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婥昏倒,着实将张氏吓得不轻,忙焦急的唤人去请大夫,然而此时已过了宵禁时间,照规矩是不敢在外头行走的,张氏又吩咐人去外院找杜将军。可杜将军竟不在府里,只留话给婢女,说是问起来就说与安陆侯吃酒去了。
最需要他时他不在,直将张氏气的放声大哭。哭着哭着,杜婥已经自行醒来了。
“婥姐儿,你还好吧?”
杜婥泪眼朦胧的望着哭红了眼的张氏,心中又爱又憎,缓缓的别开脸。任泪水沿着眼角滑落至耳畔,落到枕头上,在浅绿锦缎枕面上留下个深绿痕迹。
“娘,我没事,我听您的。”
娇娇软软的一句话,说的张氏心都要碎了,“好好好,这事儿先不提,你觉得那里不舒坦?不舒坦一定要与娘说!”
“我都好,没事的。”
杜婥看向张氏时,已将所有情绪掩藏起来,又是平日那个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了。
张氏大感欣慰,点头道:“这才是娘的好女儿。你放心,将来等你成了安陆侯世子夫人,继而成了安陆侯夫人,有了封诰成了诰命夫人,你就会明白娘今日的苦心。”
“女儿他日若真能够飞黄腾达,定忘不掉娘的一番心意。女儿会好生孝顺娘的。”
“好孩子,好孩子。”张氏感动的热泪盈眶,将杜婥搂在怀里,如安抚稚子一般拍着她的背。
杜婥靠在张氏肩头,望着素淡的沙帐,眸中狠厉之色渐渐聚集。
这世上若陈生母都只当她是换得富贵的筹码,她还有什么好指望?
从此以后,她杜婥只为自己谋划,不为别人!
一夜好眠,清早起身杜婉先喝了一大杯加了灵血的温水,只觉满口沁人花香,瞬间神清气爽起来,又给陈岳林也倒了一杯,便笑吟吟的去更衣盥洗,去小厨房预备早膳。
陈岳林依着杜婉的嘱咐,到了院中散步呼吸清新的空气,只觉得他们住的第二进院落中,花圃中的花草都要比别处鲜艳茂盛,就连空气都是带有清香味儿的,心情越发的好了,活动了一下肩膀手臂,便张开双臂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聿策起来的倒是早。”蒋永明从厢房出来,已经穿戴整杜,也学着陈岳林的模样活动筋骨。
“是啊,习惯了这个时辰起来,加上婉儿也要预备早膳,是以来起得早。”
“你倒是有福气,像弟妹这样养尊处优的人,却亲手做羹汤,且厨艺了得,加之药膳效果极佳,你既饱口福又能身子强健,这可是多少人都羡慕的。”蒋永明缓步到了院子当中。
陈岳林爽朗一笑,“的确如此,不过子云若能早些成家,这会子也不用在这里羡慕我了。”
蒋永明瞪他一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那是,得了如此娇妻,的确很骄傲。”陈岳林扼腕而立,俊秀的面庞在晨光之下显得格外清俊。
蒋永明也是许久没有细看陈岳林,如今一见难免怔了一下,随后感慨道:“想不到聿策恢复的这样好。长了些肉,看着也顺眼了,从前就像是骷髅架子上套了一层皮。”
陈岳林闻言一愣,摸了摸依旧十分清瘦的脸颊,“有那么可怕?”
蒋永明点头,“紧绷着脸还好一些,那时候最瘆人的是笑起来时。现在就好了,君子一笑如沐春风,在也没瘆人的感觉了。”
陈岳林忽然恍然:“难怪婉儿与我刚成婚时,时而紧张时而恐慌,我越是想对她温和一点,她就越是闪躲,原来问题是出在笑容上。”
蒋永明听的禁不住哈哈大笑,想象陈岳林与杜婉当时的场景,越发笑的不可收拾。
“大哥,大清早的什么事儿这样开心?”风毅一身劲装从外头回来,脸上脖子上还挂着汗珠,见蒋永明这般禁不住好奇。
蒋永明笑着摆摆手,忽然摸了摸脖颈:“奇了,我这样大笑,怎么没咳嗽也没气喘?”
蒋永明如此一说,陈岳林和风毅对视一眼,也觉新奇。
昨儿还那般咳嗽的人,这会子竟能谈笑自如,也不咳了?
“婉儿还未正式给你针灸呢。”
“是,弟妹昨晚只是开了个方子先用了一次,对了,还吃了弟妹预备的药膳。难道真这样灵验?”
灵验与否,亲身体验才知道。陈岳林和蒋永明对视一眼,看着彼此的好转,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正带着丫鬟提着食盒缓步而来的杜婉。
她今日穿了身杨妃色交领素面妆花褙子,下配月牙陈挑线裙子,乌云长发只以一根红玉簪子挽起,一身粉嫩妩媚的像是枝头初绽的桃花,未施脂粉的精致面庞上挂着温暖的微笑,看向陈岳林时,翦水大眼中一层雾蒙蒙的光。
“阿昭,大哥,三弟。是不是已经饿了?早膳预备得了,用过早膳就给大哥针灸。”
陈岳林心内早已被幸福沾满,快步上前去挽住了杜婉的手:“辛苦了。”
“下厨能辛苦到哪里去,你还与我客气。”
蒋永明与风毅瞧着都禁不住笑。前者道:“弟妹,我今日却觉得咳嗽好了许多,也没有气喘了。”
“是吗?许是大哥到了此处心情放松愉悦,自然就有所缓解了。”杜婉笑着道。
她才不会承认昨日的药膳和汤药她都加了灵血呢。
不过蒋永明和风毅都是陈岳林最重要的朋友,她是绝不会允许陈岳林伤心或者担忧的。
蒋永明却只当她谦虚不居功,心内对她的赞许又多一层。年轻姑娘家做到这般的可不多。
“弟妹就不要谦虚了,你的医术的了太医院曲太医的赞许,药膳皇上和万贵妃用的都赞不绝口,我也是有福气,才能吃得到皇上赞许的药膳,身子好起来多半也归功于此。”
杜婉莞尔,蒋永明是生意人,很是懂得如何说话能叫人觉得如沐春风,“大哥言重了,既是觉得好,那就多用一些。”
“自是不会客气的。”
说话间到了花厅,杜婉带着婢女将早膳的药膳摆好,就在一旁服侍陈岳林用饭,陈岳林哪里舍得让她站着看他们吃,就拉了她在身边坐下一同吃。
食不言,用罢了饭漱过口,陈岳林才道:“大哥,我有件事与你商议。”
陈岳林平日里不习惯叫蒋永明大哥,都是直呼其表字子云的,称呼他大哥时大多数都是有要紧的事。
蒋永明便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安陆侯夫人娘家在外头经营的产业中,最大的应该就是印刷铺子。”
听闻他竟然提起江氏娘家的产业,蒋永明立即明陈过来:“你想报复江氏,打击她娘家的买卖?”
“不,我不只是要打击她们家的买卖,我要让他们家里没有买卖可以做,不只是张家,还有陈家。”
什么?
风毅愕然:“二哥,陈家可是你自己家,你准备打击自己家?”
陈岳林是凝眉冷笑,手指有节律的敲着桌面,片刻道:“前一段日子我身子比现在虚弱,除了做自己的事我也没工夫去搭理他们,谁承想他们自我感觉良好的很,手都伸长到庄子里来了。婉儿虽然怕打老鼠伤了玉屏,不肯将那件事声张开来,我又如何能够容忍胆敢对婉儿动手的人?”
向前倾身,很是认真的问:“你们说,对于贪得无厌的人,最强悍的打击是什么?”
蒋永明喃喃道:“倾家荡产。”
“正是我要的。大哥,这件事你暂且放在心上,回头咱们兄弟从长计议。”
风毅听得都觉得热血澎湃:“大哥二哥若做什么就尽管与我说,我尽力帮忙。”
“如此等于如虎添翼,甚好。”陈岳林感激的拍了下风毅的手臂。
男人议论事时,虽然没有特意避开,杜婉依着原主的记忆也知道自己不该留在此处听他们说话,可又忍不住好奇,就只默默的听着。心里对陈岳林的行事作风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原来他不是个可以由着人欺负的软柿子,他的身子日见好转之后,竟然会是这般迷人的性子。
他待人有宽和的一面,比如对待王嫂子。可也有狠辣的一面,譬如刚才他们的议论。
杜婉微笑,觉得自己不该胡乱插手,就该给她的男人一个为她报仇的机会,否则陈岳林将此事憋闷在心里对身子也无益处。
杜婉便去请了李大夫和曲太医来,先为自己诊脉。
确定毒已经全解开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杜婉听的也是松口气。
三人商议了一下调养的办法,杜婉就开始为蒋永明针灸。
因为男女有别,杜婉便请陈岳林和李大夫都在一旁帮忙,蒋永明穿着雪白的薄中衣,按着杜婉指示的姿势卧着,杜婉便沉稳的落针与其上,每次都是得气之后在扎另一针,稳扎稳打绝不冒进。
这厢安静针灸时,安陆侯府中早已经乱做一团。
陈岳彬跪在院子当中,倔强的不肯服软,而连驰则是抡圆了巴掌抽在他带有淡淡疤痕的左脸上,“你这不孝子!我是白养了你一场!你胆敢觊觎你老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