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英雄惺惺相惜啊!”
周琛与徐荣正自站在一望无际的麦田前,把臂大笑,一声刺耳的嘲讽,突然自不远处传了过来。紧接着,麦田之中‘呼啦啦’站起了数百手持刀枪弓箭的男人。
周琛、徐荣大惊,忙吩咐士卒准备迎战,却见几个年轻士子自田中走出,朝他微笑着迎了上来。
当前一个身穿黄衫,相貌消瘦,颇为英俊,看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则是远远拱手笑道:“公璞兄,别来无恙?数月不见,未料兄默默无闻之人,竟已名动天下。什么用兵如神,智勇过人,嘉还以为真有此事。如今看来,却不过都是笑谈!天下人亦多为传言之仆从也!”
周琛脸色都白了,看清那些手持刀枪弓箭者装扮,都似某家豪强地主家兵,方从震惊中放松下来。又见几个青年士子迎面走来,那个自称“嘉”的少年,自称旧识,却又言语之中饱含讽刺之意,一时也无法进行辩驳。
《孙子兵法》中有言: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何为不可先传?就是没有一定的规则,需要审时度势,依照军机,灵活布置计策!
方才的山谷,周琛以为惊险无比,是易于设置伏兵的地方,所以十分警惕。到了这处开阔的原野麦田之上,他以为不会出事,没想到便恰恰就是在这只有半人高的麦田中隐藏了一支伏军!
倘若方才是敌军,对方下令突袭,他和徐荣此刻已然丧命矣!纵然侥幸不死,一千多士兵在突袭之下,毫无防备,也会狼狈窜逃。对方再于背后山谷,埋伏百人,趁乱将大军逼回山谷,他和一千多士卒,必然会全军覆灭也!
此计毒辣奇诡,出人意料,防不胜防。周琛如何能不震惊变色?嘉?莫非对方是郭嘉!
周琛从沉重的打击和深深的自省中恢复过来,见那少年和几个青年士子已经走到眼前,想起先前对方自称“嘉”,又称他为公璞兄。立即明白这些人很可能就是他现在这个身份的学友交好,当下赶紧迎上去,笑着拱手拜道:“周琛多谢几位学友‘活命之恩’也!”
“公璞无须放在心上。奉孝不过是玩笑之语也!”一名身穿青衫,姿容俊美,身高七尺五寸的青年,上前扶起周琛,儒雅淡定地笑道。
周琛从青年口中确定方才嘲笑他的少年就是郭嘉,心中大喜。其他几个人不用猜,肯定就是荀氏双杰荀彧、荀攸等人。虽然周琛认不出到底谁是谁,但还是赶紧亲近地道:“奉孝方才所言不虚,世人传言,多不可信。周琛学识谋略,与几位学友相比,犹如萤火之光之与皓月之明,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周琛话声未落,郭嘉已再次轻笑起来:“琛者,天然之珍宝也。璞者,未琢之美玉也。文若何必听他多言掩饰?老师说他刚烈诚孝有余,机敏智计不足,轻者大难加身,重则年少丧命。今日能有如此成就,已不算辱没老师和我等也!”
“文若?荀彧,荀文若?王佐之才、留香之貌的荀彧,荀文若?”
周琛听郭嘉称眼前的俊美青年为文若,立刻暗道自己迟钝!这几位青年士子中,眼前的青年最为俊美,方才近前时,他就嗅到一股淡香,还以为是麦田中的麦香,怎么忘了三国还有个男人也会散放香味啊!
周琛正自暗忖,根本未听到郭嘉后面一番夹枪带棍的讽刺。可是站在他身旁的徐荣却是忍不住了,“噌”地一声拔出腰间钢刀,对着郭嘉就是一声怒喝:“好个狂放士子!我家司马文武兼备,两献奇计,三入军营,功在社稷。岂是你一介黄口小儿可以评说?倘不看在我家大人面上,你已是一具死尸也!”
周琛未料到徐荣会勃然怒,阻拦不及,又欲开口阻拦郭嘉,却见郭嘉面对徐荣毫无惧色,直视其冷笑道:“倘若方才尔等是黄巾余孽,已然命赴黄泉矣!还能在次大言欺吾呼?”
周琛怕两人针锋相对下去,无法收场,忙止住徐荣道:“汉光兄!这些都是我游学颍川时的学友,人人都有经纶治世之才,远远高于我数倍矣,切不可对他们无礼。”
“哼!有才无德,恃才放旷者。亦未必能长久也!”徐荣听从周琛吩咐,冷哼一声,再不言语了。
周琛见此无奈地看看荀彧等人,这才朝郭嘉笑道:“故人相逢,当把盏言欢,奉孝何故言语相激,使琛不敢亲近也!”
周琛话音方落,荀彧身后一名稍微年长,举止稳重的青年,已经忍不住大笑上前道:“公璞有所不知也!此番非是奉孝有意相激,而是他真生气也!”
“哦?此话怎讲?”周琛不太理解。
“公璞莫非忘了奉孝以前对你的断语。现在以公璞表现的才能,你已是他平生第一次断错之人也!”青年不由大笑解释道。
周琛不知郭嘉对少年死者的断语,自然只能听懂一二,正想着如何应对。却见荀彧微微摇头,止住大笑的青年,淡淡道:“公达,还是我来说吧。”那名青年虽然年长,听了荀彧此话,还是恭敬的退了回去。
周琛听荀彧叫青年公达,知其便是曹操麾下第一谋士,被曹操尊称为“谋主”的荀攸荀公达,也是荀彧的侄儿,心中又是欣喜几分,赶紧道:“既然如此,就由文若兄说吧。却不想我也能让奉孝生气也!”
荀彧摇头笑道:“公璞可听好了,此事若是三月之前我也不信了!”
一旁的郭嘉,见几人视他如无物,不由摇头叹道:“过去之事,提他作甚!”
“莫非奉孝又在老师面前说我坏话?”周琛忙不迭地问道。
荀彧微微摇摇头,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公璞可记得,三个月前,汝南黄巾暴乱,我等与几位老师撤出学宫,各自回家。奉孝携母亲与我等一同南下,暂避于荀庄。我等都劝公璞,勿要冒险南下,以免有难。你却坚决不听,毅然返家奉母么?”
周琛忙到:“自然记得,莫非便因此事而起?”
荀彧赶紧道:“自然如此了。你走之后,我等俱为你担心。是时奉孝长叹,公璞刚烈诚孝,明知南有乱贼,仍不顾安危,返家奉母,此大孝大勇天下难见也。可怜我昔日断语实在浅薄。只恐此去,竟做永别,我等有生难见矣!我等亦深以为是,甚为你担心。后来,传言说你为贼所擒,侥幸逃出后,在皇甫将军帐下建立奇功,我等虽然不信,总算放下心来。奉孝此时又叹:琛者,天然之珍宝也。璞者,未琢之美玉也。天下丧乱,人人惶恐,公璞不失诚孝本色,冒生命之险,还家奉母。陷身于贼营,逃遁而出后,不畏贼强,反奇谋破贼,以天下之纷乱,雕琢其身,终显‘珍宝美玉’本质。此真英雄也!孟子曰,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公璞反其道而行,非世俗腐儒所能比!嘉有此学友,此生之幸也!”
“奉孝!”荀彧话音未落,周琛已经感动备至,激动地呼唤了出来。他此刻才明白后世为何说,郭嘉能察人本心,有鬼神之策。山谷、麦田,一险一平,选平平无奇之麦田设伏,化腐朽为神奇,此当为鬼神之策;千里之外断言观人,直指人性,所言精辟独到,却不正是察人本心么?
周琛尚自惊叹,一旁的徐荣已然正色肃面,上前向郭嘉深深一躬道:“千里之外,亦能断言识人。先生真奇人也!徐荣鲁莽,不知先生大才,请勿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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