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战斗。防守的一方只有四千人,但是他们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让曹操的先锋军团毫无办法。有人以为,一般部队的先锋也上三五千人的小部队,但是这次不是,这次的先锋军团足足有二万人,而且,没有任何一支鱼腩部队能在这先锋军团中立足。
“高将军是我见过的最会打仗的将军。”小路边茶亭里的老板如是说:“客官你别不信,我在军队里呆了二十来年,从西北剿匪到讨伐黄巾到诸侯联军攻击董卓,我参加过很多次的战斗,我的军功积累下来,拜将封侯肯定是没问题的。”小路从山岭里穿过,离大路还有二三十里,本来就很荒凉,这场战争下来,彭城附近十室九空,就更没什么人来往了。整个茶亭只有两个客人,看起来老板也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因此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哦?”蝉子化装成了一青衣书生,半快方巾蒙住了被毁伤的半边脸,她悄悄对我眨了眨眼睛,然后怪声怪气的说道:“老板,你有没吹牛哦?”
“我吹牛?”老板一边在土灶台边忙活着,一边大声的抗议道:“小姑娘,你还别不相信,现在还健在的许多将军,当年还是我的部属呢,你看老头子我这身板,和你身边那小伙子比,谁更强些?别欺负我老头子眼花,这小伙子虽然一身公子袍,但看那神情,也上沙场上滚过来的。”
我和蝉子面面相觑,这一路行来一两千里,从来没人认出蝉子上女人,她在化装后,一举一动都和男子别无二致,这老头是怎么认出来的?或者他根本就是蒙的。
“老板,你眼睛怎么了,我明明是男的。”蝉子善于扮演,连说话的声音也完全不像个女人。
“男的就男的嘛。”老板笑了:“我还是给你们说说高将军吧,会带兵的将军我看得多了,吕温侯、曹侯、刘豫州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但若是论谁最会带步兵,我认为就我所见过的,只有两个人。”
“谁?”对这类的问题我非常感兴趣,听一个路边茶亭的老板说起这问题,那就更要了解一下了。
“一个就是高将军,还有一个是冀州的曲义将军。”老板掰着指头:“曲将军指挥步兵,虽数百人,能当千军万马,高将军的陷阵营虽然只有七百人,但这七百人人人皆是精锐,无一不能以一当十。其实,我个人的理解是,他们的军队之所以战斗力强悍,主要是他们善于练兵,全军上下能在各种情况下悍不畏死,并且精通一些合击的阵法。”
我心中突然升起荒谬的感觉,倒不是他说得不对,我非常赞同他的判断。现在我已经基本相信他是大汉的某个老兵了,我只是猛然间想起,虽然自己现在已经脱离了军队,但是他所提到的两个人都是我曾经的对手,高顺和我在历城一战中打了个平手,而曲义很不幸的被当时初入军队的我击杀,汉末名将猝然凋零。
“听说这次高顺给了曹军很大麻烦。”我开始对老头的话题感兴趣了。
老头大有深意的盯了我一眼:“是啊,夏侯敦是曹操的心腹大将,许久以来都坐镇后方,风头被一些前线军官抢了不少,这次作为先锋出动,竟然有二万精锐军马,据说曹操几个最信任的谋士也随军出动了,如果不是高将军,可能任何其他一位将军都不可能凭借三千人马守住彭城,更不可能射伤夏侯敦。”
夏侯敦在彭城被人射瞎了一只眼睛,我这消息我们一路行来都听说了:“可是彭城还是失守了。”蝉子小小的挤兑了一下这个老板。
“你们知道啥,夏侯敦受伤刺激了曹操,他连夜调集了五万大军增援彭城前线,眼看实力相差悬殊,吕温侯调走了彭城的大部分军马,高将军和他的陷阵营也被调往了下邳。可怜彭城百姓啊,五年来,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被屠城了。”
愕然,然后是震惊,我和蝉子一路穿过兖州南下,最初听说战斗在彭城附近,所以直接往彭城而来,只是听说彭城大战,夏侯敦受伤,而后彭城被大军攻陷,没想到原来所谓攻城战发生在高顺撤军之后,那么曹军所宣传的斩首二万又从哪里说起呢?怪不得绕城而过的时候看到的都是残垣断壁,甚至在多日过后,废墟上还飘散着袅袅青烟。
“曹孟德啊,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呢?”我完全得不到答案。前年,建安元年,就在田楷从青州败退的那年,曹操远赴洛阳,迎接汉献帝到许昌,同时在兖豫二州开展大规模的屯田运动,近两年来,曹操的声望日隆,隐隐然有成为天下诸侯之首的趋势,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怎么能几次三番的下达屠城令呢?那完全是异族之间残酷争夺时才用的手段呢。
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啊。
“两位是要去下邳吧。”老板又热情起来:“看两位都满腔正义,老头子我已经很满足了。要不你们以为我怎么会放弃当将军的机会来这里开茶亭么?就是因为我看惯了那些大英雄的嘴脸,他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嘴巴上把人民的疾苦天天挂着,实际上只想着自己的权势地位,不把老百姓当人看,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惹不起还躲得起。”
“老人家,你就眼看着彭城那许多无辜的人被杀死?”我突然间激动起来,彭城刚刚经历了一场屠杀,这位老板还能在这里安稳的开茶亭,可见他确实是有些本事的,可是他怎么能够见死不救呢。
“嘿嘿,年轻人,别怪我老头子冷血,我不眼睁睁看着还能怎么滴?我拿这把菜刀去剁人,剁几个曹兵又有什么用?到时候更大的报复随之而来,我死了倒没什么,可怜周边的百姓还要遭殃。五年前那次屠城我也经过了的,听说有个叫赵什么的年轻后生很是义愤填膺,从青州杀到徐州又杀到兖州,很是为徐州的百姓出了口气,结果怎的?如果不是吕温侯出兵,曹操会从徐州退走么?即便如此,三州健儿仆妇也有许多人因为那小子的卤莽而家破人忘。”
桌子底下,蝉子紧紧的抓住我的手,害怕我有什么动作。
这次见面后,我其实已经知道那次吕布的出兵是因为蝉子的游说,为此我很是郁闷了几天,我还从没听人从另外的角度说起过那场战斗,当时即便有人阻止我,也多半是从军事的角度考虑是否可行,可这老头的思想很有点近来开始流传的浮屠思想的影子,好象在他的心目中,很赞同那些光头先生“冤冤相报何日了”的味道。
“前辈。”我放下一块碎银,这年头钱币不怎么值钱,人们已经开始以物易物了,除非是金银珠宝。拉起蝉子,我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我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姓赵的小子,虽然我现在已经和你一样不是军人,但是我始终认为,在罪恶面前,热血男儿不能总是回避,总有一天,我赵云会用我的枪杀出一片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