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岳林禁不住好笑地摇头:“你将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只是这段日子是一直调养身子,且大哥萍踪浪客并不是总在京都,两厢原因才没去瞧瞧。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成了满是心机了。”
风毅挑眉,真真发现陈岳林成婚之后性子变了很多。从前病重的他人也是冷冰冰的,仿佛满身都凝结着寒霜,就是与他和蒋永明相聚之时也极少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与蒋永明不介意他愁眉苦脸,只有同情和关心他的苦难,因为人一旦身体病痛,再想提起兴致去与朋友结交就很难了。身体若不舒服,还能做的成什么?陈岳林没有被病痛折磨成一个暴虐的人,就已经很不容易。
想不到命运到底还是公平的,给了陈岳林一个如花美眷,将他凄苦的一生都造成扭转之势。身子好转,妻子还有孕了。
虽然有人从中作梗,背后使坏。
但风毅很乐于看到陈岳林发生这样的转变,虽然他嘴上是打死不会承认。
“放心吧。这件事我定会办妥。二哥快去看看嫂子。”若不能将母后之人揪出来,他都对不住陈岳林真心与他结交的这些岁月。
“劳烦三弟。”陈岳林正色拱手。
风毅忙别开脸侧身不受他的礼,“这是做什么,自家兄弟做这么一丁点举手之劳的事,二哥还与我这般客气,莫不是要与我生分了。”
“是,那我就不与三弟多客套了。”陈岳林微笑。
风毅也笑,二人相互颔首后,风毅快步往外头去,到马厩牵了一匹马,就快马加鞭地往城中聚贤阁而去。
陈岳林则是转回身,继续往内宅走去。
内宅之中,二皇子正端坐在杜婉卧房临近门前的圈椅上,杜婉则是坐在里间临近格扇的三围罗汉床,由玉莲在一旁伺候。
内外之间隔着的圆光罩垂下一道摇曳的珠帘,在阳光下摇晃着光辉,将屋内的美人勾勒出光影云染的轮廓,看不真眉眼,却感受得到那女子的美艳。呼吸之间似还闻得到一阵阵优雅的清香。
二皇子的心就像是被人用柔软的毛刷子沾了蜜糖刷了两下,又酥又痒又甜蜜。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却碍于他们彼此的身份,就只能一人里间一人外间,隔着一道珠帘说话。
饶是如此,二皇子也不愿意告辞。
“好生养着便是,曲太医专门照看我母妃的脉,这些年来从未有误,医术是可以信任的。”
“是,多谢二皇子。”杜婉笑着做答,人已经有些疲惫的坐不住了。她很想说二皇子怎么不告辞,她才刚吃了药,发出满身的虚汗,头也有些晕,只想睡一会儿,偏偏二皇子在此处闲聊,她因碍着他的身份,又碍于他与陈岳林的关系,不好直接逐客。
是以杜婉从不主动寻找话题,只希望快些结束这一场对话。
可是二皇子总能在话题进行不下去时说出一些新话题。
虽应对不难,也不需要如在府中面对江氏和老太君时那样绞尽脑汁地斟酌言辞,但她是病人,这会儿真的很累。
玉莲在一旁瞧着干瞪眼也没辙。杜婉身为世子夫人都没办法开口,她一个下人就更不能了。
看了看外头锦衣玉带面色欣然又十分殷勤的二皇子,再看她家病中都不减姿色,更显得娇柔楚楚的夫人,玉莲的心里便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也不知是是不是她想的太多……
“此番在府外住着,弟妹可还习惯?”二皇子仿佛怕杜婉惧怕,又补充道:“我与聿策自幼一同长大,且生辰只差一日,我虚长他一天,也就以兄长自居,唤你一声弟妹,也是情理之中。”
“二皇子说的是。”杜婉低柔的回答,头开始有些晕。手肘撑于方桌一角,抵着额头蹙眉。
玉莲唇角翕动,欲言又止。
好想赶人!
可是她又不太敢……
“夫人,您还好吧。”玉莲只能委婉的询问,以提醒外头的男人,他们家夫人很不舒服。
杜婉理解玉莲的意思,这会子就是不用装模作样她都已汗水湿透了里衣,白着脸摇头道:“还好。”
“要不奴婢扶着您斜靠着一会儿?”女眷要休息了,二皇子若识趣的也该走了。
果然,外间的二皇子再不好继续呆下去,站起身隔着珠帘负手而立,望着里头的人影道:“弟妹休息吧,我去外头走走,寻一寻聿策。”
杜婉暗中松了口气,“着实是怠慢了二皇子。”便也站起身相送。
谁知刚站起身,她就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跌去,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带翻了方几上的茶壶,茶碗也扫落在地,发出很大的碎瓷声响。
玉莲惊呼拉着杜婉。
二皇子也闪身入内,迎面将馨香的娇躯接了个满怀。
心头砰然跳动的仿佛不属于自己,二皇子耳根发烫,心头乱跳,紧张的扶她:“弟妹,这是怎么了?!”
杜婉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二皇子说了些什么。眼前发黑的症状却是好了一些,便挣扎着要往一旁的罗汉床坐去。
可地上却是一地的碎瓷片,眼瞧着她就要踩上,二皇子一把将之揽在怀中向一旁带去。
正当这时,陈岳林恰进了屋门,隔着晃动的珠帘恰看到一双人影相拥而立,那场面唯美的仿若他都随着置身于画中了一般。
陈岳林凝眉站在原地,并未出言打断。
倒是二皇子的随从见陈岳林来了,心知皇子有那个心思,忙大声问候,行礼道:“见过世子爷。”
二皇子与玉莲都看向屋门口。
玉莲面色大变,忙扶着杜婉的手臂道:“夫人,您好些了吗?”
二皇子也就势收了手:“快瞧瞧你们夫人可磕碰到了?”回头吩咐:“去将曲太医叫来。”便大步到了外间。压下方才的砰然心动和见到陈岳林的心虚,二皇子耳根和脖颈都是红的,却是道:“才刚弟妹昏过去了。”
陈岳林闻言,什么都没说,只快步往屋里来,接过玉莲扶着的杜婉,“婉儿,你怎么样?”看到地上的碎瓷以及杜婉惨白的脸色,陈岳林越发着了急,连声催着外头的人去请李大夫和曲太医。
杜婉这会儿根本解释的力气都没有。她也相信陈岳林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在纯正的古代男子心中,是宁肯让妻子被碎瓷割伤也不让别人碰一指头,还是反之,杜婉也弄不清楚。
她也没有精力去细想。
“阿昭,你别担心。我没事。”她以为自己声音如常,可听在旁人耳中却是细若蚊嘤。
陈岳林忙扶着她在身畔的三围罗汉床躺下,抓着她出了冷汗冰凉的手道:“怎么会这样呢?才刚不是刚用过药吗,还是说那药用的不对?”
杜婉闭目忍过一阵眩晕才道:“许只是因为有孕,气血虚弱才会头晕,与毒无关。”
今日之前还都好好的,昨儿也没这样,怎么今儿忽然就发作了,若是与毒无关,也不至于一天了晕了两次。陈岳林坚决不相信杜婉的说法,焦急地回头去催:“大夫怎么还没来?”
“世子爷不要焦急,已经让人去催了。”玉莲目睹了刚才的全过程,心里很是替杜婉抱不平,生怕陈岳林会因方才之事而动气,若是在杜婉有着身孕中了毒的情况之下再平白无故地被冤枉而失贞,那才是最大的伤害呢。
只是这会儿当事人在,陈岳林又没问起来,玉莲根本无法主动开口。
陈岳林便拉着杜婉的手道:“别怕,曲太医都说了你的身子无碍,只需要好生解了毒调养好了便是。许真如你说的,只是血气不足。”
“我自己就是大夫,我说的当然是对的。”杜婉微笑,让陈岳林将桌上精致的捧盒拿来,从里头捻了一颗琥珀色的糖球含着。
陈岳林只当杜婉是中毒导致,早已急的冒了汗。而杜婉脸色却渐渐缓和了。
待到曲太医和李大夫赶来诊治过后,只说并无大碍,似乎毒也解了,果真是气血虚弱才导致头晕目眩,让身边的人仔细给进补便是。
陈岳林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期间,二皇子一直在外间立着跟着干着急。曲太医和李大夫去了外头,二皇子与陈岳林便不约而同的跟了过去,“果真是如您二位方才说的那样吗?不是在说好听的哄我们?”
“二殿下、世子爷不要着急,依老夫看,夫人的毒已经去了大半,只是自幼积弱,身体底子不好,调养的并不得当才会有这样症状,只需要好生补身子便是。”
李大夫也捻须道:“世子夫人当是学医的奇才,今日我三人斟酌方子,世子夫人随意点拨换了两味药,才刚服用过后现在却减轻了这么多,若不换许还不能如此立竿见影,看来再用两天的药毒就可以尽数解了。之后便是调养了。”
陈岳林见二人都说的如此笃定,这才真正放了心。
二皇子也同样松了口气,笑着道:“有劳二位了。”
二人连称不敢,退后下去。
院子当中只剩下两人,二皇子便因心虚而觉得尴尬。对陈岳林笑了一下,道:“聿策,才刚我在外间坐着与杜氏聊了几句,原本我是打算出来寻你的,但她忽然头晕跌倒,碰翻了瓷器,我担心她被碎瓷片伤着,这才急忙赶着进去扶着,将她带离了原处,这不正好你就回来了。”
陈岳林闻言并未马上作答,片刻后一笑,才道:“二殿下的人品,我自然信得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