚回营驻扎不稳就做小动作——但我确实没料到那个穆西亚人会冒出来!”
“现在我的近卫军同那些黑骑兵关系微妙,但我们同穆西亚人之间的关系可能更加微妙,”勃朗希德顿了一下说,“而我,不想现在就表现出我的真实意图……”
“……但那个史洽克恐怕不会放过我和阮达尔的,”我苦笑道,“而勃朗希德大人的计划要顺利进行,是不是首先要取得他的信任?”
“信任是不可能的,但我至少要稳住他。”军神若有所思地说,“史洽克一定正殷切关注着我对你兰若将军、还有那些穆西亚人的态度。”
※※※
魇岛的夜气格外的刺冷,地面又硬又滑,仿佛已结了层薄冰。勒穆利亚的季节时令,同我的故乡不一样吧?——气候变化太快,快得让我心惊,海风吹在身上,竟有些象刀刃刮过。此时此刻,我已经迈不开脚步,两个军士左右架住我,向前方一片淡黄色的火光移去。
淡黄的火光里晃动着无数旗影,这灯火通明的所在俨然是营盘中的一处重地。几重茅刺围着一座阔大的军帐斜斜排开,茅刺前方正有一队衣甲鲜明的蜥蜴卫士如长龙般游过。明亮的火光已照在我的脚面,我略略低头,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心不由一顿。
血!那是一块块新鲜的血泊!
鲜红的血正在凝结成霜,琥珀一般铺满了那军帐前的空地。眼前巡逻的近卫军,正迈着正步从这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间践踏而过。
是什么人流的血?
我猛省起艾瑞娜在河港边看到过流血的河水——那个本能所预示的凶兆,现在正在应验?!
不容我犹疑,那些手持利刃的近卫军把我拥进了帐中,我最先看到的,却是阮达尔。
这个蜥蜴人身被重镣,血迹般般地伏倒在营帐中央。我惊得跪到他的跟前,我看清楚他的肩膀还在微微地抽搐。我的手臂仍被反捆着,没有办法把阮达尔的身子和脸侧转过来,但他还有呼吸,幸好还有呼吸……
“见鬼,快放开我!”我气急地喊,“再不用治疗术,他会死的!”
再抬起头,我才注意到面无表情的军神,还有他对面而坐的几个黑甲骑士。
“史洽克?!”我登时明白。
“兰若将军,我已经告诉过你的,”勃朗希德话里有话地说,“穆西亚人从来不是我的朋友,他们别指望从我这里得到仁慈。”
“刚才你在帐外杀的,是穆西亚人?”我心中一痛。
这回我带来的部下,其中有很多都是来自溿岚泽的战士,军神若有心核查,不难知道。
但堂堂军神,怎可以出此下策来取悦敌人!?
“我杀的不是那些俘虏,而是间谍。”勃朗希德冷笑道,“这个阮达尔能够深入重地,一个人是做不到的……我的军队,永远不会允许有怀二心的人!”
“你严刑逼供阮达尔,让他自己把这些人招出来的?”阮达尔先前就是怀斯滕的副官,若这些穆西亚人是他那时候预先布置,军神是不可能轻易拔出来的。
手上的绑缚终于被松开,可现在心情纷乱的我怎可能凝聚魔法?我皱了皱眉头,只有悄悄弄破自己的手腕,把那枚“生命之环”凑了上去……
“这个阮达尔倒是倔强得很啊……”史洽克在一边旁若无人地怪笑起来,“这个用尽刑罚也一字不吐的人,没想到军神大人一番话便能让他开口!”
“你对阮达尔说什么了?”我忍不住问。
“兰若,别惹那混帐军神啊……”刚刚恢复知觉的阮达尔抓住了我的手指有气无力地说,“勃朗希德要杀你!别惹他,等我们的人赶来呀……”
“你用我来威胁他,让他出卖穆西亚人的!”我狠狠地望着军神,看样子他并没有让阮达尔事先知情——无论如何,就算是为了蒙蔽黑骑兵,也不能这样不择手段啊!
史洽克又发出了无礼的笑声:“军神大人果然名不虚传!——今天我派来送信的两个随从在你营中不幸遇害,好在看见大人你处事坚决,惩处凶徒,这样还差不多……”
“史洽克将军说他们是来送信,却不知要把怎样的信送给我呢?”
看到勃朗希德神色不善,那个史洽克不禁收住了笑声。“我只是想知会军神大人一声,黑爵士殿下后日就要到了,也请大人您早做准备呀。”
“你们的统帅至今不到,希望这次不会再是空话。”勃朗希德冷冷地说,“只怕将军深夜过来,还有其他事情吧?”
“没错。”史洽克有些不耐烦地说,“既然穆西亚人的内应已经铲除,我想这对男女,军神没必要再审了吧……”
史洽克把他那透着寒光的两眼转投到我身上说:“这个女人,我要求现在就把她带走。”
※※※
勃朗希德陡然拍案而起!史洽克身子一晃,大约也想拔出武器,但一道闪亮的银光已锁住他的咽喉。
“军神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史洽克居然没有显出慌乱,但他的气焰已经大减。
“你忘记了件事情,史洽克。”勃朗希德沉声道,“同我订约的,是黑爵士哈德,不是阁下。”
“想要这个女人的话……”勃朗希德瞟了我一眼说,“让哈德自己来!”
“这两个人,我随时可以让她们死!”军神抽回银戟往地面一掷,沉重的戟身砸在我跟前,营帐内外的灯火被震得如海浪般波动不停。勃朗希德这才转还口气说,“但我可以等哈德来——除非你们信守承诺还我一个健康正常的艾瑞娜,除非你们确实象说的那样有本事!……”
“不然,”勃朗希德翻了脸色说,“你们就连兰若将军的尸体也见不到。”
勃朗希德……虽然我知道他这样虚言恫吓的用意,但我的心底实在不平。为了取信敌人,他残杀了自己的同胞,还果真把女儿的尸身再次交给死灵,让艾瑞娜死后的尊严遭受亵渎?
“我们会让艾瑞娜成为最好的黑魔法师,”史洽克果然这样说道,“她会象过去一样美丽,她还会记得自己是伟大军神的女儿……”
其实,这家伙的说法是狡猾的,他并没有承诺艾瑞娜可以“复活”,他只是说艾瑞娜可以作为一个死灵存在。我不知道一个死灵能否“象过去一样美丽”,但如果她确实能保持住生前的所有回忆,那何尝不是一种诱惑……那个本能,不就一直这样在诱惑我么?
忽然很想有机会再问一问雷:如果我真地不再坚守,如果我彻底“堕落”,如果我象他一样选择,纯粹做一个“拥有回忆的死灵”,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那种据说失去了灵魂的存在状态,究竟是怎样的?如果雷真地还记得过去的一切,为什么他会把那一切抹煞得如此干净……
若史洽克他们真地能“治好”艾瑞娜,军神会不会真地妥协呢?其实我也不敢十分肯定。
“够了,眼见为实!”勃朗希德打断道,“我姑且等你们几日,但我忍耐是有限度的。”
“若你们缺乏合作的诚意,近卫军不是没能力背水一战!”
看着史洽克悻悻而退,我轻轻叹了口气。
说好说歹,军神毕竟做足了“姿态”。他用血腥的方式显示自己同穆西亚人的誓不两立,他用我,用已死的艾瑞娜做出同死灵们讲价钱的架势……现在史洽克定然对他充满戒惧,却也不会猜疑到军神“另外的计划”了吧?
“兰若将军,你一定不以为然。”勃朗希德屏退左右说,“我没把这做法事先同你说破,因为我听说过你的做事风格。”
阮达尔在挣扎着翻身,我赶忙扶稳他,现在他一定十分迷惑,但这事情我该怎样同他解释?
我深吸了口气对勃朗希德说:“我只是不明白,军神大人为何这样厚此薄彼?——”
“——我也是穆西亚人,所有被你的苦肉计牺牲的人,都同我一样。”
“不,这些人已不可靠。”军神铁青着脸说,“自从阮达尔反出王都,怀斯滕就开始清算他自己的部下了,现在这批‘穆西亚人’只怕成分复杂!阮达尔居然能借着他们的帮助找到这里,看来我这支军队的情报,已不能对外保密……”
军神暗示过我,那个计划……那个计划,决不能有任何一个走漏消息的人。而他逼阮达尔吐出的名单,就算不能把内奸一网打尽,总归是一种极其残酷的震慑。
我理解军神的苦衷,但我很难接受他的“理由”。无论如何,这一场杀戮中,无辜者的牺牲,是在多数。换了是我,是否能够下这样的决心面对诡谲多诈的局面?
“我知道恶有恶偿,而我勃朗希德也不是第一次杀伤无辜了。”军神说道,“但我首先会把我要做的一切做完!到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军神说到这里陷入了凝神长思,他的话语不觉间戛然而止。
随从军士此刻早已尽数回避,军神和我的密谈一停,空荡荡的大帐里只剩烛火摇动,这种沉默气氛让人不免抑郁。
我原以为我已经了解军神的为人,可这个人身上,分明还有一些谁都不曾了解的东西。
※※※
“我饶不了他!”阮达尔咬牙切齿地说,“他是什么军神,真见鬼,我们怎么会一直当他是军神?!”
破晓的天光射进牢房,被冻了大半夜的我精神才稍稍振作。阮达尔现在虽然伤口未愈,但接受了生命之环魔力后,他的精力看来还比我好些。他轻轻拉起我的手臂,借着阳光仔细检查着我手腕上的血口,还有被绳索勒出的淤痕。从勃朗希德的营帐里重新被“押”回来之后,我已经尽量向这蜥蜴人解释了眼前的形势。但了解真相之后的阮达尔,对勃朗希德的恶意并没有削减多少。
“我不管他有什么计划,但这个人已经变了。”阮达尔的恼怒中带着一股羞愧和屈辱,“兰若,你当时不在场,你没亲见这个勃朗希德的手段有多么卑鄙和惨毒……”
一时间我真不知该如何安慰阮达尔,此刻的他一定正自责到无地自容。不论勃朗希德用了什么手段,阮达尔一定会觉得,是自己断送了那些伙伴。
“兰若……我会坚持,坚持到看你脱险。”一通发作之后,阮达尔的目光忽然黯淡下来。“……然后,我只有一死谢罪……”
“别这样说!”我惊得发抖,我连忙反握住阮达尔握紧的拳头。“要说谢罪,是该我来死。我早已是一个死人,我早该死一万次!”
几番出生入死,我知道阮达尔是一个宁死不辱的汉子,让他松口的,决不是那严刑逼供、刀斧加身。
那些穆西亚人,其实是因我而死……是我的缘故,引起了史洽克对军神的“关注”,是我的缘故让阮达尔暴露,也是因为军神用我胁迫的缘故,阮达尔才不得不屈服。
此刻握住这个蜥蜴人正激动得发颤的手臂,我有些不能自已。阮达尔,你已经为我做过太多的牺牲,可我却没有什么可以报偿你啊……
“不,那是勃朗希德!他知道我的过去,他看出我的弱点……”阮达尔欲言又止,但他的眼神里,分明有一万分的痛苦。
阮达尔的过去?真地,我还没有机会仔细了解他的过去。我们在患难中知交,我了解的阮达尔几乎完全在血腥的战场之上。他的过去,我只知道他过去曾经一直是怀斯滕的亲随副官,我知道在他那个位置上需要怎样的忍辱负重,需要怎样坚强的神经。
可是,在刚刚过去的那个长夜里,阮达尔钢铁的意志却被军神瓦解了,我知道对于一个男子汉而言,这是一种怎样的打击。
我惟有抱住阮达尔,紧紧地抱住他。我们眼前的危机尚未过去,如果我们不再相信自己的意志、操守而自求其死,我们只会死得倍加地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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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感谢在我最困难时给我帮助的朋友凌,如果各处书管大人仍有兴趣转载末日,请记得保留以上这段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