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山 (中)
作者:钟无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444

人世多离合,聚散两依依。

分离在即,人人心中均有些伤感,心头均是有些沉重。不约而同般地,每个人都把伤感藏在心中,尽量地露出笑容,仿佛这样就能把分离的忧伤冲淡一样。

鱼庄主早已放下了所有的事务,从早到晚地呆在西跨院,而徐氏,在给鱼龙做完了七件棉衣和十几件单衣之后,也放下了手中地针线。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度过了几个白天和夜晚。

鱼龙抱着飞儿,在地上走来走去,时时在弟弟小脸上亲上一下,把弟弟逗得笑个不停。鱼庄主和徐氏,默契地坐在一旁,含笑看着嬉戏地两个心肝宝贝。

然而,分离总归是会到来的。

张管家轻轻地走了进来,慢慢地来到鱼庄主身边。房中突然静了下来。鱼庄主和徐氏同时轻颤了一下,向张管家望去,就连鱼龙也停了下来,双手抱紧了飞儿。

张管家犹豫了一下,轻轻说道:“云鹤道长……来了!”

鱼庄主强自镇定,说道:“你先陪着道长,我马上就去!”

张管家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众人相对无语,连飞儿也静了下来。

还是徐氏打破了沉闷的气氛,眼圈微微发红,对鱼龙说道:“龙儿,以后不在娘亲身边,要自己照料自己……”

鱼龙偎在娘亲怀中,轻轻点头。

鱼庄主抚摸着鱼龙的头,对众人说道:“走吧,别让道长久等……”

※※※

前厅内。

云鹤真人端着一杯茶,慢慢踱着。

厅的后门开了,鱼庄主和鱼龙走了进来,后面是抱着飞儿的徐氏,再向后就是张管家。云鹤真人面看着鱼庄主,鱼庄主也注目云鹤真人,两人一时无语。

鱼庄主扭头看了一眼鱼龙,又转过头看着云鹤真人,终于打破了沉默。他缓缓而有力地说:“真人,我把鱼龙交给你了!”

云鹤真人满心欢喜,竟一时无语,片刻之后,方对鱼庄主说道:“真的?……贫道一定不付庄主所托!”

丫环摆上各色菜肴,又斟上鱼庄主所酿美酒。鱼庄主与云鹤真人对饮。而鱼龙则被徐氏拉到后面去了,与徐氏和飞儿做最后的相聚。

张管家看了一眼鱼龙,也是心中发酸,想了一想,向东跨院走去。

威儿已经从学堂回来了,跟柳氏讲着陈老夫子又教了什么。

张管家在门外静立片刻,轻轻扣门。威儿跑了过来,一把拉开,见是张管家,一愣,随即回头喊道:“娘!是张管家来了!”

张管家轻轻跨进,立在门口。柳氏站立起来,看着张管家。

张管家轻轻说道:“夫人……二公子要跟道长上山修道……”

柳氏稍微愣了一下,脸上看上去仍是很平静,说道:“哦,是吗?我还不知道呢。”

张管家轻轻地咳嗽了一下,说道:“等云鹤真人用过午饭,二公子就跟真人走了。”

柳氏一愣:“云鹤真人?”

张管家说道:“他是修仙的道士,好像是来自一个著名的道派。”

威儿跑上来道:“张管家!你说我弟弟要走?”

张管家对鱼威笑着说道:“是啊,你弟弟要去修仙了!”然后对柳氏说道:“老奴告退。可能庄主还有吩咐……”

柳氏点点头。

张管家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回前厅去了。

鱼威跑到柳氏身边,对柳氏说道:“娘,过会我们去看看弟弟好不?以后可能很久见不着他了!”柳氏叹了口气,把手放进怀中,抚摸着一片长形的骨片,久久不语,虽然尽量控制着,仍是神情复杂,变幻不已。

太阳已经偏向西方。

一顿饭吃得缓慢,但总是有吃完的时候。

庄外。

春儿和瓶儿各提着一个大包,放到马车上。

鱼庄主挥挥手,对鱼龙说道:“龙儿,快和你师父上车吧,免得上路完了,错过了宿处。”

鱼龙向车边走去。

云鹤真人向鱼庄主这边挥挥手,进入车中。

鱼龙转身跑回,跑到鱼庄主身边,抱住鱼庄主。鱼庄主摸了摸鱼龙的头,说道:“龙儿,走吧。”

一条不太高的身影远远跑来,口中喊着:“弟弟!弟弟!”

鱼龙转头望去,是鱼威!跑上前去,与鱼威抱在一起,过了良久,才放开手,对鱼威说道:“哥哥,我走了,你要记得常陪陪爹爹!”

鱼威擦了擦眼睛,哽咽着说:“我会的。你放心!”

鱼龙又跑回娘亲怀中,说道:“娘亲,以后我会回来看你和爹爹的!”

徐氏忍住泪,说道:“好孩子,以后记住要自己照顾自己……”

终于,鱼龙跨入车厢。随着一声鞭响,马车渐渐远去……

庄内,有一条人影,正远远地向这边望着。

※※※

老福记客栈。

云鹤真人结了帐,和紫珠每人提着一个小包,走向马车。

紫珠看了马车内的鱼龙一下,又向车内瞅了一眼,不禁跳了起来,大喊一声:“妈呀!哪来的这么多东西?”

云鹤真人瞅了鱼龙一眼,尴尬地对紫珠说道:“好了,上车吧。”

紫珠把小包扔到车内,不情愿地跨入车厢中,

云鹤真人正要上车,又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向紫珠问道:“钱三两一直没来啊?”

紫珠气哼哼地说道:“没有!他来了还能盛得下啊?”

鱼龙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默默念着《清心咒》。

云鹤真人苦笑了一下,慢慢地跨上马车。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师父!师父……”

云鹤真人和紫珠分别从两边的车窗探出头,向远处望去。

远处,一个老迈的身影慢慢地跑了过来,身后,有两个店伙计,抬着一个很大的包裹……

马车跑在了官道上,“的的”马蹄声,伴着辘辘车轮声,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声清脆的埋怨声。

车厢内,三个巨大的包裹,占去了绝大多数空间,四个人就挤在包裹中间。

紫珠的埋怨声又响了起来:“我说,你们这是搬家啊?”

钱三两陪着笑脸说道:“嘿嘿,我也不想带这么多啊,可是儿子不让……”

鱼龙一声不吭,把《清心咒》背了一遍又一遍。

云鹤真人笑着对紫珠说道:“珠儿啊,别埋怨了,再坚持几天就回山了!”

紫珠怒道:“我的师祖啊,那是你的徒弟,又不是我徒弟,我凭什么跟你受这罪啊?还有几天才能回到山上?”

云鹤真人算道:“到东昌府,还要两天,再到卢秋府,七天,到陈留府,八天,到扈州府,八天,再到……”看了看紫珠气得发紫的脸色,顿住了。

这时,车夫回头喊:“道长,这儿有个客栈,是不是要休息一下?再往前走,还要四十里才能碰到客栈。”

云鹤真人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紫珠的脸色,说道:“好,就在这住下吧,明天再走。”

众人下了车,才看到那客栈真是个“小客栈”,四五间低矮的土房,风吹雨打,使得墙皮都裂了开来,露出里面的土胚。

车夫上前喊了两声,才从里面走出一个伙计,浑身脏兮兮的,懒洋洋地上前打了个招呼:“各位客官住店啊还是吃饭?”

钱三两上前问道:“这房子住一晚多少钱啊?”

伙计答道:“不贵,六钱一间。”

钱三两呸了一口,说道:“你这是啥房子?比县城最好的客栈还贵了一倍!”

伙计笑嘻嘻地说道:“呵呵,嫌贵你老回县城去睡啊。”

钱三两怒道:“什么?我钱三两……”

伙计愣了:“你是钱三两钱掌柜?”

钱三两道:“怎么?你认识我啊?”

伙计急忙上前:“我不认识,我们掌柜交待过,您老来了,分文不收,各位快请进。”

钱三两进了客栈,还在纳闷:“你们掌柜是谁?”

伙计答道:“掌柜性刘,去办货去了,见了你可能也不认识。以前在县城病倒了,还是从您那儿讨了一付药,吃了就好了,所以他交待我们,您来了一定要留您多住几天……”

紫珠对钱三两说道:“你看你,有人管吃管住还不好啊?这儿做的,我还吃不下呢?”

伙计赶忙退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再来招呼,并让厨房选拿手的菜做了,自己一个个送上来。没想到小店做的菜味道竟然不错,众人也都饿了,大吃一顿,就紫珠夹了几筷子就不吃了。

吃过饭,天已大黑。伙计送上好茶,云鹤真人喝了几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众人说道:“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匆匆出去。

紫珠道:“师祖又去干嘛了?鬼鬼祟祟的,好像作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