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昊等人说话时,楼船周围已渐渐安静下来。十余艘未沉的战船上燃着熊熊烈焰,将这片江面照得如白昼般通明。但战船之上却已失去了任何生命的迹象,除了火焰燃烧的噼叭声,已不闻其余声响。
江面上浮尸处处,尸体不是被烧得惨不忍睹,便是冻得苍白如纸。身上燃着烈焰时跳进冰冷的江水中,便是身体再强壮的士卒,也禁不起这冷热之间极端的转换,被冷水一激,往往瞬间便失去了知觉,慢慢溺死。
楼船破开水面,向着大江南岸缓缓靠去。甲板上的禁军士兵们手持强弓硬弩,已停止了盲目射击,只紧张地注视着漆黑的水面。五十余名东吴水鬼持分水刺游于战船周围,时而潜游一阵,察探是否有水鬼接近。东吴的水鬼虽然水性精湛,水下功夫惊人,但江水着实太冷,不消片刻,已个个冻得皮肤惨白,嘴唇乌青,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了。
元昊眯着眼睛,随意瞥了周善一眼,便望向远方黑糊糊的陆地,缓缓说道:“如此说来,此次来袭之敌,目标应是在孤王了……嗯,想不到初江王竟是吴地人……”
周善听元昊话中似有未竟之意,不由大骇,道:“王爷明鉴,此地虽在我大吴境内,但那‘十殿阎罗’与我大吴绝无任何关系!上次临江城内阎王殿十殿阎罗之一的秦广王冲撞王爷,为王爷扈从击毙,王爷与我国九皇子不是已然断言,十殿阎罗乃是为魏国或是蜀国所收买,意图挑起大唐与我大吴争端的么?那匪帮阎王殿此刻又于此处设埋,正是想让王爷折于我大吴境内,令我大吴蒙上不白之冤,致贵我两国邦交破裂……王爷,便是拼了性命,末将也绝不允阎王殿的雇主阴谋得逞!王爷明鉴哪!”
元昊轻笑一声,道:“你说这么多干什么?我何时说过怀疑你们吴人了?初江王虽是吴人,但其人乃是刺客匪帮首领,又不是你大吴之臣,你这么担心做什么?”
周善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却将那初江王咒得体无完肤。其实如今华夏四分,国与国之间虽然泾渭分明,但是其地领民却同属华夏族,常有北人在南国任职,南人在北地称臣,实在算不得什么。便连北魏朝堂之上,便有出身东吴的名臣。可虽说如此,如果元昊今日真的出了什么事,南唐追究起来,初江王那吴人身份,却也是可以用来大做文章的。
可怜周善哪里知道,这阎王殿乃是南唐大皇子李元宇门下组织,专为李元宇效命。上次秦广王的刺杀,这次初江王的拦截,不过是南唐内部夺嫡之争罢了。当然,这些话李元昊是不会对周善说的。让周善心怀恐惧,也好令他更加拼命地卫护元昊等人安全。
这时忽听甲板下面一阵喧哗,元昊等人望那喧哗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但见楼船右舷边的禁军士卒们神情紧张地望着前方,更有几名禁军士卒指着那方高叫道:“船!有船来了!”
在禁军士卒发喊之时,东吴“一品堂”的高手们刀剑出鞘,抢到右舷边,大唐的武士们也去了三十人,协助布防。
元昊等人朝那方望去,只见江面上一溜星火一字排开,影影绰绰的一排艨艟快速驶来,因是顺江而下,那排艨艟来势极快,不多时便已接近楼船。
船在远处时元昊尚未有何感觉,只奇怪初江王为何不派水鬼将他的楼船炸沉。即使以艨艟冲撞楼船,以东吴楼船之坚固,一时也难以将之撞沉。如果是想靠近楼船后登陆作战,此时楼船之上尚有三百禁军,两百水师,六十名一品堂高手,一百名大唐武士,水下更有五十余水鬼。以这般强悍的兵力,如果初江王想登船近战,除非他有元昊那位身在大唐的兄弟一般,有一身万夫莫敌的功夫,否则的话,那排小船或许还不等靠拢楼船,便已被禁军和水军的弓弩射光了船上刺客。
直到那些艨艟驶得近了,元昊这才明白为何对方不派水鬼,而是直冲过来。但看得清楚了,元昊非但没有感觉安心,反而面色剧变。他修炼无情七重天,已至第五重境界,心境守得如铜墙铁壁,如非他自己所愿,心中想法便可不露分毫,即使泰山崩于前,也不会有丝毫变色。但是现下对方艨艟战舰上的情形,却足以令深沉如元昊,面色变得铁青。
秦玲扶着芸贵妃,守在元昊左侧,见元昊变色,心感奇怪,问道:“公子,怎么了?”
元昊咬牙切齿,腮边青筋暴露,也不管秦玲听不听懂,硬生生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