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卫子君醒了过来。觉自己躺在床榻上,细一寻思之前种种,才惊觉自己还在将军府。
这是什么时辰了?看着案上的红烛已燃了大半,敞开的窗外灯笼摇曳,照得院内通亮一片。
用力撑起身子,头痛欲裂,晕沉沉的,酒劲还未完全散去。借着不很明亮的烛光,将室内扫了一遍。
整个室内用屏风隔出几个区域,在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宽大的矮几,案上摆有文房四宝,特别是那个高大的笔架,挂满由大到小十几只毛笔。案几后面是高约寸许的矮榻,旁边是一个低矮宽大的瓷瓶,里面插满各种画轴。再后面就是屏风,屏风后面便是帷幕。
卫子君现这里主要由帷幕和屏风来装饰和隔断各个区域,而她所躺的床榻后面也是大片帷幕。这个时期的床榻是独立于屏风前的,三面围有高约尺许的护栏,并不似明清的床铺是嵌入里面的。
双手按了按太阳穴,欲穿鞋下去,却惊觉自己不但被脱了鞋子,居然连那白布袜子也被脱了下来。
哎!不知道这脱袜之人看了会是什么想法。要知道卫子君虽然个头较高,但她的脚却长得娇小润白。那脚趾也是整整齐齐,象一排圆嘟嘟的白瓷娃娃,一排指甲晶莹圆润,干净剔透。以前的朋友们都说她的脚美得不像话。而就这样一对脚谁又会相信那是男人的脚?
幸好,这个时代的女人还没有普遍裹脚的习俗。
卫子君忐忑着穿上鞋子,又摸摸自己的胸前,见一切安好,便走了出去。
出到门口,便有两个女婢迎上来,“公子醒啦,公子这就用晚膳吧。”
“不必了,陈将军呢?”卫子君问。
“将军和安抚使及李监军在书房,奴婢这就去通知将军。”
“李监军?李鸿翊吗?他也在?带我过去吧。”想来这李监军应该是那个人。
“是。”婢女屈身答道。
门前的侍卫通报过后,卫子君便进去了。
三个男人见他进来都站了起来。
“哎呀,听说今日有人出了大丑啊,不但醉酒,还大耍酒疯呢!”李鸿翊笑嘻嘻地看着才进门的卫子君。
耍酒疯!?
她!?
卫子君惊出一身冷汗,莫不是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毕竟自己怎么上的床都不知道。
三个男人看见她惊愕地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的神态,都大笑起来。
他们这个四弟何其纯真,这样的话也能把他骗成这样。
看见他们大笑,才知道他们又是在戏耍她,不由舒了口气。要知道并不是她容易上当,只是因为她的确头一次醉酒。她可是见识过以前那班朋友醉酒的模样,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满地扯人跳舞。所以,她虽相信自己醉酒也会保持仪态,但毕竟没醉过,谁能保证她不会做出些个惊人的事情出来。
抚了抚还有些微痛的额头,走向几人,淡淡道:“大哥又开始取笑小弟了。”
几人都坐下后,陈长便命人端上一碗菜粥和解酒汤,让她吃下。
卫子君边喝着汤边问:“三哥,那些个粮商可有说出什么吗?”
陈长摇摇头,“这些人太过精明了,尚真今日去查他们的底细,也是一无所获。”
“大哥二哥三哥,且听小弟一言。小弟认为,那些商人就是商人,无所谓什么底细,商人就是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所以,关键问题不在商人,而在拉拢商人的人。”
“四弟所言极是,莫不是四弟有了办法?”陈长急切问道。
“办法倒说不上好办法,但酬些粮草还是应该没问题。”卫子君淡淡说道,又想起什么似的蹙眉深思。
三人一听有办法,顿时一齐脱口而出:“什么办法?”
“听二哥说控制这粮草的人是裘再方?”卫子君问道。
“正是!”李天祁答道。
“那想必二哥应该知道那裘掌柜的居心吧?”卫子君又问。
“伺机反叛!他想得倒是轻松!不过粮草却的确被他所控制。”李天祁微微皱眉,满布流光的俊美黑眸显出一缕忧色。
“干脆把那老儿杀了!不是一了百了。”陈长气愤地挥起手。
“三哥错了,杀他一个又有何用,势必会马上有人接替他再同粮商联系。”卫子君淡淡道,“况且这不应只是鹿城有此现象,其他地方也应该有。”
“四弟的意思是……”李天祁琢磨着她的话。
“二哥若想确定裴再方用意,不妨查查其他州郡有无囤积粮草现象,如果有,这裴再方等辈的目的便不只是圈地为王那么简单了。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大部分地区都有此现象,那么他窥视的可能是整个大昱了。”
李天祁赞赏地看了看卫子君:“四弟所言极是,本来我亦有怀疑,但想一个小小的酒店掌柜还不至于有这么大胆子,但听四弟一席话,实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如今的确四处都难以筹措粮草,看来正是应了四弟所言。”
“二哥,一个酒店掌柜能有多大作为。必是受指使于人啊。”卫子君叹道。
“想必是朝中出了乱臣,回去要仔细清查才是,可是四弟,这粮草可有什么办法筹措?”
“二哥,如今除了粮草,甚至比粮草还让商人趋之若鹜的商品是什么?”卫子君开始引入主题。
“是盐、铁!”李天祁答道,“那又怎样。”
“如果用盐来换取粮草,那商人是否愿意呢?”又问。
“自是万分愿意。”李天祁答道。
“据我所知,京师大兴城盛产食盐,整个大昱的食盐都由京兆郡供应,而除了京兆郡的另一个产盐之地便是韦性占据的盐城县。”一丝胸有成竹的笑意浮现嘴角。
“不错。”
“目前大昱盐制一改隋的开放制而转由朝廷垄断,各地商人为了能换点盐引而大费心思。我的办法就是,封锁大昱商人与盐城的盐贸易,然后向各地下诏,允许商人以粮兑换盐票,并且让他们分别将粮食送往各个大军驻地,在当地获取盐票。如此一来各地商人一定是趋之若鹜赶往各军驻地,不用你出一兵一卒押送,他们便主动送去了。”
“好,好办法呀,四弟,真有你的!”陈长已是在那里兴奋地大叫起来。
“还有。”卫子君接着道:“这送粮草的商人只会有一部分,大部分顽固分子可能被教唆,而且并不担心粮草的出处,所以仍会按兵不动。若要他们全部甘心送出粮草,必要造成动荡局面。”
“动荡局面?”
“先,以鹿城为利,只要裘再方在这里,无论朝中下了什么诏书,他都会想出应对的办法继续开出笼络粮商的条件。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叫裘再方出事。这就需要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裘再方交给县司或刑部关押审查,使粮商与之隔绝,那粮商便如一盘散沙各自寻出路了。然后再叫人于商界放出谣言,说裘再方意图谋反,所有与之联系紧密之人都要遭到诛杀,这样,再有人去联络那些粮商,他们也是不敢了,加上能够兑换盐票这样的诱惑,只怕驻地的粮食多得无处可放了。”
“哈哈哈哈,我的宝贝四弟,真乃诸葛在世,快给我亲一个——‘啵’。”陈长话没说完已倾身向前抱住卫子君,‘亲’字才出口,嘴已经落上后者面颊,‘啵’声过后还满意地咂咂嘴。
陈长的动作太快,以至卫子君还未及反应便已被非礼了,只好无奈地摸摸脸,打算继续接着说她的计谋。没想到李天祁见陈长亲了她,也不甘地上去偷袭了一口,那李鸿翊更是无赖般地缠在她身上,亲了一口又一口。
卫子君又羞又恼,一边用手臂护着脸,一边挣扎着推开李鸿翊。待人挣扎坐定,已是面上熏红。
“不说了!”卫子君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