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哪里知道曹端心中还在为包括自己在内的劳动者叫屈,看他愣,还以为他因包括自己浑家在内的一系列“造反派”不知好歹,好逸恶劳而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了,不由一阵紧张,忙解释道:“少东主切莫动怒,贱内也是心直口快,您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胡八家的这时也有些怕起来,她虽然性子有些暴躁,但究竟不是笨蛋,要是为了这事丢了一份这样福利好、薪酬高的工作,那就太划不来了,当下便默不作声。
曹端终于回过神来,说道:“你老婆说的很对啊,上班拿死工资吃大锅饭,额,就是――‘干与不干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确实是一个问题。她说她虽然告了几天假,但所做的却还是不比别人少,却还要扣双倍工钱,这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说得过去,说得过去!”胡八越听越觉得他是在说反话,连忙鲜明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曹端笑着摇头道:“何必这么虚伪呢?其实我也觉得我们这个工钱应该具有更强的灵活性,让有能者勤力者多拿钱,那些懒惰无能之人少拿,这样才公平嘛!”
胡八夫妇听得他好像是说真的,不由好奇心起,齐声问道:“怎么说?”
曹端不答反问道:“你先说说我们曹家茶庄的工钱的如何结算的,茶农每日产茶量又是怎么个情况呢?”
胡八见问到自己的主业上,嘴上倒也麻利:“我们茶庄的茶农是逐月按开工时日领取工钱的,平日是每天八十文,洗沐日五十文,逢年过节,东主一向都有特别的赏赐,这些在左近的所有茶庄中都是绝无仅有的了。至于每个人的茶叶产量,由于我们所产的全部都是上品的谢源茶,在工艺上比起一般的茶叶要求更为严格,所以人均产量也比一般的茶庄少一些,一个茶农每日大约能产茶两斤到两斤半左右。目前的价格,我们曹家茶庄所产的极品谢源茶每斤大约2oo文钱,中品和下品又是8o到1oo文不等。”
曹端听得若有所思,又问道:“那熟手茶农和生手茶农每日的产茶量上有多大区别呢?”
胡八道:“熟手一般都能产茶3斤以上,就比如说贱内,每日产茶都在3斤半以上,有时能达到4斤;而生手一般2斤左右,很难有过2斤半的。”
曹端暗忖:“这就是说效率相差接近一半了,怪不得你老婆被扣了工资很是不满。”他想了想,说道:“既然相差悬殊,有没有可能按照产量来结算工钱呢?”
胡八家的听了,叫起好来,她身后诸位“战友”也是振奋异常,想来她们应该都是熟手了。胡八一拍脑袋,也叫声“好”,忽又说道:“这样也不行啊,一味强调度,会导致粗制滥造,最终甚至会影响到我们茶庄多年的声誉啊!”
曹端笑道:“这你放心,‘质’和‘量’乃是商家生存的两个要点,我们当然要两手抓,而且两手都要硬。既然要调整工钱结算的方式,当然在茶叶的质地上也要下些功夫。我们可以成立一个质检部,专门对每个茶农所产的差进行分品鉴定。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同样是谢源茶,各品的价格却有很大的差异,我们也可以对茶农所产的茶进行分品嘛,对于每斤不同品级的茶叶,我们给的工钱可以不一样,甚至可以有比较大的差异,对于茶叶渣多的,甚至可以倒扣工钱。这样,茶叶的质地不就也有保障了吗?”
“妙啊!”胡八不由失声叫好。
曹端见众茶农都心结顿开,便笑道:“既然可行,那你便去召集茶庄的几个管事一同商议一番,拟出一个可行的章程,等我过目之后施行!”
胡八颔,转身而去。胡八家的和她带来的一众女茶农见事情出人意料的圆满,都转身意欲离去,却被曹端叫住,道:“你们等等。有话老话怎么说来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个工钱调整的章程即使出来了,也必须要等到下个月才能实施了,你们上个月的工钱还是要按照以往的规矩扣,你们可服气吗?”
胡八家的见这位少东主此时的形象和方才进来的时候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大相径庭,都不敢小视,暗想反正就这么几百文,工钱调整以后有的是机会捞回来,便都答道:“服气!”
曹端又笑着向胡八家的道:“还有一事,嫂子驯夫之术可是十分精妙啊,我很是佩服哩!”
胡八家的见他又变脸,不由心情放松,轻轻地说了一声:“那是!”
曹端忽地脸色一正,说道:“可是这里是茶庄,不是你们胡家的院子,在这里骂人显然是不好的,虽然这人是你丈夫。因此,这罚还是要罚的,至于怎么罚,等下胡管事回来,你自己找他吧,我看他倒是个铁面无私的好伙计呢!当然,你若是有什么怨气,回家之后‘九阴白骨爪’、跪搓板、蹲马步,随便怎样,嘿嘿,我都一概不理会!”
胡八家的本听见要罚,心下一阵肉疼,忽又听见“‘九阴白骨爪’、跪搓板、蹲马步”,不由眼前一亮,嘴上答应一声,心下却忖道:“听说跪搓板对身子不好,老后腿脚会变坏,蹲马步,嗯,这个不错,只是不知道那‘九阴白骨爪’是个什么玩意呢?”
曹端出了账房,见路边众人对自己居然比方才礼敬多了,眼神里充满了刮目相看的意思,不由心下有些飘飘然。看看天色尚早,他便四处转了一圈,见大家都各司其职,茶庄上下都是井井有条,自己反倒好像成了多余之人,不由一阵不舒服。忽然,他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练习棍法了,想起以前经常随父亲来茶庄练武的情形,不由一阵手痒。
于是,他找来一根木棍,决定到茶林园边上的林子里面去重新寻找一下当初的感觉。说实在的,他这人对于武艺并没有太多的兴趣,毕竟他这样的身世,很难又用武的一天。加上他父亲曹防御经常不在家,她母亲对他也没有督导,所以,他很少练习,若不是天赋出众,想来应该早就荒废了。
为了不引起茶庄里那些辛勤的劳动者的注意,曹端决定沿着山涧边的小道向上攀岩。这小道迹罕至,乃是一些嘴馋的茶农们为了在山间装一些机关捕捉小兔子之类的猎物而开的,因为这些小猎物经常会到路边找水喝。
大概是因为年初日子,大家很少上山的缘故吧,山道显然越窄了,只有用棍子拨开前面的林木才能看的清楚道路。好在曹端身负武功,行动便捷,用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便来到山顶的一处山崖间。这处山崖占地颇广,小时候曹温传授曹端武艺的时候,为了防止别人**,便经常将他带到这里来,是以,对这个地方,曹端还是颇为熟悉的。这里是东山最高的一处山峰,站在上面,颇能令人生出一种“一览众山小”的豪气。
曹端也不浪费时间,便在朝阳的注视之下开始挥舞手中的棍子。曹家棍法向来讲求迅捷,但曹端虽然在腿功上天赋异禀,但手上的天赋却是一般,棍法的使用上始终达不到曹温的要求。是以,这也成了他练习的主导方向。
随着棍子的飞舞,地上的枯叶开始随着棍子带起来的劲风飞舞起来。一时间,曹端被笼罩在棍子和枯叶组成的稠密的网里面,根本无法看清他的样貌,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枯叶组成的球在崖顶上来回翻滚。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曹端才停下手来,此时的他已经汗流浃背,脸红似火,胸口急剧起伏。又休息了半晌,直到气息已经恢复正常,曹端才决定原路返回。就在他要动身之际,忽然一眼瞥见远处的竹林里,一个蓝影在缓缓蠕动着。
曹端心头一动,想起昨日和方百花的约定,知道此人一定就是方百花了。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她倒当真了,老远巴巴的赶来挖笋。其实,他哪里知道,春笋对于他这样的人家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对于方家这样的贫困人家来说,不止是餐桌上的好材料,更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个几个钱,也抵得过他辛苦做好几天的女红了。
想起这位羞涩的“妹妹”,曹端心下涌起一股亲切之情,他决定翻过林子,到她那边去逗她说说话。于是,他说动就动,抓起棍子,立时便消失在莽莽的青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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