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的风波最后以刘表派刘琦与蒯越赴新野致歉结束,明里是为了慰问宛城大捷的豫州军,随军送来了大批的粮草物资,那是在马跃檀溪的好几天之后了。
据刘封他们说,那天他们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檀溪桥边,可是暴涨的河水已经冲断了桥梁,万般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找水浅的地方涉水而过,哪知道河边全是淤泥,的卢马一马当先冲到了淤泥中。
关于的卢妨主的说法很多年前我们就听说过了,如此危急的时候,刘备他们本能的就想起了那个传说,情急之下,刘备猛的就是两鞭子,结果的卢马吃疼之下一挣扎,居然直接从淤泥中跃起,马蹄踏踏,几步就跳到了河对岸,每一步都能腾空越出水面,当真是跋山涉水入履平地。
其他人只能弃马泅渡过去,然后保护着刘备一路疾行,害怕遭到蔡瑁的追击,又专门绕道襄阳以南,经南漳到一个叫水镜山庄的地方才敢停留下来。
我是在第二天的上午追踪到水镜山庄的,见到刘备之后,连忙护送他连夜渡过汉水往新野去了,据刘备说,庄主水镜先生谈吐高雅,气质非凡,只可惜我走得匆忙,却没来得及认真接触。
到新野之后,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但也不能完全就吃了哑巴亏,因此孙乾带了刘备的书信,去襄阳解释这件事情的始末,然后刘表就派了刘琦和蒯越来。派刘琦来,大概一则因为他是长子,在一定程度上依然是第一继承人,足以代表刘表说法,二则因为刘琦明显与刘备的关系亲密些,说话没那么多顾虑。派蒯越来,一则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荆州府第一大吏,名望才能都让人诚服,二来因为他与蔡瑁一样是亲曹派,能与蔡瑁一系沟通,但是他又是独立于蔡瑁之外的另一大派别,而且他和荆州辖下各派系关系都比较好。
事情这样就算过去了,顶多以后我们更加的防备蔡瑁一点,毕竟我们还在荆州,以蔡氏在荆州的强盛,能不翻脸还是得忍气吞声,而且正在这时候,我们又遭遇了新的事情,军师徐庶拿了一封书信去见刘备,脸色相当的差,然后不久,刘备就召集了我们高层的几个将领和幕僚密会。只简单几句话,就让还没得到消息的我们大吃一惊。
我们共事大半年的军师其实他不叫单福,名叫徐庶,就像我们事后知道了程昱和满宠为曹仁策划了宛城战役一样,曹操方面也知道了我们方面有个单福。我们只知道单福为单福,程昱却知道单福为徐庶,他们本是旧识,知道徐庶在许昌乡下还有个老母亲,又知道徐庶为人孝顺。
“使君,庶幼年丧父,庶之母亲,恩养我和幼弟成人,母亲之恩大过天,今老母被囚,庶之心,必赴许昌以解救老母,使君重用徐庶的恩德,庶只有日后再图报答了。”
“军师的意思是要去投靠曹操么?”我轻轻的问了一句。
“是的,舍此之外,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救老母,可是我又怎么看见老母受苦啊。”徐庶此刻神色已乱,哪里是那个在千军万马面前还能嬉皮笑脸的风流人物,想到他,我不由又想到了田豫,当年田豫就是因为要赡养老母离开的刘备,后来终于投到了曹操那边,现在的徐庶,刚刚才在豫州军展示了他非凡的能力,而且和豫州军上下相处融洽,却又要被曹操拐走,难道就不能有其它解决的办法么?
“主公,或者我们可以考虑另外的方法。”心中略一计较,我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
“哦?”刘备立刻侧首,目光中满是期待,在他心中,徐庶的存在有特殊意义,如果有方法能挽留徐庶,那一定会让他动心的。
“现今曹操远在幽州,正在策划远征沙漠,许昌虽然有荀彧坐镇,还有程昱这样的智谋之士,毕竟人手不足,而且许昌城内还有我们的力量,皇帝身边也还有些和我们交好的大臣,我愿意亲自走一趟许昌,替军师接回他的母亲。”
建安十二年的夏天,昆阳古城外昆阳山,年久失修的官道路基崩坏、杂草丛生,偶尔有商旅的大车沿着古老的车辙碾过,驾车的车夫在不停的嘟囔着,一会而怪太阳毒辣,一会儿怪道路坎坷,一会儿又扯到天下不太平,不过牢骚虽多,路总是要走下去的。
在山道拐弯处荫凉的老树底下,一张油毡布铺在草坪上,几块石头当凳子,啃几口干粮,喝几口水,聊几句闲话,眼观四野峰峦翠秀,实在是人生快事。美中不足的是,虽然远望两边的山谷沃野一片,却并没有几乎人家,看上去曾经是良田的地方,大多生长着比人还高的杂草,密密匝匝,微风吹过,偶尔惊起几只肥美的兔子,一转眼又藏入了草窠之中。
如果有心人认出来树下这几个人,他一定会感到惊奇,因为这里是曹操的地盘,西南五里就是昆阳县城,再往西南四十里,就是叶县重镇,那里常驻着两个步兵营,守将吕常,封厉节中郎将,治军严谨,深得曹操信任。
宛城失守后,叶县就是许昌西南的第一道屏障了,现在这道屏障依然坚固,只不过有几个不该出现在屏障后的人物,现在居然出现在了昆阳山上,除去几个化装成僮仆的卫兵,这里的好几个人可都是目前和今后赫赫有名的,除我和徐庶之外,还有魏延和霍峻。
徐庶母亲被拘的事件,据猜测是程昱的手笔,目的自然是要逼迫徐庶离开豫州军,这和世传的曹操经常用某些非常手法延揽人才倒是一脉相传,作为长期被曹操重用的顶级谋士,不知道是他影响了曹操呢还是曹操影响了他。
我的提议最终被刘备和徐庶接受了,对于刘备和豫州军来说,徐庶是难得的规划型人才,他所思考的许多东西,像我这种武将是难以想到那么深的,同样孙乾他们那种经文型人才也常常力有不迨。且不说让他投奔曹操将来可能成为我们头疼的对手,只看我们刚刚因为他而拓地立功就知道,他的存在对豫州军是多么的重要。
显然徐庶也知道这一点,而且他得到刘备信任,以一个新人的身份成为和诸位元老平起平坐的顶层高官,这等优待,对于发挥他的能力实现他的理想也有帮助,试想如果他去到曹操一方,别说二荀郭贾程等人根深叶茂,其余董昭毛玠崔琰之流,也个个盘踞高位,他能做的,顶多也就是个属僚,要从这许多的曹氏亲信中间脱颖而出,即便是他徐庶,机会也相当渺茫。
他是有大智慧的人,我把大致的思路一讲,他就已确定方法确实可行,为了保证救援行动的成功,我还向刘备请示要来了霍峻和魏延。
当日在四鹿寨外,我亲眼看到霍峻那让人眼花缭乱的神奇步法,如果要去许昌城中闹事,他这种武艺必然大有用场,魏延的武艺也很让我放心,而且这几天刚刚在宛城。他们两个都还默默无闻,带上他们,不容易惹人怀疑,不像我,放到许昌的大街上,说不定就有几个兵弁一脸崇拜的模样来找我,当然魏延的那张脸也需要处理一下,否则说不定就有人把他认作了关羽,要知道关羽在中原的名气比我大多了,如果我是夜晚水塘边的萤火虫,那他就是天空那巨大的银色盘子。
徐庶本来就是侠客出身,虽然现在改行当了文化人,一身的武艺还是相当了得的,我和他切磋过剑法,虽然他智计万千,无奈我在武学上的天赋修养都高他太多,狠狠的欺负了他一回,谁让他有点谋略就爬到我们众多大老元臣头上呢。
一行人都是经得住风尘的,这路赶起来也快,轻骑从宛城到昆阳,不过一天多的路程,中间我们还多次躲过了曹军的巡哨,为此还绕开了叶县昆阳两座县城,今日赶到了这昆阳山上,徐庶提议歇息片刻,也是因为已经深入曹操辖区,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
“这里就是昆阳的古战场了。”徐庶用手指着眼前这一片山谷,往那边一直到昆阳城:“当年光武皇帝在这里,九千守城兵力,万余草莽援兵,一战而胜新莽四十万人,那是何等的豪情!”
“军师,这句话你说不合适。”以我这些年征战的经历来看,流传于华夏大地的关于昆阳之战的说法虽然总让人热血澎湃,但是这一战肯定有太多太多的偶然与巧合,而且一定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故事,否则绝没可能一两万人打败四十万的,至少我从来就没有打胜过这样的战争,豫州军中没有,曹操那么厉害,也完全做不到。
因此最有可能的是,这一仗的战果被夸大了,这种事情,今日的我们出于宣扬的目的也常常做的,比如刚刚过去的宛城之战,统一的说法就是,我们消灭了曹仁三万大军,反正普通的百姓是不懂的,他们会从这夸大的宣扬中获得信心。
今日看昆阳,没有人会纠缠于这些细节,有的只是对古人的缅怀,和对那一场铁马金戈的战事的回眸,当然还有几个旅人嘴里无聊的辩驳:“这句话应该主公来说,他一定还会说,当年刘氏先祖是如此的英雄了得,身为后辈的他还做得很不够。”
“有我等在,主公的龙兴是迟早的事情。”魏延挥了挥拳头,他比我们更年轻,时常显得激情澎湃,而且这半年多下来,他已经很快的脱去了小民拘谨的性情,说话行事都透出了一股豪气,虽然他仍然只是一位百夫长,但是伍权已经放手将义阳的整军训练交给了他来完成,只不过他老是找杨仪要粮要物资,经常和杨仪闹得不可开交。
“主公在荆州人望越来越高了,如果某天刘表死了,主公完全有机会接收荆州,以主公的雄才大略,凭借荆襄的人力物力,至少和曹操分庭抗礼没问题。”霍峻是荆州豪族投靠豫州军的代表性人物,他都看好刘备,说明刘备这几年在荆州的所作所为真的已经大见成效了。这些话,也只有在没有外人的时候才能说说,代替刘表这类可能制造麻烦的言语,平日里我们是不肯讲的。
“此去许昌,明日当可抵达,到时候我先和仲邈入城,先去探视我的母亲,子龙和文长先和在许昌的暗桩会合,一切相机行事。”徐庶很快就转换了话题,虽然他心切他母亲的安危,但是他是智者,一旦有所决定,脸色也平静了,爱规划的毛病就又回到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