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端待那女子走近,忙笑道:“是啊,又来了,这次我又带来了一位好朋友。来来来,就是这位段大官人,他可是一等一风流人物哩,不仅文才非凡,还通音律,识礼数。”说到这里,他又压低声音,一边在那女子的玉手上轻轻,摸了一把,一边神神秘秘地说道:“当然,最主要的是,他家财万贯,十辈子也花不完,正要姐姐帮着花一花哩!”
那女子轻哂道:“瞧这位官人说的,来的都是客,我们矾楼啊,都会给予最周到的享受,来来来,咱们楼上包间请。
说着,她伸手拉着曹端的衣袖,将他领到了楼上的一处包间门口。后面的段和誉见曹端应接顺畅,又想起方才那女子说的是“又来了”,以为他真是风月高手,看向他的眼神里,不由多了一份敬意。他却哪里知道,曹端这应接的本事乃是在老家的时候就锻炼出来的,而至于什么“又来了”更是中原青楼的鸨母见谁都挂在嘴边的招呼方式,若是对方不是第一次来,自然以为被她认出,自然生出亲近之心;若是对方说:“可是我还是第一次来啊!”,她便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哎呀,奴家见了官人便感觉面善,原来官人竟是第一次来啊,看来这就是缘分了!”这些弯弯绕绕,段和誉这等勾栏新兵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女子推开房门正要将几人领进去,便听后面一个人喊道:“等等,那边莫不是曹小兄吗?”
曹端回头一看,不由一喜,原来来着竟是那位王八官人。
王八官人走上前来。向曹端等人一笑,又转向那女子说道:“三娘好不偏心,平日让你陪我一刻也自推脱,今日见这许多粉嫩嫩的年轻后生,竟巴巴的赶着来招呼,莫不是要找一位有情趣能帮衬的自荐枕席不成?”
那“三娘”显然和王八官人也是颇为熟稔了,闻言笑道:“粉侯说哪里话,似你这般风流人物莫说是我这样的明日黄花,小甜水巷这许多正当红的姐儿哪个不盼着和粉侯共度**呢!只恐粉侯是情根深种,看不上我这等年老色衰的可怜人罢了!”
曹端在旁边听得心头一震,暗忖:“靠,粉侯,不就是驸马都尉吗?爷爷的,这什么王八官人竟然是一位驸马爷!这驸马爷也太拽了吧?竟然看上了一个青楼的领家,还花这么大力气去追求,而且看起来这楼里的一个鸨母也和他很熟。这样子看,那岂不是整个矾楼的姐儿都认识他?如此明目张胆,把公主置于何地?这哥们真是太,太,太强悍了吧!”
那边王都尉一听这鸨母李三娘提起“情根深种”四字,却是正中他的要害了,忙转移话题道:“这位曹小哥乃是我的一位忘年之交,以后三娘可要多多关照哦!去帮我这几位小朋友找几位可人的姐儿来伺候吧。”说完,他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麻烦帮我再看看六娘在不在吧,若是在,请她一见也好!”
三娘幽怨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曹端这时也猜出了这个王都尉的“伊人”应该就是那个所谓的“六娘”了。
王都尉微微一笑,像个主人一般做个了“请”的手势,将众人让进了房间。
众人坐定,未待王都尉问起,曹端便将段和誉介绍给他认识,只说他是一名故人,偶尔在京中重逢,至于另外两位,看那神态,不用猜也知道是段和誉的侍卫了。王都尉听了,看了看段和誉,若有所思地笑了一笑,便不再开言。
正在此时,门被轻轻推开了,几名姐儿带着一阵香风飘了进来,这几个姐儿还未坐定,便七嘴八舌地说开了,一时间,房内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就在此时,香风微动,门边又出现了一位美人儿,只见她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水剪双眸,花生丹脸,云鬓轻梳蝉翼,蛾眉淡拂,最重要的是,她虽然尚未言语,浑身上下却散出一股令热窒息的娇媚之气,甫一出场,便震慑住了全场,令所有人的目光尽都集中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她的目光落在王都尉的身上,忽地展颜一笑,皓齿间露出两行碎玉,顿时便有百花失色,日月无光的感觉。她莲步半折,姗姗地飘了进来,一时间,屋内没有了任何声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似担心自己呼吸稍微沉重一点,便会将她这只易伤的小鸟吓跑一般。
她来到王都尉面前,向他裣衽一礼,轻启朱唇,用那莺啭一般娇滴滴的声音向王都尉道:“太尉又来了,奴家欣慰得紧哩!”
王都尉顿时有些口干舌燥,舌口笨拙地说道:“是,来了!”
曹端看见王都尉这神情,终于明白这女子应该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六娘”了,看她这姿容,虽然年纪已然不小,但还是称得上是自己目前正面见过的第一人,只不过,就不知比“她”如何?
曹端想到这里,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日在瑶华宫外见到的那个无比美好的倩影,心中怅然若失。
六娘又问道:“太尉唤奴家来,有什么事吗?”
王都尉嗫嚅地说道:“我,我,我想――”
曹端看得替他紧张不已,见了心上人说不上话这样的雏儿的通病,不想竟在王都尉这般年岁的人身上还有,还真是新鲜。就这样的表现,你还自诩花丛老手,还想追人家?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忍俊不禁,忙用手捂住嘴巴。
那六娘若有所觉,转过头来,望向曹端,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然之色,道:“这位小兄便是你那位忘年之交吗?倒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哩!”
王都尉应了一声“是!”
曹端听了,却大为不满,便说道:“姐姐说哪里话!孩子和男人的区别你知道吗?孩子是在娘亲的怀里吃奶的,而男人呢,是在妹子的怀里――咦,你明白的。当然,若是姐姐奶水足,小弟也很喜欢的。”
一言既出,房内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六娘也不尴尬,笑道:“那还真是奴家失言了,奴家先在这里赔罪则个。只不过,奴家这么大年纪了,小官人竟还占我便宜,不觉不妥吗?”
曹端“嘿嘿”一笑,道:“姐姐说哪里话,咱们来这矾楼,不就是冲着这‘便宜’而来的吗?姐姐既涉这风月之场,又岂能奢望独善其身呢?”
六娘顿时哑口无言,半晌,她才饶有兴趣地笑了一笑,道:“既然如此,奴家便不打扰小官人继续‘哺乳’了!”
说着,她便在众人的目注之下,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