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在那次会议上的坚持曾让许多人迷惑不解,或许大家都清楚他之所以不愿意接手徐州是害怕自己根基太浅,可是有了陶谦和田楷的支持,有了孔融和糜竺的支持,看起来也已经完全有了接手的条件。
实际上不仅有这些人的支持,至少表面上看来,当时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表态支持刘备入主徐州,曹豹、许耽、陈登、吴景、糜竺等人都纷纷表示,只要刘备入主徐州,那么军队、政府等一切都会听从他指挥。这么好的条件下,刘备居然拒绝,当时和以后一段时间,许多人不是说他矫情就是说他愚笨。
不过根据多年后的经验,人们才渐渐发现他是多么的正确,他高度的政治敏感使他深刻的认识到了徐州局面的复杂,在这个僻处东海,一度战乱较少的大州,豪强地主们的势力盘根错节,一个外来人要想理顺这关系,根本就不是短时间之内可以解决的。
曹操在北,袁术在南,徐州最缺少的恰恰就是时间。
关于陶谦让徐州的原因,众人的猜测大概都集中在本地势力内斗以及外来权力保持这方面。因为徐州的豪族实在是太多太强,从那么中间要产生一个新的领导人,一方面陶谦对他们不欣赏,另一方面容易引起得不到权力的人的反弹。反而是一个外来人氏如果有足够的能力与威望,容易在这诸多豪强中间找到平衡。
他本人是这样一个成功的例子,或许他也希望刘备成为这样一个成功的例子。陶谦本有两个儿子,不过这时后汉虽然颓败,但还没有父子传承州牧的先例,以陶谦二子的平庸和陶谦本人的气魄,估计他实在是不敢。
“既然玄德一再坚持,老夫有个变通的方案。”眼看问题得不到解决,陶谦终于抛出了另一种想法,或许那是他早就想好了的:“豫州刺史郭贡,为人志大胆薄,不符一州之望,而且他这刺史是袁术任命的,名不正言不顺。我将奏请圣上任命玄德担任豫州刺史兼领彭城相。”
看得出来陶谦对自己这套主意相当得意:“玄德在徐州的旧部可以尽快南下,平原相的缺还请田青州多费心,不是我要挖角,实在是徐州强敌环视,需要玄德这样的人来支撑危局。”
田楷嘿嘿干笑道:“请陶牧放心,平原那边奋威将军会有安排,我们两家多年来的情谊,这个问题不是问题。”看神情就可以知道,其实田楷很不情愿,毕竟在北方袁绍越来越强大,走掉刘备这样的助力白马军就可能走入下风,可陶谦毕竟的州牧,他的面子不能不给,而且陶谦开出来的价码确实惊人,作为朋友,田楷至少表面上不能做出耽误刘备前程的表态。
刘备成为了豫州刺史,张飞简雍等将把留驻平原的士兵和部分家属护送南下,平原相将暂时由单经担任,虽然他曾经是名义上的兖州刺史,但一来从来没真正上任过,而且现在他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了,二来平原是大郡,即便是中央大员下方担任也算是美差,就如同孔融上任北海相一样,并不辱没他。
为了增强刘备在徐州的影响,陶谦从自己部下调拨了四千精锐的丹阳兵充实刘备的军队,在徐州本土力量中,糜竺明显表现出对刘备的支持,看起来刘备的前途一片光明。
由于预计开春后曹操会发动新一轮的进攻,陶谦命令刘备重回郯城布防,虽然张飞的军队还在平原没来得及南下,但又增加了曹豹的徐州主力,外围又有昌豨、臧霸等人的配合,青州军也继续在开阳一带牵制着曹仁夏侯渊的一万多精兵。
看起来形势还不算太恶劣。
然而情况一直都在变化,刘备离开朐县的第二天,田楷就命令我们收拾行装:“徐州的局面已经好转,我们可以回去了。”
“回去?”
“是的,先回阳都,然后回青州。”
“可是,徐州的战事远没有结束。”自从上次与田楷发生争执后,田楷对我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他跟我说话的时候还是那么和善,但这份刻意的和善总让我觉得隔膜,但是有些话该说的我还得说:“我们就这样走,是把徐州置于曹军的铁血之下,特别是曹仁和夏侯渊的军队,那是曹操的精锐部队,一旦失去对这支部队的牵制,郯城就危险了,徐州也就危险了。”
“你懂什么?”田楷有点不耐烦道:“经过整个冬天的调整,曹操肯定会把这两支部队替换下来,到时候这两支部队还是要到郯城前线。玄德善于用兵,正是曹操敌手,而且现在和徐州主力以及各路义军都连上了线,不会输给曹操的。”
田楷的态度相当坚决,很快就辞别陶谦,率领我们这些部下沿海岸北上,一同北上的还有孔融和他的两个亲卫百人队。
大雪已过,冬日的暖阳融化了冰雪,照得人身上懒懒的,如果是一个正在家过年的农夫,或许会很享受这舒服的阳光,可我们就遭罪了,融化的雪水使得道路泥泞不堪,无论车马都泥足深陷,许多时候我们不得不跳下马来以减轻马匹的负担,甚至不少地方还要去找来枯枝烂叶修葺道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道路没人修缮,地方官对这些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我们过路人也没别的办法。
但是田楷对这些全然不管不顾,只是催促我们赶路,有时候甚至亲自动手砍下树木来铺路搭桥。
“幽州出事了。”当我们进入城阳郡莒南县的时候,一天傍晚,孔融突然走到正在河边发呆的我身边:“我的密哨告诉我,幽州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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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按:
先帝被陶谦推荐为豫州刺史,虽然是陶谦拱卫徐州的考虑,也是先帝辉煌一生的一次重要机遇。在汉末,大郡的郡守往往名重一时,但这时的刺史已经不像早前的刺史那样仅仅是虚职,而是拥有很大军政权力且高于郡守的实权职务了。
何况先帝留在徐州,对他在不久后继陶谦担任徐州刺史一职有着关键的作用,试想如果先帝回军平原,那么陶谦死的时候只能把徐州交给徐州的某个豪族,先帝就将永远失去徐州这样广阔的天空。
丹阳兵,是汉末最重要的几种精锐兵种之一,产于江东丹阳郡一带,由于江淮间山水复杂的地形,这里的民风彪悍,训练出来的士兵敢打敢拼,因此许多名将都曾在这里募兵。徐州南临长江,徐州兵当中就有相当部分的丹阳兵,其中陶谦、曹豹、许耽、笮融都因为带领丹阳兵而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