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既说到了这程度,梅老夫人和梅二奶奶若是再继续阻拦,便也不合理了。毕竟沁园是陈家的地盘,没道理客人拦着主人不让进的。
可是梅老夫人如今才刚得到能够医治好梅若莘的希望,对杜婉夫妻两个喜欢的很,自然要帮衬他们。这会儿若是放江氏带着道士进去,定然会一番大闹。
凭良心说,道士们若真对杜婉不利,或者是气得犯了病根,她是为之不平的。而且若杜婉这个大夫都有事了,哪里还能顾得上病人?梅若莘的治疗恐怕就会被延后。
想通了这一层,梅老夫人的眼神变的坚定。
“安陆侯夫人来的正好,你既带了这么些的人来,咱们自然须得好生说道说道。昨晚儿我就曾问过你,以世子夫人有事为由将我那即将临盆的孙媳诓骗出来到底是何居心?我梅家与你陈家,清贵和勋贵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富贵是你们带着,我们穷酸是我们兜着,就算沾上一点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好歹大家见面三分笑容彼此存体面就是了。可你这般作为,到底因何!”
江氏想不到梅老夫人竟会当面发火质问,她是个暴脾气,且又有那样的病症,肝若虚脾气便控制不住,她在府中不敢开罪老太君是为了有个长久为她撑腰的人。难道这会子陈梅老夫人都敢以身份压他?
江氏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的道:“梅老夫人说这话我就不懂了。贵府上的少爷和少奶奶来,我们好茶好水的待客,哪里曾亏待了他们?我们还担忧她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将孩子生在我家呢!这事儿全是杜将军夫人安排的,他们自个儿的母亲安排,于我陈家有什么相干?!”
梅老夫人冷笑,淡淡道:“安陆侯夫人强词夺理倒是有一套。别以为老身不知你与杜将军夫人之间定下的那些个弯弯绕。你们看不惯的‘妖孽’能救人性命,你们这些好人反倒做得出这自私自利伤天害理的事来,说出来也不怕叫人笑掉了大牙!若不是世子夫人医术高明,现在恐怕我那孙媳和重孙早已经一尸两命了,你们陈家又如何赔偿的起?别以为老身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根本就是想让我那孙媳出面去指正世子夫人不懂医术!”
“你胡言乱语什么!”
“老身是否胡言乱语,明眼人都知道。你也配做个母亲?我真是怀疑了,世子爷身子不好,你做母亲的好生给养着就是了,做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他,世子夫人乖巧伶俐,你又有什么瞧不上眼的?!”
“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在这里叫嚣!”
“安陆侯夫人就是这样的礼节,老身也算领教了。今儿看在我那刚出世的重孙份上,看在你我与杜家同是姻亲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可你也不要得寸进尺!”
江氏真想一巴掌抽死面前这不知好歹的老货。
可是梅老夫人是梅翰林家中的大家长,是一品诰命夫人。若是他与万贵妃跟前加减几句言语,万贵妃本就瞧不上她,定然会想出许多法子来整她,还能叫人看不出的。
江氏气的双目圆瞠。
梅老夫人气定神闲,只带着梅二奶奶守着门口。
江氏气急败坏,破头也不回的吩咐:“就在此处做法!”
“安陆侯夫人,这做法事……”
“你只说在这里能不能做!”
那道士是江氏使银子找来的,见东家眼睛一厉,也不敢再拒绝,立即吩咐人设香案香烛供果,便煞有介事的做起法来。
梅老夫人吩咐郑妈妈关了门。
道士做法时,院内都听得到那声音,好在杜婉与陈岳林是睡在里间的。
一道院门紧锁,就将外头意图进来蹦跶的人阻拦在外头去乱蹦跶。
江氏要打击杜婉刺激陈岳林的计划落空了。
打发了道士离开,江氏气哄哄快步回了上院。
老太君拿着抽个内心串了的翡翠佛珠念经。江氏憋着满肚子的气,原本进门就想发泄一番的,可是看老太君眉眼不抬的模样,她愣是没敢张口去说。就只委屈的抿着唇。
等老太君念完了经,江氏再开口说话时,方才带回来的怒气已经去了一半。
将事情经过细细的说了,江氏就低声道:“那老货还是翰林的娘呢,瞧着竟像个不讲理的破落户,母亲,我看她是一心一意要护着沁园的,咱们自己的宅子里,难道真的无计可施?”
老太君似笑非笑:“难道一开始不是你出了这个主意,让杜氏和阿昭回来?”
“我,我也是瞧他们在外头太久太自在了……”
“所以你只算中了这一步,后头发生什么就都没在乎?”
“我……”
“你这样愚蠢,好好的法子教给你你都能办砸了,也活该混成这样。”
老太君依旧笑着,手里转着佛珠,可这一句对江氏来说的确是戳心窝子的。她混成这样,难道不是被她们陈家耽误的吗?
江氏抿唇,拂袖而去。
杨妈妈见江氏带着人走远了,担忧的道:“老太君,你说侯夫人那里不会做傻事吧?”
“她可不傻,她只是想要的太多了,还太心急,希望能一朝一夕就得到成功,根本不懂什么是隐忍,不懂什么叫做厚积薄发。”
杨妈妈笑着点了点头,又道:“那就随着侯夫人去吧。这段日子其实最该在意的是侯爷,如今既然能够确定世子夫人医术精湛,那侯爷身上的病灶许也要世子夫人亲手去治才好。”
想到自己儿子竟然被废了,老太君就气的脸色涨红,“那个小骚蹄子,我倒是要看看她有几分厉害!敢对自己的公爹下手,我看她也是活的腻味了。”
“老太君息怒。”杨妈妈觉得老太君已提起安陆侯,那脾气就像是被安陆侯夫人上了身一样,暴躁的不能再暴躁,戒急用忍的功夫都给忘了。
然而她不过是个下人,在主子烦心之时根本不敢劝说。
老太君捻着佛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氏回了金香园,心里也是憋了一口闷气,莫名其婉的就丢失了将杜氏淋个狗血临头的机会,她气的肋扇疼。
杜婉与陈岳林相拥而眠,接下来的几日杜婉除了给陈岳林诊脉,制作药膳之外,其余的还要顾及到杜好的身子恢复。总怕她生产时有些伤口不是在外头的,是以杜婉每天都会将自己那带有奇效的血液融入杜好的饮食之中,因梅若莘也一直一起住着,杜婉每天都给他针灸,用饭时有时候梅若莘也会用一些杜婉做的药膳。
如此过去了十天,杜好已经恢复了不少,梅老夫人亲自来接人,再度给杜婉行了礼:“多谢世子夫人,老身无以为报,往后若有个什么,只需要你的一句话,老身定为你办得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您客气了。长姐在您府上还要劳烦您多照顾。”
杜好不能见风,是直接抱着孩子在内宅上了马车的。
梅若莘的病情虽未曾好转,但好歹乖顺了一些,不会如以前那样多动症似的让杜好操心。
杜婉拉着陈岳林的手到了马车旁,仰头对杜好道:“姐姐,我开的那个药你一定要坚持吃。这样不日身子就可恢复了。还有姐夫,如今针灸了一段日子,后头就可以不必每天针两次了。但是也要注意,每隔三日就让姐夫来。”
杜好看着杜婉娇美绝伦的面庞,就好像自个儿是头一次认识了杜婉。
这样果敢,又医术高明的人,虽然还是那张脸蛋,性子却比以前开朗坚强的多了,如今这样,她很喜欢!
杜好点着头。
杜婉笑着问:“我家小侄子还没取名呢吧?乳名叫什么呢?”
杜好看了一眼依偎在身边昏昏欲睡的梅若莘,叹息道:“现在还没有取名呢,这是我们的长子,我想等将来你姐夫的病情好转一些,将给孩子取名的机会留给他。”苦笑:“你说我是不是在痴人说梦?
“不是。”杜婉回答的斩钉截铁:“姐姐只管放心,我虽然不敢打包票姐夫一定能够如正常人一样,但是能够化开他颅腔之中的淤血,却是我能够做到的。你放心,只要有妹妹在一日,我就为你们尽力一日。”
“婉婉。”杜好拉着杜婉的手不肯放,或许她自小到大,都是太过于主观的想要对杜婉好,反而忽略了杜婉自身的才能,就连她偷偷的学医术,她这个做大姐的都不知道。
原本在家中时,其实也真的没有给他放松警惕的时间,张姨娘与杜婥那里根本就防不胜防。
杜婉与陈岳林一同将人送出了沁园的侧门。
看着梅家的马车渐渐远去,陈岳林才拉着杜婉的手道:“多亏了有你。”
杜婉笑道:“怎么感慨起来了。”
“我是真的觉得感激。因为自你到了我的身边,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所以你更要好生配合,好起来,好陪着我过一辈子啊。”
陈岳林点头,许下承诺:“好,我努力做到。\"
杜婉还以笑颜。
待到他们回了沁园侧门,躲在拐角处的两个汉子才走了出来。低声耳语几句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