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是小时候被风老爷用十吊钱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自小就跟在少爷风霜的身边侍候着。一般来说,下人都住在偏院里,但是因为风霜少爷这十余年来使唤大牛使唤得顺手了,特别吩咐说大牛可以住在自己跨院的耳房里,为的是招唤的时候方便。
大牛将那乞丐背起,回到了游浪帮风府的内院,大牛因为小时候在人购子的手底下吃过不少的苦头,所以看见穷苦人的时候,总觉得同病相怜,从不象一般大户人家的家奴那样,将上门讨饭的乞丐乱拳打出。不过将一个乞丐背回家,这到是头一回,说起来心中到是有一多半的为了小姐抽他的那一鞭子。当下人的让主人家打一鞭子往往也是常事,偏偏就是这愣头愣脑的大牛想不开。他只觉得自己哪里有什么错?明明就是那些当兵的在欺负人。
他只觉得这乞丐格外的轻,就象是背着一捆干柴禾似的。他心中一阵阵的怜悯,这人只怕从来都没吃过一顿饱饭,怎么都瘦成这样了?
但其实上,那乞丐却是轻得有点过份了,好象身体根本没有重量一样,换了不是大牛,别人早就起了疑心了:人怎么会轻成这样?
大牛把那乞丐放在自己的房里,那乞丐这一路上连半声都没有响过,只是拼命的咬着那抢过来的黑馒头,可是他似乎连吃的力气都没有,要能用牙齿慢慢的磨下一点馒头渣滓来,再吃力的咽下去。
看得大牛连连叹气:“唉呀,你这可是咋搞成这样了?咋能连吃东西的劲都没有?就这你样,这半个馒头你都能当年夜饭吃了。”
那乞丐就象是没听见一样,仍是艰难的啃着那个黑馒头。
大牛看着心焦:“行了,你别吃了,我去给你弄碗汤吧。喝水总能比吃东西快点。”说着大牛走到外面,一会回来时手里端着从厨房要来的半碗剩汤,“来来来,你喝点这个。”说着大牛把碗送到乞丐面前。
那乞丐却理也不理,所有的心思全在那黑馒头上。
大牛不解:“喝这个呀,我说你呢。”他见那乞丐仍不理他,不由发起蛮来,“我看你是饿晕了,我喂你吧。”不由分说一把抢过那乞丐的馒头,另一手端着汤要往那乞丐的嘴里灌。那乞丐哪是大牛的对手,还来不及反应,大牛的汤碗已到了嘴边,顺嘴就灌,只呛得乞丐一阵咳嗽。
大牛却说:“你看你,你看你,你到是慢点喝,看你呛的这样。”到好象是那乞丐自己喝汤喝得太快呛到一样。
半碗汤到有一多半倒在乞丐的身上。只是那乞丐就象是一点生机都没有一样,除了被汤呛到以外,连半声都没发出过。
大牛看着他一副死气活样的模样,连连摇头:“你这人到底是咋回事?你说句话呀。你叫啥名?你是哪人那?”
那乞丐却不说话,只是两眼呆呆的看着那大牛手中抢去的半个馒头,可他似乎连过去抢回来的力气都没有。
大牛本也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看那乞丐一句话也不说,心中也有火起:“真是好心没好报,人家别的要饭的给碗汤还知道说个谢字呢,你看你这熊样,你是不是哑巴呀?”大牛也知道不论自己说什么,那乞丐也不会说话。于是叹了口气:“我这才是自找麻烦呢。算了,你在这休息一会儿,然后就快点走吧。”
正说着,听到外边有人叫他:“大牛,大牛,回来没有?”
大牛忙走到屋外,来的是二小姐风华的丫环红袖:“红袖姐,你找我有事?”
红袖说道:“我找你能有什么事呀?我是传小姐的吩咐,来问问那个乞丐怎么样了?死了没有?”
“死到是没死,不过我看也离死不远了。”
红袖张望着往屋里看了一眼,也看不太真切,又随口问道:“他是哪的人那?叫什么名?”
红袖这一问,大牛不由得火往上撞:“我猜他可能是个哑巴,问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
红袖一脸的厌恶:“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个要死的哑巴呀,还难为小姐吩咐我亲自过来问问。”
大牛问道:“小姐要问什么呀?”
“小姐让问问清楚这个人叫什么,哪里人,怎么会这样的。”说道红袖转身便走,“现在看都这样了,也不用问了,我看准备一副棺材给他得了。也算是咱们家没白可怜他一回。”
大牛那一脸不解:“小姐问他干什么呀?”
红袖说道:“我哪知道呀,小姐吩咐的我当然要问了。算了,我去小姐那回话了。”说完转身向后边小姐的跨院走了。
这时大牛却多了一个心眼:不对呀,小姐怎么会问这事呢?不行,我先不能让这个要饭的走了,说不定一会儿小姐还问。
大牛走到屋里,看到那乞丐还在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一下。大牛象是说给那乞丐听,又象是自言自语:“就你这样一会儿怎么见小姐呀?算了,我帮人帮到底,我打盆水来给你洗洗。”
果然不出大牛所料,刚给那乞丐洗涮一番的功夫,红袖又跑了过来,远远就喊:“大牛,大牛,不要让那乞丐走呀,小姐吩咐说让带他过去回话。”
大牛答道:“没让他走,我猜小姐可能会叫他,给他洗了洗,你再等下,我给他换件干净点的衣服,就去见小姐。”
红袖在屋外白了一眼:“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家的大笨牛都能猜到小姐的心思。”
大牛早就被人白眼习惯了,也不回话,只是随便找了一件衣服给那乞丐换上,边说:“走吧,小姐叫你呢。”那乞丐随是任凭大牛的摆布,但就是一动不动,大牛一急,伸手把乞丐挟了起来。
红袖看着说道:“大牛,你的力气到是不小。”
“什么呀,”大牛忙解释,“是这家伙太轻了。”
随着红袖来到风府后院小姐的住处,红袖在门外传了一声:“小姐,大牛和那人都带来了。”
屋里风华小姐吩咐道:“进来吧。”
大牛把乞丐放在屋中的地下,还没说话,风华先走了过来仔细的看了看那乞丐。这时乞丐已被大牛洗涮一番,又换了衣服。原来是一个年约二十岁不到的年青人,到也长得一脸英俊,只是脸色苍白的厉害,双眼无神,好象随时都要倒地不起的样子。
风华看到那张俊脸,没来由的一阵心跳。忙定了一下心神,问大牛:“他一直就这样?”
大牛答道:“是啊,就象霜打的茄子似的。”
风华突然伸手抓住了乞丐的手腕,竟是在替这乞丐把脉。
大牛和红袖不敢问,只是呆呆的看着。
半晌,风华皱了皱眉:“真是奇怪,不应该这样啊。”
大牛问道:“小姐您说什么呀?不应该什么样啊?”
边上的红袖拉了一下大牛:“多嘴,小姐的事还用你问?”
风华到是没理他们,又静心想了一会儿,然后回头吩咐道:“大牛,先别让他走,就住在你房间吧,随时候着,我不定什么叫他。”
大牛一愣:“住我的房子到是没问题,可是就他这样,我担保不了他什么时候就断气了。”
风华说道:“他要是真的自己断气了,到也不关你的事。不过我看,他一时半会到还没事。”
大牛答道:“是,那我就让他住我那里好了。”说道又背起那乞丐,刚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还有件事,小姐您给他起个名字吧,要不也不知道叫他什么好啊。”
风华一笑:“这事也让我管?好吧,是你大牛捡回来,以后就叫他二牛吧。”
大牛先是一愣,又是一喜:“二牛?那他不成了我弟弟了?”说完欢天喜地的走了。
待大牛一走,风华也走出屋来,直奔厅堂来找她爹爹风九华。
风府大厅之中,坐着几个人。上坐的正是游浪帮帮主风九华。风九华年不到五十,一脸龙马精神。另两个是他的结义兄弟,二弟沙青和三弟丘石白。沙青一直在南方经营镖局,而丘石白则是在江湖之中独来独往的义侠。兄弟三人数年不见,今日聚到一起,正谈得高兴。风华来的时候,三人正谈到前一阵子风传武林的堰江村大战。
沙青因为经营镖局,走南闯北,消息一向灵通:“大哥,这可真是让人猜破脑袋都想不到,二十年前应该被神皇砍头的叛军头子余北目,居然还活着。而且还和大江堂堂主严冬打得难分高下。”
风九华点点头:“算起来,余北目横行天下的时候,我们才刚刚开始闯荡江湖。那时只是听人传说,北目天狼拳和南冥嗜血鞭打遍天下无敌手,到是未曾见过。严堂主雄霸寒江的时候,余北目已被神皇砍头,所以也没有交过手。不过现在想想,严堂主剑法通神,如果真要找一个人与他匹敌的话,也只有这个余北目了。”
“那是当然,”沙青呷了一口茶,“可惜呀,咱们现在都是道听途说,谁也没亲眼见到。听人说,打到最后,严堂主连他成名绝技绝剑九重宵都用出来了。”
风九华一愣:“此话当真?听说绝剑出销无血不归,难道说余北目是死在这绝剑之下的?”
沙青摇了摇头:“哪里哪里,绝剑九重天虽然厉害,可是余北目的北目天狼拳又是白给的不成?他连绝剑都挡住了!”
“啊?”风九华再问道,“绝剑都挡得住?他,他是神仙不成?天下间哪有人能挡得住严堂主的绝剑!”
沙青说道:“当然挡住了,不过据说不光是余北目一个人,还有一个他的干儿子帮他。大哥,你可知道,他的干儿子是谁?”
“是谁?”
“就是你的大仇人陆南冥的儿子,听村里人说叫陆小威。”
风九华怒目一睁:“陆南冥还有个儿子?哼,当年我的恩师就是命丧在南冥嗜血鞭之下,我当这仇永远都报不了,没想到,陆南冥还有儿子?”
沙青点点头:“不错,而且还听说,这个陆小威也从余北目那里学会南冥嗜血鞭。”
风九华倒吸了一口冷气:“啊?他也会南冥嗜血鞭,那江湖之上不是又多了一个魔头?”
沙青又说道:“不过那个陆小威的南冥嗜血鞭学得不对,打到紧要关头,居然疯了。要不然我猜,如果北目天狼拳再配上南冥嗜血鞭的威力,绝对高得过严堂主的绝剑九重天。”
风九华忙又问:“疯了?我明白了,我想那个陆小威的鞭法不是陆南冥亲传,而是由余北目教授的,余北目只会招数,心法却是错的。”
沙青也应道:“恩,江湖传言,那南冥嗜血鞭上有一种邪术,专门吸人内功,那这种鞭法的心法肯定也是邪异非常,只怕余北目也是不会。”
风九华问沙青:“那结果到底怎样?余北目和陆小威难道都死在绝剑之下?”
沙青道:“不,余北目到是死在绝剑之下,但是那个陆小威却跑了。但是余北目的儿子和女儿全落在了严堂主之手。”
一直未曾说话的丘石白突然说道:“二哥好象是说错了。”
沙青回过头来:“哦?我也是听别人讲的,难免有听错的地方,三弟有什么高见?”
丘石白道:“据我所知,余北目不是被严堂主的绝剑所杀,而是被另一个人所杀。”
沙青和风九华齐问:“谁?”
丘石白道:“那天我刚好也在三江口,虽然我没有去堰江村,不过严堂主回大江堂总堂的时候,我也恰好从那里路过,我看到了另一个人,并听到他们谈话,才知道,原来严堂主身受重伤,是那个人救了他。”
沙青急道:“三弟,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吧,是谁呀?”
丘石白缓缓说出一个名字:“天尊座下十三太保,黄潘。”
此言一出,风九华和沙青都大吃了一惊:“黄潘?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在龙虎堡吗?”
丘石白道:“我怎会知道他为什么不在龙虎堡反去了三江口?只是我亲眼见到他,又亲耳听了他和严堂主的谈话,断然不会错的。”
沙青连连点头:“我到不是怀疑三弟的话,并且如果这样说来,事情也合理了一些。看来应该是这样,余北目和严堂主拼得两败俱伤,结果黄潘赶到,杀死了余北目,只是落跑了陆小威。”
风九华道:“不错,以严堂主和余北目的功力来看,就算是两败俱伤,只怕一般人也不敢插手其间,也只有黄潘的奔雷咒,才可以治服余北目。”说道风九华脸色一寒,“本来我身为一帮之主,也不应该做什么赶尽杀绝的事,可是先师之仇不能不报,现在既然那个陆小威流落江湖,若让我碰上,必杀了他给先师报仇,父债之偿,天经地义。”
沙青说道:“那是当然。现在江湖之中,不光是大哥你想报仇,当年被陆南冥杀死的那些武林人士的后辈家人们,都在纷纷传言,要杀了陆小威。天尊方面已下通辑,任何人不论是活捉还是杀死陆小威,皆有重赏。”
三人正谈着,风华走了进来,先给二位叔叔请安,然后说道:“爹,我发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风九华却不动心:“你能发现什么事呀?”
风华说道:“真的,爹。我当初学医书的时候,医书有一种传说的软骨病,说人如果患上这种病,身上的骨头松软,没有半分力气。今天我就见到了一个得了软骨病的人。”
听风华一说,不但是风九华,连一旁的沙青和丘石白也动了心:“还有这样的事?这半辈子也只是听说有软骨病这事,今天到是开开眼,看看软骨病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