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我们又能退到哪里?”张绣喃喃着,突然叹道:“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啊,我还是太傻太天真了,车车,你陪侍了我张家叔侄两代人,劳苦功高,我张绣都记在心里,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你去吧,回草原去,做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牧民。”
“军侯何出此言?”胡车儿大惊:“车车誓死追随将军,永无二心。”
张绣微微侧首,突然又仰起头来,神情决然:“大丈夫纵横天地间,原本该如刘玄德那样,纵横捭阖,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枉我半生奔波,反而处处受制于人,这种窝囊的日子,不过也罢,赵子龙,来完成我们未完成的战斗吧。”
在我面前的是两位武艺强横的武将,胡车儿天赋惊人,张绣枪法精湛,每一个都是值得放手一战的对手,如今两人联手,攻守之间尽显默契配合,如此的战斗,裴元绍他们完全插不上手,也只好在一旁结阵观战,而我既然明了如今战局扭转,心情大好,独战二人也无所畏惧。
胡车儿的铁牌,乃是一种独门兵器,几乎没什么人使用,也只有他那种神力惊人的怪才才能运转如意,张绣的铁枪,原本我还没觉察到啥特别,但这一次他一来就抢攻,使用的竟然是燎原枪法的路子,难道又是一个和阎老先生有关联的人物?
许多时候,人都有一种爱屋及乌的情绪,虽然是在生死搏杀的战场上,但想起阎老先生,我就把更多的精力花在了胡车儿身上,自从遭遇胡车儿,前后和他也战了五六十回合,他那超强的抗压能力很让我好奇,因此他愈能抗,我就越施压,到后面几乎对张绣全是防守,对他则尽是一枪紧似一枪的攻击,枪枪指向他铁牌挡不到的空处。
今天晚上我的状态极好,或许已经很多年没这样好过了,因为平日里的自我折磨都是为了修身养性,即便偶尔有战斗,规模也不太大,特别是没有许多的危机感。只有今晚,一度强烈的危机意识让我不得不把精气神提高到一个全新的境界,事实上,如果我的冲突再晚一点,刘备所在的土垄就可能宣告被攻破,即便刘备能够撤出战斗,我们也将吞下失败的苦果。
此刻我的对面有两名当世一流的高手,他们的组合,加上一个号称鬼谋的贾诩,曾经能让手下文武人才济济的曹操屡次吃瘪损失惨重,但是我毫无怯意,天下种种武学在脑海中不停流转,然后转化成无数种威力巨大的招式,这都是这些年我努力思考的问题,在我的心底一直有一座高山,那是我一直追逐的目标,那就是达道甚至超越吕布的高度。
当年我面对他的时候,或许我的武艺就很接近他了,但是扪心自问,我知道自己永远差他那么一点点,无法逾越的,那是他身体的天赋和对武学的天生敏感。但是我坚信一点,那就是武学的成就,在天赋的基础上,还可以有其它一些东西,比如我的思想,我的意志。
这几年,我一直都在统合许多的武学,这是一个相当庞杂繁琐而且无头绪的事情,我请教过师叔、也趁着回北方的机会请教过师傅,偶尔还会找关张二人切磋一下,总的说来,他们都能够感觉到我武学的境界在提高,但是在和师叔以及关张的切磋中,我们其实还是无限的平手。师叔以及关张二人,从年纪上都大我七八岁十来岁,目前正是精力最旺盛经验最丰富的巅峰状态,他们都是这个时代最强横的人物之一。现今的师傅,年纪已经大了,我去看望他的时候,也只是说起了我的理想,然后给他演示了一些我的心得,我能够从师傅眼中看到他的欣慰,那种老人看到自己子弟有所成就的满足。
眼前这两人就是最好的对手,我完全可以放手一搏,也完全需要放手一搏,至于我放手一搏的能量有多大,我想被阻隔在四鹿中的曹仁是知道的,胡车儿和张绣却因为对我的陌生而不那么知情。
飞羽艳的神奇质地,使得它虽轻却韧,我的臂力与耐力,也完全可以媲美胡车儿的天生神勇,但是我有他们所没有的看透一切的那双眼睛,这双眼睛能看透他们每招每式的后着,并且凭借着神奇的敏捷抢在他们的前面。
这双眼睛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他能传递出明确的信息,那就是对这一战,我有着真正的把握,我不仅能赢,还能赢得漂亮,即便是面对他们这样武艺超强的人物,结局也是一样。
这中强大的信心形成的无形压力,很快就以我为中心散发开来,飞羽艳刮起的旋风,逼迫周宁他们不断远离,那些西凉轻骑也只能退到十余丈之外盘旋,身处漩涡之中的张绣和胡车儿不停的大呼悍斗,想要借助呐喊或者猛然的发力来摆脱我的威压,但是他们的反弹越大,我的枪法就越加迅捷,枪上所传递的重量也更加沉重,放松到极致的手臂仿佛能任意扭转,腰胯的神力甚至能从小白身上借用到它的力量,一枪枪刺在胡车儿的铁牌上叮当脆响,似乎那百斤重的铁牌都要碎裂一般。
那种浑然天成的感觉在引导着我的攻击,这一刻我就是战场的神话,能让张绣和胡车儿完全失去战斗信心的神话。
“啊哈哈哈!子龙你搞的什么?那么重的杀气,我在两三里之外都感觉到了。”张飞的大嗓门突然在战圈外响起:“你干嘛一个打两个,还打得如此癫狂,我老张这一路紧赶慢赶,还没杀死过像样的将领呢,嗯,这位看起来还是位侯爷,子龙你可别怪我老张抢功,我来了哈哈。”
话音未落,一匹黑马一杆长矛已经凌空而降,却是张飞提着他那匹乌骓马直冲了过来,目标直指张绣。
这是一个疯狂的时刻,随着我的威压越来越凝重,苦苦支撑的张绣他们大约撑不过十个回合,这本来就是他们极为艰苦的时候,偏偏张飞突然撞了进来,如果是武艺低于我们这几位的,这时候要想闯进我们的战圈,很可能自身难保,但是张飞的级数本来就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他那凌空一矛,直接就宣告了张绣胡车儿二人组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感受到张飞威力巨大的一矛,也许是刚刚形成的抵御习惯,张绣立刻拨马舞枪进行格挡,本来还在张绣另一边的胡车儿也许觉得张绣那心气不怎么足的一枪不足以挡住张飞,立刻跃起一铁牌向张飞砸了过去,这样他的腰身直接被展示在了我的面前。
血光飞溅,胡车儿本来凌空的身体一滞,猛的一扭身,重重的跌落在马背上,再直起腰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惨败,额头密布了汗珠,却是吭都没吭一声,一个被铁枪刺穿肋下造成碗口大伤口的人居然还能直立起来,我心里对他的看法又有了不同。
“车车,你……”,张绣一楞神,张飞的铁矛完全无视他大枪的阻挡,直刺入他的咽喉要害。
“三弟,留手!”远远的传来了刘备的惊呼,但是已经晚了,张绣的眼神瞬间就变得茫然,然后身体骤然倾覆。
“军侯!”胡车儿一声惨呼,口中猛的喷出一大口黑血,手中铁牌猛的跌落,然后长大的身躯也猛的栽倒。
这场战斗到这时候算是结束了,西凉轻骑从不知什么地方长途跋涉而来,一度主导了战场的局势,但是最终他们成了祭台上的牺牲,这支随着张绣东征西讨好多年的军队,几乎没有逃兵,全部战死在四鹿周围的原野中,曹仁突入四鹿寨的四千兵马最后能逃逸的不过数百人,留守在三鹿的数百人更是被张飞率部突入全部剿杀。
这一战,我们的损失也相当惨重,除开张飞所部外,所有营为单位的部队损失都在半数以上,刘备的亲卫营和陈到的步兵营,面临这曹仁和张绣两方面的挤压,损失更是惨重。我的部下也一样,骑兵损失一百多,步兵战死两百多人,负责指挥步弓兵的滕矢战死,据接替他指挥的蒲勇说,在骑兵出发后,所有步兵都表示,在我的部下,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都没有懦夫,虽然他们是步兵,但是他们的双腿不一定比不上战马的四条腿,然后他们就在滕矢的率领下冲了出来,当我们从敌骑阵中冲过之后,其实还有大量的骑兵没有被攻击到,那些人就成为了他们战斗的对象,从接战知道整个战斗结束,他们一直都在战斗。
滕矢自卧牛山跟随我,一直都勤恳的干自己的事情,他曾经有个梦想,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国家太平,可惜他没有等到那一天,甚至我们连一点点的前景都看不到,就把热血洒在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四鹿不是终点,得胜的我们一路追杀,一口气追出了五十多里,直到曹仁和满宠远远的逃离西鄂县境才停止追击,在我们追及宛城的时候,关羽已经诈开了宛城城门。
其实不是诈开,而是被满宠设计了,但是负责诈城的关平在入城的时候感觉到了危险,并不在城门口停留,带领人马一口气直接冲到了城中心,逃过了城门口被烧成烤乳猪的危险,负责镇守宛城的将领是汝南太守满宠,他带来了程昱设计的一个计划,计划的内容当然是当时正蠢蠢欲动的我们,志在彻底解决河北战斗的曹操本人无法分身兼顾许昌以南,但是他的目光所及,还是相当毒辣的。
曹仁那一系列的动作,远不是曹仁所能想得出来的,所以我们才会一度陷入被动中,连关羽要赚城都被满宠料到了,可惜他的部下只有一个吕翔,在吕旷战死后,吕翔哪里还有心思战斗。
进入宛城的关平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城外还有关羽的两千精兵,城里还有公沙多年潜伏下来发展的数百死士,区区数百兵力的吕翔哪里是对手,被重新杀回城门的关平阵斩于马下,满宠不谙武力,只好弃城而去。
据说满宠也是个智者,他在当年汝南的攻防战中也是重要的人物,后来更成为曹操所倚重的南方重臣,不过这次我认为他搞得有点过火了,要是不放关平进去,说不定这城还可以守一守呢。
不管怎么说,这此占领宛城的攻略还是成功了,曹操在荆北的机动兵力已经被我们尽数歼灭,宛城、西鄂、棘阳先后落入我们的掌握之中,在此后的一段时间,我们还攻占了雉县和堵阳,再往前,就是曹操有重兵驻防的许昌外围重镇叶县与鲁阳了,暂时的,疲惫的、损失严重的我们已经没了力量去攻占这几座堡垒,相信曹操那边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调集大军来找我们麻烦。
收录军功,单福以策划位列第一,特别是在西凉军介入之前,单福敏锐的觉察到了战场上微妙的诡异气氛,提前派遣刘封去追回了张飞的军队,而且在大战正酣的时候,提醒刘备成功挑唆了张绣和西凉军的情绪,是他的急智影响着胜负的倾覆。
派孙乾向刘表告捷,安排新占领地区的政令与驻军,接收或者劝服因宛城大捷而群情激涌的荆襄士子,把他们中间的部分人编入军队,这些事情,够咱们忙活好一阵子的,直到某一天。
“事情就是这样了。”这次密会,刘备只召集了我们最高层的几个将领和幕僚,简单几句话,却让还没得到消息的我们大吃一惊。
我们共事大半年的军师其实他不叫单福,名叫徐庶,就像我们事后知道了程昱和满宠为曹仁策划了宛城战役一样,曹操方面也知道了我们方面有个单福。我们只知道单福为单福,程昱却知道单福为徐庶,他们本是旧识,知道徐庶在许昌乡下还有个老母亲,又知道徐庶为人孝顺。
“使君,庶幼年丧父,庶之母亲,恩养我和幼弟成人,母亲之恩大过天,今老母被囚,庶之心,必赴许昌以解救老母,使君重用徐庶的恩德,庶只有日后再图报答了。”
“军师的意思是要去投靠曹操么?”我轻轻的问了一句。
“是的,舍此之外,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救老母,可是我又怎么看见老母受苦啊。”徐庶此刻神色已乱,哪里是那个在千军万马面前还能嬉皮笑脸的风流人物,想到他,我不由又想到了田豫,当年田豫就是因为要赡养老母离开的刘备,后来终于投到了曹操那边,现在的徐庶,刚刚才在豫州军展示了他非凡的能力,而且和豫州军上下相处融洽,却又要被曹操拐走,难道就不能有其它解决的办法么?
“主公,或者我们可以考虑另外的方法。”心中略一计较,我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
“哦?”刘备立刻侧首,目光中满是期待。
“现今曹操远在幽州,正在策划远征沙漠,许昌虽然有荀彧坐镇,还有程昱这样的智谋之士,毕竟人手不足,而且许昌城内还有我们的力量,皇帝身边也还有些和我们交好的大臣,我愿意亲自走一趟许昌,替军师接回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