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小姐，江充少爷正到处找你呢——不管他可以吗？”
“呵！……兰馨，别理他，反正他找不到这里来！莫要忘了，我们的这座宫殿宅第可比他所住的那个城市还要大哪！呵……”
清脆的笑声被蓦然闯入的青年男子惊喜的声音打断：“呼……！原来你在这里呀，毓小姐！”
掀开在轻风中飘浮的“锦香亭”长长的多层白纱帘带，尽力抑制着因四处奔寻而留下的疲累喘息，亚洲第二大企业殷氏集团下一任继承者江充带着一贯的微笑表情与眯眯眼拜见自己的未婚妻。
正轻笑着立在爱马“雪风”旁低低与女伴谈笑的修长少女微微一怔，黑白分明的眸子望过来时，也带了三分惊讶。
只是当这位未婚夫还来不及凑过来对其诉说抱怨或大献殷勤时，李毓身侧那明眸雪肤的娇柔美少女已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江充知道，这名看起来约十五六岁、生得娇弱可人的少女名叫兰馨，是李毓乳母的女儿，也是李毓最喜爱的贴身侍儿。
兰馨雪白的脸颊已因激动而绯红，有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瞪得比平常更明亮了，“江充少爷！你也太没礼貌了吧？竟然也不让宫女通报一下，就这么直接闯入‘锦香亭’？你难道不知道……
——就算你是毓小姐的未婚夫，也不能如此不顾礼数了呀！”
“啊……不是的，我……”本已不善言词的江充在这样一番连珠炮似地声讨下，更是结结巴巴，连句为自己解释的话也说不出。
懒懒倚在亭内设好的锦塌上，掸着男式骑装衣袖上的薄尘，俊美的修长少女纠正着侍儿的语病：“兰馨，他不是我的未婚夫！——他只是未婚夫候选人中的一个罢了！所以你莫要说得太快而弄错了。”
“——”兰馨无语。
江充早已大叫起来，“不会吧，毓小姐！在这么多候选人中，只有我一个人被允许在大婚之前的非正式场合见到你呀！”
冲过去，他紧紧握住李毓闲闲搁在膝上的那只白玉般的左手，“李氏帝国和我们殷氏一族要是能合而为一的话，一定可以创建一个强大的金融帝国的！而且——”
顿了顿，望着眼前那张秀丽得慑人的脸庞上明亮到让人不敢平视的眸子，年轻男子突地红了脸，“毓小姐，像我这样自己说自己，也许你会觉得很唐突，但是我以为……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人能配得上你了……而且……而且我从很久以前就非常地爱慕你了……”
毓轻笑起来，“我也认为，你是我最好的结婚对象。”
猛地抬起因自惭形秽而低下的头，求婚者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大喜过望这四个字来形容。他的声音已因狂喜而颤抖，“毓小姐！家父若是能知道您刚刚表明的意向，一定会非常高兴地……”
梳双环髻、鬓边饰着淡紫色小小丁香花、着同色窄袖收腰改良式朝宫装的纤秀侍儿讶然地望着从六岁便一直随侍在身边的公主，却委实猜不透她此刻又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静静地退到了“锦香亭”外。
未婚夫狂喜地吻着手中所握着的名叫毓的少女的纤长的手指。
冷淡地看着满脸倾慕之情地、名为自己未婚夫的男子，毓宝石般的双眸中没有任何属于感情的波动。嘴角掠过一丝讽刺的笑意，她将自己被握住的手抽了回来。
“？”江充满心的欢意化成了疑惑。
“我不会结婚的。”淡淡甩下这句话后，戴着与白领结同样一尘不染的白手套的少女挥开纱幕，走到了锦香亭外的初冬阳光之下。
以一个干净利落的伏美动作，她跃上了自己那匹神般的三岁白马。
马缰已在手中。
“毓小姐！毓小姐！”眯眯眼的男子急急奔了过来，“你不要老是这样耍大小姐脾气！想想你马上就要19岁了，你的登基大典几个月后就要举行了！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为李氏帝国生下子嗣呢？迟早有一天——”
不悦地甩开未婚夫攀住马缰的手，毓的话冷冷，“让开，不然我让马踩死你！”
痴望着这阳光下端坐于白马上美貌无情如大理石女神神像般的女子，年青的殷氏继承人面色青白，“毓小姐！是不是……你已经心有所属了？”
在一刹那的惊愕后，毓已于下一瞬间轻笑起来，“说得也是……”望望身边浅紫衣裳的秀美侍儿，她继续微笑，“若是和兰馨的话，我也许会考虑！”
众人皆倒。
兰馨早已俏脸绯红。
江充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我指的是其他男孩子，请不要开我玩笑！”
毓微笑的眼波流动如春水，“所以，我要动变性手术，变成男子——然后，让兰馨为我生小孩！——我这一辈子，是不会生小孩的！”
长笑着一提缰绳，骏马嘶声中，她已绝尘而去。
只留下身后一大批双眼写满崇拜的年少宫女与仍自大空呼着她名字的那位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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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毓，快生个子嗣吧！……爸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而已，你不能让李家断了后呀！……”
马行如风，却驱不散敏心中的痛苦。
……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要求，却要我如何才能做得到……
身体上的旧患,仿佛又在隐隐作痛。
她不自觉地抓紧了缰绳，“雪风”立刻知机地将速度缓了下来。
只是还未完全停住时，马背上的少女已掉了下来。
望着痛得身体已蜷了起来，痛得已脸色雪白的公主，远远随行的骑队与女官们立刻奔了过来，轻轻将她扶起，“毓小姐，您的脸色很苍白，咱们回寝宫去换件衣服，让您好好休息一下吧？！”
对于女官们的建议，毓咬住下唇轻轻点点头。
……
毓的寝宫并不像外人想象中那么富丽堂皇。
并不太大的空间里，一切简单而雅致。
紫丁香花般的侍儿此刻正轻巧地在精致的牡丹香鼎中加上新的线香。
并没有回头，毓已正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兰馨？”
兰馨歉然，“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吗？”
“不，我早已醒了！——你换另一种香了？”一任飘渺的淡淡香气由自己脸颊拂过，侧卧在薄薄纱帘中的少女没有动一动手指的打算。
“咦？——是的！我听娘说过，身体不舒服时闻丁香的味道会比较好，所以……还是说你比较喜欢先前的那种？”
她没有得到答复。
因为毓正在流泪。
只是因了那烟雾般轻纱的阻隔，她无法看到这少女颊上的泪痕。
“毓小姐？……”
“没关系！丁香的味道也好……”
已自觉到自己留在这里对主人心情的恢复无太大作用的侍儿托着银盘轻轻拉开通往起居室的桃木门准备退出去时，耳畔却听到毓轻轻地叹息，“兰馨，你会是个好母亲的！”
白纱彼方，毓的影子朦朦胧胧。
“毓小姐？”
“没事了，你可以出去了！”毓的声音又已恢复到平时的简洁淡然。
迟疑地再望了望她，兰馨怀着满腹的关切默默走出了卧室。
咬着枕头，毓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的思绪如香气般茫然飘荡……
半年前，身体检查后太医的话仿佛此刻仍清晰地响在耳边，“……卵巢充实性肿瘤！……只有两边都摘除才行……”
……李氏帝国的后嗣？……却让我如何孕育？
……像我这种残缺的身体，是没有办法为人母的！……
上苍啊，你既已赐给我一切连男儿出羡慕的条件，为何不将我生为男子呢？
……
温吞水似地太医含义模糊的话再次在心头掠过，“拿掉了卵巢，您自己本身是不可能再怀孕的，但——这并不就意味着没有办法留下李家的子孙！”
这是什么蠢话啊！在这样的情况下，难道还会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面对着自己的狂怒，外表恭敬的太医给的依旧是一个让人辨不清含义的回答，“这终究……是一种假设，假如，有个拥有与你相同遗传因子的年轻健康的身体，生长在某个地方的话……
……就不必担心李家的血脉会断绝了！”
与我相同的身体……一个健康的身体……
仿佛以前也听过与此有关的流言……
如果，真有的话，那么会是在哪里呢？……
毓“噌”地坐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一双眼眸却明亮得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