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黄隐围着浴巾,迫不及待地进了卧室。屋里没有拉窗帘,叶晴的头发已经吹干,抹了口红,她正往脚趾甲上涂指甲油。见他进来,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给你吹吹头发吧。”叶晴起身拿来了吹风机,像模像样地给黄隐仔细吹起风来。
黄隐说:“我今天决不猴急,一定要一点一点地欣赏你每一寸肌肤,一点一点地品尝你。”叶晴说:“我要让你终生难忘。”黄隐醒来的时候,感觉身心有几分疲惫,又有几分惬意,身边的叶晴已不知去向,他穿好衣服到厕所小解。
“你醒啦,房厅茶几上有给你沏好的茶。”叶晴的声音从厨房飘出来。
黄隐端着茶杯进了厨房,见叶晴穿戴整齐,腰里系着围裙,站在洗菜盆前择韭菜。头发用一个小手绢随便地系成了蓬松的一把。
“真像那么回事!一个勤劳的家庭主妇形象。”“我在家里就是这样。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嘛。”黄隐把茶杯放下,也抓了把韭菜择起来,两人不觉聊起了母校南京大学。那里的校舍、老师、现在的变化,不一而足。
“你肯定是校花或者系花、班花什么的,有很多人追你吧?”
“让你说着了,跟苍蝇似的。不过啊,开始,我谁都没看上眼。
天南海北,哪儿的人都有,好多是农村学生,土得能掉渣。有几个城市的,大多是南方人,说话细声细气,小家子气十足。不过,上大三的时候,在一次联谊会上,我认识了一个大四学兄,他是上海人,跟你长得差不多,北方大汉的样子,没搭上几句话,就缠着你聊个没完。以后经常来找我,约我出去看电影、游泳、打羽毛球。他们家庭条件不错,父母是开公司的。”“后来呢?”
“后来,他不愿跟我到北方来,我也不愿留在南方,就各奔东西了。”“就这么简单?你们没有干那个什么?”
“你又犯黄。不过告诉你也无所谓。他毕业分配时,我上大四。
他不和父母住一块,外面有个单元房。那天晚上,他邀我到他那去。
我一进门,看见他弄得满有氛围的,准备了蛋糕、红酒和满桌子的菜,我这才想起那天是我的生日。那天,我很感动,难得他这么细心,我喝了不少酒,就没能把持住。由于是第一次,紧张得要命,也没觉出多快活。”“再后来呢?”
“再后来,再后来,就不告诉你了。”“我猜你后来肯定和他如胶似漆了一段,但你毕业分配在即,要注意影响,便不得不收敛了。回北方时,两个人难舍难分,生离死别,最后终成一段憾事。”“好像你亲身经历似的,保不准你也有这样的段子。”“让我继续猜想……后来,你回到北方,工作分配消停了,就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亲戚、同事、朋友给你介绍了一大堆男孩子,没有一个看过眼的,因为上海的那个标准不能降低啊,一晃就两年过去了。又一年,同龄人都抱上孩子了,再也不能拖了,赶快嫁了算了,于是就匆忙找了个‘工商所’。”叶晴把韭菜放在水池子里冲洗。“选择‘工商所’怎么啦,这小子原来挺有追求的,也有个男子汉劲,就是不太泼辣,不能说。跟着别人瞎混行。最近,他打算和别人合伙开饭馆——涮羊肉,由他瞎折腾,我不管。不提他了,提起来就心烦。我把馅和好了,你来擀饺子皮好吗?”
“擀饺子皮可是我的拿手活儿。”黄隐说着洗了洗手,动手揉面。他一边揉面,一边又接着说。“我看你刚上任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这弦不能总这么紧绷着,会断的。”“你说怎么办?里外就我一个人,给我分配的两个人,暂时还发挥不了作用,我能不急吗?”
“着急没用,一着急态度就不好,不小心还可能冒犯领导,得罪下属,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人家会说你不能驾驭局面。”叶晴拿眼皮翻了翻他没言语。
“我这话也许不受听。干事要干到点儿上,眉毛胡子一把抓不行。信息的事应当尽快交待给下属干,要学会踢球,要转移压力。现在你要抓大事,抓主要矛盾。你应当学学我。”黄隐说着便露出一种得意的笑容,继而又出现短暂的失落。
“我哪学得了?您是未来的黄大局长,你高屋建瓴,高瞻远瞩。”“别挖苦我了,我的苦衷你还不知道吗?我是在全力帮你。我们已经起草完了‘四五’普法规划,你可以参考一下。”“下周一,你一定给我印一份,我正为这事抓瞎呢。你放桌子,拿筷子,我先炒菜。你把酒打开。”叶晴一边吩咐着,一边手里忙着,很是麻利。
这一晚,他们两人吃喝得很开心,吃完了,两人又在床上梅开二度,情意缱绻一番,很晚才散。
黄隐这两天实在有些闷闷不乐。
冷薇和吴双又下科所了,屋里又剩下他一个人。他独自一人抽闷烟,把自己埋在一团迷茫的烟雾之中。
他和老刘精心搞出来的“四五”普法规划,在班子会上原则上通过了,但王大正对黄隐的一些想法根本不感兴趣。那些想法,都是黄隐煞费苦心,认真研究思考出来的,能够在全区拿分出彩的奇招。
比如,触摸屏呀,电子政务呀,建网站呀,在有线电视台设立相关法制论坛呀,拍宣传专题片呀等等。王大正自知没有几年干头,一心求稳,不愿出风头,不愿付出更多精力。
班子会上,王大正就直言不讳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黄隐和老刘他们,在‘四五’普法规划方面,确实下了工夫,动了脑子,我看基本上还是可行的。但有些时髦的东西,有点让人眼花缭乱,我没有几年干头了,还是不染这一水的好。再说,上这些东西,要花钱呀,我们的财力远远达不到嘛!我看,这些以后再说吧,稿子再弄得务实一点,尽快给他们报上去吧。”既然一把手明确表态了,冷薇和吴双也只好随声附和了。
手机突然响起来,是叶晴,他摁了拒接,便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你们的规划太好了,让我省了大事,一些想法都照抄你的了。”“抄吧,抄吧,反正那上面的好主意,在我们这儿没用,头儿不感兴趣。”“我们头儿可感兴趣了,正惦记着出风头呢。昨天他就看完了,还夸我呢,说我新官上任就是不一样,很动脑子,跟他想到一块去了。”“我那都是奇招,绝对能在全区出大彩。如果你能够把这些想法再组织实施到位,你就又给自己加了更多的分。将来你的前途不可‘线儿’量啊。唉,这是什么事儿,我培育出来的种子,在别人的田里开花结果,真是无奈,无奈!”“又在那儿憋气了吧,想开点吧。明天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我撂电话啦。”真是不出黄隐所料,叶晴他们单位,在全区“四五”普法工作推动会上拿了头彩。区里在他们单位召开了全区现场会,人们参观了他们的触摸屏、无纸化办公、网站建设情况,观看了宣传专题片,他们头儿还利用投影仪课件向与会领导和人员汇报工作,课件当然是叶晴的杰作,他们还把需要宣传的法律法规刻录了光盘,他们在全区可谓出尽了风头。
叶晴在电话里向黄隐述说这些情况时,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说话的速度比平日快了一倍。
黄隐的心头不禁涌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一个女人一旦迷上仕途会比男人可怕,她们会更加不顾一切。一朝辉煌,将置那些背后的男人于何地呢?他不敢深想。
很久以来,他全身心地爱恋着这个女人,希望她的一切越来越美好。他也深切地体验和感到了叶晴对他的爱、对他无私的回报。谁能预测未来发生的事?他始终不相信海誓山盟那些东西,因此,他和叶晴从来不讨论他们的未来,只是顺乎自然,一切听凭天意和缘分的安排。
但有时男人的那种占有欲会大占上风,他一想到叶晴和别的男人如果有瓜葛,就无法忍受,就心慌意乱,就自信心大减。
终于,他们有了隔阂。
起因完全是因为打电话引起的。他们经常通电话,这本来很正常,但黄隐近来打电话常常问她的行踪,特别是中午的时间。开始,黄隐感觉出叶晴还比较理解,知道自己关心她,但时间长了,她似乎也觉出黄隐的用意。
“你这是对我不信任,不尊重,这跟盯梢没什么两样。再说,我是你什么人,让你这样管着,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这不是爱,你这是占有。以后你少打电话,打我也不接。”她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黄隐一时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照样给她打电话,如果她在单位,黄隐还稍稍放心,如果在外面,他就没完没了地给她打手机,发短信。叶晴也很固执,坚决不接电话,甚至关机。弄得黄隐更是不知所措,醋意大发,情不自禁地就会想象出一大堆叶晴与别人幽会的情景,直弄得心里难受,茶饭不香。有时,干脆就跑到叶晴单位门口去监视,终无结果。他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紧张、无奈。他无意间看到马路边的墙上,有私人侦探的手机号码,他在那个号码前足足徘徊了五分钟,但他最终放弃了。
为了打电话的事,叶晴有一个月没有和他见面了。两个人僵持着,谁也不让步服软。黄隐感觉实在有些疲惫不堪了。难道爱就是烦恼?就是辛苦?就是冤家?就是猜疑?想着想着,心中不觉冒出一首七言绝句,他拿出手机作为短信迅速地给叶晴发了出去:“薄情寡义并非鲜,爱恨情仇自古然,地老天荒何曾有,曾经沧海怨巫山。”他打开电视机,中央四台正在播放电视剧《神医喜来乐》的片尾曲,他一下被吸引住了:人间情多,真爱难说,心里能有几分把握?来来往往,你你我我,谁又知道最后结果?人间情多,真爱难说,有缘无缘小心错过。一时欢笑,一时寂寞,一生相伴最难得……他被这首歌深深打动了。是呀,人间情多,真爱难说,心里能有几分把握?关键是良缘难逢,可遇不可求。
有缘无缘,小心错过,只要珍惜现在的每一分钟,谁又知道最后的结果?谁又能左右最后的结果?是我糊涂呀,越想拥有,终会失去,越想永远,终究短暂。他拿起手机,给叶晴迅速发出了一个短信:“真心相爱,良缘难逢,小心错过,珍惜每分。”过了一会儿,叶晴打来了电话。“你不是怨巫山吗?怨吧。地老天荒何曾有?本来就没有。这些日子,你跟疯了似的,快赶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的男主人公了。你这不叫爱,你这叫……占有、叫纠缠。你要想通了,咱继续走下去,如果你不改,我们只好拜拜!”“对不起,我错了,我小家子气。我……我爱你,别再折磨我了,你要是再不见我,我会死的。”“瞧你这点德行。明天晚上六点你来单位接我吧,咱还到我妈那儿去。我给你买了瓶好酒。”第二天晚上,黄隐和叶晴吃完了饭,洗了澡,就早早地上床了。
黄隐有些猴急,叶晴只是不让,非得让黄隐说几个黄段子调动一下情绪。这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黄隐见状,只好克制自己的欲望,兴致勃勃地讲起了黄段子。
“先说这么一段:有一个单位的领导,看报上登着一则消息,有一家公司承诺,只要你能寄二十元钱,购买我们生产的器具,就能将您的生殖器增大数倍。领导动心了,就给这家公司寄去了二十元钱。
不久,这个公司给他寄来了一个包裹,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差点没有把鼻子气歪,你猜是什么?”
叶晴眼睛亮亮地盯着黄隐,“是什么?”
“放大镜!”叶晴笑着扎进黄隐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