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伦历1894年2月27日清晨。小雪初霁。春日温照。
帝宫皇峨巍峨的建筑在朝阳的清辉下映照出数道美丽的彩虹,虹海、霞光、蓝天、白云,为银装素裹的帝都粉饰一新,使帝都不再是铅华洗尽的贵妇人,而成为淡扫蛾眉、浅沾胭脂的美少女。
‘凌天’大殿上群臣荟萃,文官、武将、皇子、贵胄济济一堂。
我与利冰兰亦奉召进入帝宫,挤身于庄严肃穆的帝国权力中枢象征的‘凌天’大殿之上。
精神略为好转的南湛布琦二世神色冷峻地坐在‘登极’台上的虎雕皇座上,位于帝国权力顶点的皇帝陛下,此时却是脸容憔悴苍白,气色极度灰败,让人无法联想到此时帝座上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就是南大陆最强国家、法拉蒂斯帝国的神圣君主,统御着一亿五千万子民的至高王者。连皇帝头上本来金光闪闪的皇冠也因为主人的生机逐渐枯竭而仿佛变得黯然失色。
面对着这位衰竭的老人,我不由心生感慨:上天给予世人不平等的生命,但赐予众生平等的死亡。在这个世界上,人而不平等,出身低下者为奴为仆,注定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挣扎求存,苦难一生;出身上位者,荣华加身,践踏别人的生命如草芥,无须任何努力便能显贵一世。但不论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最终还是以死亡为一切生命的终点,不会因为人的身份不同而有异。这就是死亡的平等与生命的不均。
南湛布琦二世用目光扫过群臣,然后用缓慢低沉却清晰的声音说道:‘传朕谕,拟诏天下──阿鲁顿、艾提芮亚、詹姆斯三人阴谋弑父篡位、手足相残、大逆不道、扰乱朝纲、把持朝政、残害良臣、祸及万民,其罪当诛!现削去阿鲁顿皇子身份和元帅称号,削去艾提芮亚公主身份,削去詹姆斯皇子身份,剥夺三人法拉蒂斯皇室姓氏,焚香祭天,上诉众神,下告黎庶,天下共讨之!并处克拉克姆等三百四十九家贵族以协同谋反之罪,削除一切爵位与家产,嫡系凌迟,旁系发配从军!’
此诏一出,众皆震然,这无疑落定了阿鲁顿、艾提芮亚、詹姆斯等人的罪名,父子之间再无修复转圜的余地,而且牵连甚广,但并无人表示异议。
在历任法拉蒂斯帝国的皇座上,鲜有不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几乎每一位皇帝在通向帝座的道路上都要走过一段鲜血铺就的红毯,而王子争位中押错了酬码的王公、贵族和大臣们自必然要成为新王加冕时的血腥祭品了。
接着,南湛布琦二世继续说道:‘传朕谕──立朕嫡孙享利.法拉蒂斯为帝国太子。’
话声刚落,大殿上一片哗然,立已故皇太子里昂的儿子为新的太子,这点显然是超出太多数人预料的──已故皇太子里昂.法拉蒂斯生前因试图弑父篡位未遂而被皇帝所诛,今天却将其子拥立为帝国继任人,太过匪夷所思!何况享利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呢!
南湛布琦二世歇了口气才往下说道:‘封爱蜜莉七公主为太子太傅,协助储君主理政务。立利冰兰为朕义女,赐姓法拉蒂斯、赐封帝国公主,晋总领全国兵马大元帅,兼太子太傅,赐婚于亚历山大.圣凯伦.多明尼斯.梅因斯特,封亚历山大为帝国元帅、梅因斯特亲王,兼太子太傅,封地梅因斯特,约从东部诸侯。封齐将夫为帝国元帅,统领帝国兵马副司令,约从帝国一半兵马。封莫拉雷斯家长马塞洛.莫拉雷斯为帝国宰相,次子卡尔安吉.莫拉雷斯为军务尚书,长女尤丽叶.莫拉雷斯为太子太傅……’
一连串新的人事任命让众人一时难于从巨大的冲击中醒悟过来,大家面面相觑,但都意会到这是皇帝在为下一任的帝国君主打造新的班底,这些任命中每一项均是出人意表的──
爱蜜莉七公主本来是詹姆斯一系,政变后非旦未受牵连,反而被封为太子师,并隐然有作为摄政王,替代年幼的新主临朝亲政的趋势。
再一度打破帝国军部人事任免的常规,不仅将新封帝国公主的利冰兰晋升为总领帝国全国兵马大元帅,赋予无上的荣耀与权力,而且同时将我封王拜将并给予元帅权柄,将我在帝国军政两方面的权力提升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而对齐科夫将军也直接越过了大将军的级别,破格提升为元帅,给予帝国半数的兵权。
再者,重新重用在长子休格兰特死后淡出政坛的莫拉雷斯家族,家长马塞洛.莫拉雷斯被任用为帝国最高行政长官,起用莫拉雷斯家的次子卡尔安吉为军务尚书,将长女尤丽叶封为太子太傅──被冷落多时的帝国豪门在新老交替的关键时刻重新被皇帝摆到了重要的位置上,皇帝的用意究竟何在,也是令人难于猜度的。
我深深思考了一阵,产生了某种想法:新的人事任免结果,无疑是将今后帝国中枢的权力划分为两派──以爱蜜莉、齐科夫、莫拉雷斯家族为代表的、忠于皇室的嫡系派,以我和利冰兰为代表的、怀有异志的外姓派。如果说爱蜜莉、莫拉雷斯家在阿鲁顿政变前均是不为人知这点,也是皇帝象保全齐科夫一样,是出于保全未来帝国可用之材的考虑的话,那么南湛布琦二世的老谋深算就不能不叫我暗暗心惊了。
如果这是皇帝的真正用心,表明皇帝既不完全信任我与利冰兰,也对爱蜜莉等嫡系子孙和皇族成员怀有戒心,因而通过两派的权力制衡来构筑帝国各系实力新的平衡,以保护帝室的安全,确保他的小孙子顺利继位,皇室正统存续不绝。南湛布琦二世,这个年轻时雄姿英发、晚年放纵颓废的帝国君主,在病入膏肓的时候尚有如此深远的思虑,还真是不简单呀!
这时,我接触到利冰兰向我投来的喜悦目光,也深情地回视了她一眼。利冰兰的喜悦,并非来自地位的擢升,而是来自皇帝的正式许婚。对我来说也是如此,与我和利冰兰的婚事相比,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了,包括权力和名位、包括皇帝的用心、包括帝国的未来……这一切都比不上利冰兰更能引起我的重视,有了利冰兰,我就有了全世界,没有利冰兰,就算将全世界都给我,也难于弥补我内心的空虚……
南湛布琦二世宣布了一系列的重大举措后,似乎感到有些累了,说道:‘新的任命,即刻向全帝国发布,众卿如无异议,就退朝吧……’
‘陛下圣明!’
‘陛下万岁!’
‘享利太子千岁!’
‘帝国光辉延绵万世!’
在群臣的颂号声中,南湛布琦二世在侍从的搀扶下艰难地退殿,望着老人萧索的背影,我不禁心生感触:皇帝毕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我与利冰兰正要退出大殿之际,皇帝的侍从官唤住了我们:‘陛下请亲王殿下与公主殿下到偏殿一叙。’
我和利冰兰一起来到偏殿,只见南湛布琦二世斜躺在一张靠近火炉的虎皮软椅上,身边有侍从和宫廷医师在照拂着,而爱蜜莉公主也在场,她正握着父亲的手半跪在地,身体略倾前轻靠着软椅,似乎随时准备聆听她父亲的嘱咐。
南湛布琦的精神相当疲累,苍白憔悴的脸上见不到一丝血色,嘴唇呈现黑紫色,让人可以清楚感受到生命之气正从这位老人的躯壳里迅速消褪。
见我进来,老人使退了左右──只留下爱蜜莉在身边,然后对我们说道:‘冰兰、亚历,别站着,坐下说话。’
我们在靠近皇帝的椅子上坐下后,皇帝用复杂的眼神望了利冰兰一眼,说道:‘冰兰,我知道你心里还怪我,你是应该怨我的……我差点铸成了大错……如果不是亚历及时赶到,粉碎了阿鲁顿的阴谋的话,你将会象你的母亲一样,因我的错误而痛苦一生了……利绮罗是我一生最大的欠愧,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诣意,她就不会有那样凄惨的人生,最后还在悲恸欲绝中含恨长逝……’
说到这里,皇帝的声音遽转激动:‘绮罗……绮罗……我知道你至死也不原谅我……请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到九泉之下向你赔罪了……’
‘陛下……冰兰不怪你……如果母亲在泉下有知,知道陛下如此痛苦内疚,她也会原谅陛下的……’利冰兰轻轻啜泣道。而我则握紧她的柔荑,安抚着她。
良久,皇帝激动的情绪才平伏下来,目光扫过我和利冰兰,然后说出了我们从不知道的秘辛:‘不,她不会原谅我的……我让她失去了一生的幸福……我无耻地拆散了她与她的爱人,还逼她下嫁给我的皇弟……那时,我、缪西.尤加、利绮罗三人是布坎南皇家学院最出色的“三剑客”,我们也是最要好的朋友,而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象现在这样平庸的……当时的我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才俊,作为一出生就被选定为下一任皇位继承人的皇太子,我立志要有一番大的作为,成为象开国之君波伦尔纳那样伟大的人物,但我的光芒一开始就被缪西.尤加和利绮罗所掩盖,相对于他们的优秀,我的出色也变得平庸──我这个皇太子反而成为尤加和利绮罗的影子……但那段岁月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后来,利绮罗与尤加相爱了,成为帝国最优秀的一对璧人……其实我在内心中也暗暗喜欢上利绮罗,但自知远远比不上缪西.尤加那样惊才绝世,也在慧质兰心的利绮罗面前自惭形秽……那时的利绮罗就象现在的利冰兰一样,芳华盖世,美绝人寰,而尤加更是帝国贵族中不世出的天才,在校期间已参与军务,领将军衔──甚至有人暗地里说,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父皇庶出,一出生就无缘于帝位,他将成为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君主,甚至超越于波伦尔纳之上……利绮罗的光华只有缪西.尤加的风采才配得上,我当时只有在暗地里默默祝福他们……’
南湛布琦二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毕业後,利绮罗留校任教,并被父皇选入帝国影子智囊团,为帝国提供决策咨询,缪西。尤加与利绮罗订定爱盟後即到战场上赶任,而我则在父皇死後顺利登极……缪西。尤加在战场上屡见奇功,而我也在内政上日见贤明,帝国声势日隆,处处呈现出一股欣欣向荣的新气象,但帝国内忧外患未止──外忧来自北方蛮族的进袭,内患在於我的皇大弟、时任帝国宰相的库塔尼大公,侧身於君侧,野心不息、虎视眈眈……当时,缪西。尤加在大魔导师波切蒂诺的配合下,一举攻克了北方蛮族的重城──「巴格隆达」,取得了北方战争的连场大捷,将帝国疆土向北扩展了三分之一。当他得胜回帝都受勋时,在我将他授封为元帅後,向我提出迎娶利绮罗的要求,我欣然答应了……
「但到了第二天,皇大弟也向我的提出了同样的请求。原来库塔尼在参加布坎南学院二百年校庆时一见到利绮罗後便惊为天人,立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娶她为妻。由於库塔尼在帝廷的势力相当牢固,在军政两方均安插了大量人手,连我对他也顾忌三分,不敢轻易拒绝他的要求,一时间委决不下。我专门为此事咨询了参谋大臣罗瓦尔的意见,罗瓦尔认为目前库塔尼势大,他的要求不容拒绝,否则帝国立即就有分裂的危机;而缪西。尤加功高盖世,声名犹胜天子,若与同样才华傲世的利绮罗结合,让尤加的军事天才加上利绮罗治世之才,帝国将无人能治,届时当非帝国之福,因此不如将利绮罗下嫁给库塔尼,可暂时稳住帝国的局势……
「几番权衡下,我接受了参谋大臣的建议,将利绮罗赐婚於皇大弟,并以北方战事未靖、必须进一步巩固北疆为由,勒令愤怒的缪西。尤加立即回北方坐镇,在利绮罗黯然下嫁库塔尼的当天,缪西。尤加也梦断神伤地返回北方前线……後来,库塔尼阴谋叛变未果为我拿下,利绮罗因难产致死,同一天,缪西。尤加在北方战争取得一场决定性的胜利後飘然而去……帝国痛失最优秀的人才,我也因自己的过错而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朋友……从此,我丧失了所有的雄心壮志,在醉生梦死中度日如年,让痛苦与後悔噬尽我的余生……但我当时有得选择吗?恨生帝王家呀……」
南湛布琦二世说到这里,已是悲恸得几乎昏厥过去,气若游丝,爱蜜莉一边轻揉著父亲的胸口,一边悲泣道:「父皇,你就不要伤心了,好好休息吧!有话待你精神好点再说吧,身体要紧呀……毕竟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已经对冰兰姐姐作出了补偿,赐给她最大的幸福了……」
我看著神色复杂的利冰兰,不由心中幽幽叹著气:利冰兰的母亲是一位世间奇女子,却天妒红颜,爱不能爱,恨无所依,所嫁非人,悲苦一生,境遇之凄凉令人扼叹追思……利绮罗、缪西。尤加、南湛布琦二世三人之间可谓恩怨交缠,对与错亦非後人可以妄加评判的。对於利绮罗的悲剧,如果要追究其因,恐怕只有错生帝王贵族家了。利绮罗、缪西。尤加若非出身於帝室望族,如果他俩再平凡些──如果缪西。尤加没有过於傲世的才华,如果利绮罗也没有出众的才貌,如果两人只是一介平民……或许不必走到这一步。仿佛冥冥中有著宿命一样,利绮罗的悲剧差点就在利冰兰身上重现了,如果我晚一步的话……但是,我真的已经打破了宿命了吗?还是一切还未终结……
想到这里,我不由打了个寒颤,有种不寒而悚的感觉,但也暗下决心: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如果真有所谓宿命的话,我就要超越於宿命之上!
南湛布琦二世歇息了一会,终於舒缓了心头上的一口郁结之气,用微颤的手掌轻轻在爱蜜莉手背上拍了一下,用慈爱的目光看了他的女儿一眼说道:「不妨事的……我不要紧……有些话此时不说,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再说了……爱蜜莉,你是我所有儿女中,心地最善良的一个,也是唯一真正关心父皇的人,所以你是父皇心中最疼受的女儿!为了让你不为阿鲁顿、艾提芮亚、詹姆斯一夥所构陷,我只得让你对詹姆斯虚以委蛇,因为当时只有投入他们其中一系中才能保住性命,而詹姆斯是三人中最不成气候,也最欠才智的,只有他才无法识破你的伪装……总算天可见怜,让你安然回到了父皇身边……女儿呀,生於帝王家,总有无法推御的责任和太多的无奈,有时爱情并不是我们所必须的,或许这还是身为皇室成员最终必须抛弃的东西,请你记住我的话……」
爱蜜莉公主用哀怨的眼神望了我一眼,才垂首应道:「是的,父皇,我会好好记住的……」
南湛布琦满意地点了点头,回首严肃地对我说道:「亚历,你知道我为什麽从未想过将皇位传於阿鲁顿、艾提芮亚、詹姆斯三人中的一个,却越过父子相承的祖宗典制,传位於我的孙儿吗?」
我略略猜测到其中的关键,却说道:「微臣不明白……按说,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个都有承袭大典的才具……陛下睿智深邃,心思绸密,非微臣所能企及,所以无从忖度。」
南湛布琦二世「哼」了一声,说道:「若非此三人狼子野心……詹姆斯就不说,此子志大才疏,腹空无物,根本毫无为人君的能力!而阿鲁顿虽过於自私刻薄、阴狠刻毒,却勉强可算有勇有谋,野心亦不浅,军政两方颇孚人望,所欠者是躁急妄进,自命不凡,目无余子,好高骛远;艾提芮亚城腑极深,阴险狡诈,善於罗致人心,只是心胸狭窄,毫无容人之量,妒贤忌能,兼且反复无常。此两子一为虎狼,一为蛇蝎,若得承帝位,虽无大的作为,亦可为守成之君。但我独不传位於此两人,并不是因为他们觊觎帝位,意欲谋反,而是因为他们联合设局,构陷亲兄,逼死太子!」
说到这里,南湛布琦二世目光射出了恨绝的寒芒,声音发颤:「里昂是我立定的太子,他生活虽有不检点,却生性淳厚,作为笃定的皇位继承人,断无弑父篡位的道理!我当时就感到很奇怪,但由於一切证供均直指里昂,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我不得不赐死太子。後来我暗里查明,原来是阿鲁顿、艾提芮亚、詹姆斯因与太子不和,又自知帝位无望,怕太子登极後对三人不利,故合谋设下了此局,让太子一脚踩了进去……三人见里昂死後,我迟迟不另立新储,心知我已有所察,遂趁我病危之际策动帝都兵变。只是三人暗怀私心,各图异志,当阿鲁顿占住先机、控制帝都後,三人薄弱的联盟终於决裂,故有近期的帝都之变,我才能趁机扳回危局。哼,弑兄并图弑父!我断不会将帝位传予丧心病狂的儿女的!」
其中的因由,我也猜得了个大概──帝王家事,千头万绪,纠葛不清,皇帝故有其立场,阿鲁顿、艾提芮亚、詹姆斯也有其必须狠辣的原因。我虽能猜中,却故示茫然,目的是为了韬光养晦,不想在皇帝面前锋芒太盛,因为尽管我与利冰兰现在表面上倍受南湛布琦二世器重,授予大权和名位,但病危的皇帝陛下,性情变得最是难测,万一我表现出的才智令皇帝产生足於威胁帝室的顾忌的话,我和利冰兰随时将有生命之虞。
爱蜜莉公主轻锤著南湛布琦二世的胸口,劝慰道:「父皇你就不要动怒了……我们会尽心尽力扶助小享利的……你就不要太操心了,好好养病吧……我会好好孝顺父皇,让父皇颐养天年了,只要父皇的病好了,一定会想到法子让哥哥姐姐回心转意的,到时我们一家就可以共叙天伦了。」
「好女儿,我的病是不会好的……我虽然昏庸,但也清楚生命有其尽数,人是不可能永生不死的……我并不害怕死亡,只是有点放心不下你和享利……」南湛布琦二世平静地说道,然後将目光转向我和利冰兰,「亚历、冰兰,你们都是朕的托孤大臣,现在帝国政事未靖,幼主尚小,希望你们好好协助享利和爱蜜莉,重新统一帝国!」
我和利冰兰点著头答应道:「陛下请放心,陛下对我俩恩宠有加,我俩必定为帝国鞠躬尽瘁,死而後已!」
南湛布琦二世宽慰地一笑,接著严肃地对我说道:「我视冰兰如亲女儿,也把你当作子嗣,我已经遵守了当初的承诺,将冰兰下嫁给你,也希望你能够遵守承诺,珍爱她一生!」
我坚定地答道:「请陛下放心!我不会有负陛下的期许,更不会辜负我心爱的女人的!」
「陛下,谢谢你!谢谢你成全了我和亚历!」利冰兰也泫然道。
南湛布琦二世认真的盯了我一眼,接触到我同样认真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这样,我就可以安心离开了……冰兰,不要再叫我陛下了,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你应该象爱蜜莉一样,叫我父皇才对……」
「是的,陛……父皇!」利冰兰真心地轻唤道,不管南湛布琦二世曾经如果伤害过她的母亲,他纵有万般不是,但一直以来对她犹如亲生女儿,在利冰兰心中俨然是父亲的地位。利冰兰一出生便成了孤儿,幼年遭尽白眼冷遇,极其凄苦无依,後来才得到南湛布琦的关怀和照顾,因此,南湛布琦早已替代了利冰兰心目中真正父亲的形象。
「亚历、冰兰,让朕尽快替你们举行婚礼吧!我希望在死前能够亲眼看到自己嫁女的场面……而且,刚经历一场灾难的帝国也需要有一场喜庆的婚礼来冲淡哀愁的气氛……」南湛布琦二世突然说道,目中闪过兴奋的神色,而且脸色也因激动而泛起了潮红。
「陛下,这个时候……合适吗?」我犹豫著说道。
「亚历、冰兰,你们就成全一个临死的老人最後的心愿吧!我希望能够亲眼看到你们的喜事,这样我才能瞑目……」
看到老人期待的目光,我和利冰兰终於点头答应下来。
「就定在下个月吧,越快越好……希望我还来得及……」皇帝说完便满足地入睡。
我和利冰兰默默地退了下去,此时在我们的心中,均怀著激动与不安的心情将注视力转移到下个月的婚礼上……
这一天,法拉蒂斯帝国另立太子,并传出一系列重大的人事变动,同时也从帝国皇廷向全国发布了梅因斯特亲王与利冰兰大元帅的婚讯。
同一天,阿鲁顿、艾提芮亚、詹姆斯离开帝都後从北、南、东三方分道而走,分别进入了自己的根据地,纷纷自称是帝国正统,并订定盟约,集结兵马,誓言要诛谗臣、清君侧、重夺帝都,从而对帝国中枢形成了三方合围的态势,正式宣告了帝国统一政权的分崩离析,从此,帝国一分为四,形成四足鼎立竞逐的格局。
这一天,在法拉蒂斯帝国的历史上被称为「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