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在演唱会上,尤其是在这种私人性质的演唱会上,唱歌倒是其次,演唱跟台下观众的互动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在这次演唱会上,钟蕊却自始至终一句话没有说过,一直是专心认真地表演着。一连演满曲目单上的十四首曲目之后,就退下台去,任凭台下的人怎样鼓掌,呼啸也不见上台来。
纵然台下的观众已经被她的表演觉得迷得如痴如醉,但是她这种表现,还是让许多人心生不满。就连我们这堆人里,也有人出言不逊。而这个人自然是就是嘴巴最不干净的方天雄,我当时正在跟楼兰雪说话,所以并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我只知道,他刚说完这句话,后面那位邋遢的大叔就伸手在他头上用力地拍了下来,“死胖子,说话小心点。”
方天雄他爸是流氓头子,他自己身上也从小就沾染了流氓气,被这大叔拍了这一下便噌的一下跳了起来,转过身恶狠狠地望着这位大叔。
大叔的嘴巴嚼着口香糖,怡然自得地说道:“想打架吗?这他妈是我专业啊。”
方天雄看了一眼原本蹲着,现在全都站了起来的黑色西装大汉,有些害怕地眨了眨眼睛,“有本事就不要人多欺负人少。”
大叔愣了一下,然后回头瞄了一眼他的几个手下,大笑着站了起来,再次用力拍了方天雄的头一下,“你都傻的,你他妈当我郭靖啊?我他妈流氓耶。”
说到这里,他看着脸颊憋得通红,但是却敢怒不敢言的方天雄摇了摇头,“我真不明白,你那个死鬼老爸那么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怎么生出你这种不知所谓的傻鸟来?你到底是不是流氓的后代?嗯……我看你搞不好真是你爸的绿帽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方天雄红着眼问道。
“装牛逼之前,要先搞清楚这是谁的地头,知道吗?傻肥鸟!还有啊,没事多吃点猪脑补补脑。”大叔装着苦口婆心地样子说完这句话之后,摇着头走了,一边走,一边叹道,“回去告诉你死鬼老爸,你就说你彭叔叔看到你这副呆样,真替他伤心啊,哈哈哈哈。”
当这个人报出自己的姓的时候,我的眼睛便自然而然地盯往他的双手。只见他的右手完好,而左手除了大拇指和食指以外,其他的地方都蒙上了黑布。当看到这一幕,我的脑子便马上弹出一个人的名字,“彭……耀?”
听到我喊出这个人的名字,正站起身来,看着彭耀离去的背影的钱不易,朝我看了过来,“你认识这个人?”
我看着钱不易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我听过他的名字。”
钱不易走近我这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了看不远处盯着这边的方天雄,答道:“这事情说起来就有点麻烦了。”
“没关系,我们边走边说。”钱不易说着,就拉着我往外走,把方天雄和楼兰雪他们都抛在了身后。
等到走出了剧场,来到马路边的时候,钱不易才又问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我很好奇钱不易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关心,不过我想想这些事告诉他倒也无妨,反正对我跟张盛都没有坏处。我于是把乌兰跟我们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我刚说完,钱不易就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原来是苦肉计。”
“苦肉计?什么苦肉计?”我不解地问道。
“我是说,张盛的父亲把彭耀逐出帮,根本就是一出苦肉计。”说到这里,钱不易赞叹地摇了摇头,“真没想到,原来彭耀跟张盛的父亲之间,竟然是这种关系。”
“你都在说些什么呀?”我看着钱不易,笑着问道,“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钱不易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算了,这些事情你还是暂时不要知道的好。总之,彭耀,方天海,还要有张盛的父亲里面的这些事情,远不止是黑帮仇怨那么简单。”
我看钱不易故弄玄虚的样子,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刚好这时候,楼兰雪和黎文慈也都快要走过来了。我于是说道:“那好吧,你还有事吗?没事跟我们一起去喝点东西吧,时间还早。”
钱不易摇了摇头,“我不去了,我要回去跟我父亲通个电话,你记得不要太晚。对了,还有件事,周五你有重要的课吗?”
“周五?”我想了想,“就一节建筑摄影,选修课,可上可不上。”
“那你周五跟我一起去趟香港吧,周一回来,行吗?”
“没问题啊,公费旅游能有什么问题。”
钱不易笑了笑,“你这家伙,好了,你去吧,我先走了。”
钱不易说着,就要去开车,这时候我想了想,还是走上去,问了那个我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很想问的问题,“刚才方天雄那么丢面子,他要是叫你帮他找回场子,你会怎么做?”
钱不易一边点火,一边漫不经心地望着前往说道:“方天雄只不过是个小角色。”
说完,他的车就发动,离开了我的视野。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车尾灯,我的心里反复揣摩着他这句话的含义。这句话里实在有太多的意味了。
我正想着,楼兰雪和黎文慈已经走了过来,楼兰雪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嘿,想什么呢?严肃得跟面包似的。”
我转过头看了看楼兰雪,说道:“小生正在忧国忧民忧天下呢。”
“得了吧。”楼兰雪啐了一口,“去哪儿玩?”
“开房去。”
“去死吧你。”
楼兰雪和黎文慈两个人联手在我身上砸了一拳。
我们三个人打闹了一阵之后,便搭了一辆的士,到学校旁边的酒吧去玩。因为我的脑子里始终在晃荡钱不易跟我说过的话,所以对喝酒并没有什么兴致,喝得很少。黎文慈酒量不好,稍微喝了一点,也不敢喝了。只剩下楼兰雪一个人狂喝暴饮,一瓶威士忌,差不多有四分之三是她一个人喝掉的,而她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真是不可思议。
心里有事,玩起来也就不是很尽兴,只十二点多的时候,我们就各自回去了。黎文慈去她哥哥那儿睡,楼兰雪去她的女性朋友那儿睡,至于我,本来应该只有翻墙偷偷爬进宿舍的份。但是我跟贾诩关系不一般,自然可以大大咧咧地狂拍他的门,让他来给少爷开门。
回到宿舍一看,张盛还没有睡觉,正在偷电打游戏。
我想着彭耀的事情刚好跟他商量一下,于是走了过去,拉了拉他,说道:“喂,跟你说点正事。”
张盛专心打着游戏,不是很爱搭理地说道:“别烦我,打游戏呢。”
“比他妈打了,我跟你说正事,跟你老爸有关。”我又拉了拉他,说道。
谁知道张盛居然摇摇膀子,把我的手晃开,再次说道:“老大,别吵我了,我想打游戏。”
张盛本身并不是那么喜欢打游戏的,这我清楚,而张盛之所以现在这么忘情地打游戏,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也很清楚。我于是有些气闷地在旁边坐了一会,又说道:“大哥,我现在说的这件事情,跟你老爸有关,很他妈重要的。你老人家停一会,跟我商量一下,行不行啊?”
张盛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想听,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我好累,我就想打游戏。”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到阳台来。”
说着,我就自己径自走了出来。张盛知道我是个什么人,我大吼大叫的时候,其实通常都不是我真生气的时候。我真生气的时候,就是好像现在这样。他于是也不敢再打游戏了,赶紧放下鼠标,跟着我走到了阳台。
一到阳台,张盛看着我沉默着不说话,便有些心虚地说道:“老大,我今天真是心情不好。”
我先也不多说什么,就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说来听听。”
张盛望了我一阵,有些懊恼地说道:“就是从饭店离开的时候咯。我见莫翰跟洛华一起走了,于是我也就追了过去。谁知道在楼下的时候,洛华见我追了出来,就坐上了莫翰的车。我于是打了辆的,追在了后面。谁知道追了没有几分钟,莫翰的车就突然停下,洛华从车上走了下来,走到我的车边,跟我跟我大叫大嚷,问我可不可以给她点自由,还叫我不要再跟着她……”
张盛说到这里,感情涌上来,眼眶都有些湿润。可是看到他这副样子的我,此时的心里却没有半点同情,反而觉得一股无名火疯狂地往上窜。直到现在,我才真正觉得楼兰雪说得那番话实在是太对了,或许我当初撮合楚洛华跟张盛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当初的张盛是一个多么慷慨勇毅的男子汉,可是现在,只不过是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情,就这样一副德行,这还是我认识的张盛吗?这还是我倾心相交的好兄弟吗?我越想,心里越气,气张盛,气楚洛华,更气我自己,这所有的气一起集结在我心里,让我顿时有点失控了,伸出双手,使劲地摇着张盛的肩膀,大声吼道:“不要让我看不起你!兄弟,我的好兄弟,不要让我看不起你,行不行?”
大概是我爆发得过于突然,过于猛烈的关系,张盛一下子被我的表现给惊呆了,他有些害怕地看着我,茫然地问道:“阿齐,你怎么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反应太过了,看来是刚才的酒精起了作用。
“唉,喝酒误事。”我闭着眼睛,拍了拍额头,深吸了口气,将起伏不平的心情平静下来之后,才换稍微缓和一点地问道:“张盛,我问你,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的第一个条件是什么?”
张盛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说道:“这个男人对她是真心的。”
“唉。”我幽幽地叹了一声,“你还真信这个?那问我你,莫翰对楚洛华算不算真心?”
“当然不算,如果真是真心,就不会去跟谭有珠那种人偷吃了。”张盛飞快地答道。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楚洛华还会跟莫翰在一起这么久?”
我这一问,张盛傻眼了,一句话说不出来。
“没错,确实有很多女人会因为一个男人很喜欢自己而感动,然后跟他在一起。但是这只是因为她很可怜,没有遇到一个她喜欢,而又对她还可以的男人。只要这个男人一出现,她就马上蹴一声飞走了。所以,真心喜欢一个女人没错,但是不要迷信什么,只要真心真意,就一定可以跟你爱的人在一起这种鬼话。这些话全都是古时候那些在妓院里鬼混的文人骚客们编出来骗稿费的。”
听了我的话,张盛的表情愈发地茫然,“那……那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的第一个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你必须首先是一个男人。”我说着,指了指张盛的腰胯之间,“不要以为下面长了个突出来的东西就是男人了。男人必须得有男子汉气概,做什么事情都要拿得起,放得下,举重若轻才行。女人需要男人,是需要对他的依赖感,需要他来承载他的爱恋和仰慕。你现在这个模样,你哪里像是一个被人依赖,被人爱恋,被人仰慕的人?召之即来,呼之即去,如果女人真的只是想要这种感觉,那她何必找男人,那倒不如去养一条哈巴狗。你看看哈巴狗,叫它站,它马上就竖起爪子,叫它叫,它马上就嗷嗷嗷,主人只要走一步,哈巴狗马上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你再百依百顺,你能百依百顺得过哈巴狗吗?”
张盛啧了一声,说道:“你怎么能拿我跟哈巴狗比呢?”
“那你现在对她是不是百依百顺?她皱一下眉头,你跟着心情不好,她打一个喷嚏,你就感冒三天?你除了少条尾巴,用手吃饭以外,你跟哈巴狗还有什么区别?”
张盛还想争辩几句,但是想想又觉得自己理亏,最后还是无奈地低下头来,说道:“可是我想她,我就是想见她啊,我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这样很没有出息。我在心里也不知道骂过自己多少回了,但是我就是想她……”
张盛说着,沮丧地耷拉着脑袋,在皎洁的月光的照耀下,真是显得很像一条丧家之犬。我本来心里还是有些闷气的,但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却是半点气也起不来了。我只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说道:“兄弟啊,喜欢她,早晚都想着她是一回事,但是把她逼得喘不过气来,又是另一回事。无论男人,女人,只要是人,都是要有一点空间的。”
我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指着天空说道:“张盛,你放过风筝没有?你有没有见过有谁放风筝,事吧紧紧地扣在手里,放也不放的么?”
“当然没有,风筝不放上天,哪里还算是风筝?不过是一堆纸皮浆糊而已。”张盛答道。
“没错,只要飞上天的风筝,才是真正的风筝。但是紧紧把风筝抓在手里的人,是无法把风筝放上天的。你只有给它自由,给它空间,放手把它放上天,让它在天空迎风飞扬,它才能成为真正的风筝。然而,任何一只风筝想要飞得高,想要飞得远,就必须有一根线牵在它的身上,否则它就会摔在地上,再也飞不起来了。而不管这只风筝飞得多高,飞得多远,只要它的那根线还在你的手里,那它就永远属于你。”我说着,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又继续说道,“而女人,就像天上的风筝一样。一个女人,只有当她拥有自己的独立人格和自我空间的时候,她才会散发出她真正的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无论这个女人多么的容光焕发,神采逼人,她最美的时候,永远是她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不要相信女人为自己打扮这种废话,女人的美永远是为了诱惑男人,没有爱情,女人的美就显得苍白而毫无意义,而且一文不值。不要怕你的女人太美,不要怕你的女人太多人喜欢,不要怕你的女人太多人跟你抢。在你爱上她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你之所以喜欢她,正是因为她这么美,这么多人喜欢。就像风筝不管飞得多高,永远属于掌握它身上那根线的人一样,不管一个女人多美,她永远属于那个掌握着她的心的那个人。”
“可是,怎么样才能得到她的心呢?”
“这我就没办法教你了,感情是没有教科书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让别人爱上你的秘诀,绝对不是不顾一切的去爱人,而是让你值得被人爱。”
我说完这一大摊,长舒了一口气,再看了看表,突然觉得真的很像在做午夜讲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