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中某县,离县城四十里外的小山村,一条山路蜿蜒曲折的从山外钻了进来。靠近村子的地方,路的两旁,是金黄的稻田,已经是收获的季节,稻穗已经把稻杆压弯。再过半个月,就到了“双抢”的日子,这也是一年中最热的天气。
虽然天色已晚,但太阳的余热还残留在地面上,而太阳下山的地方,有着最美的夕阳景色。这个时候,村子里的多户人家都已经开始做饭,屋顶上炊烟袅袅升起,好一幅美丽的山村宁静图。
这村子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地方,因为太偏,以至于山外的目光很少能注意到这里,而村里人也安逸于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不太愿意去面对外面世界的花花肠子和尔虞我诈,好在这条山路够弯够险,将山外与山里几乎完全隔绝,才有了这世外桃源般的安静地。
这条路上几乎没有外人走过,来往的都是村里出去劳作与回家的人。
而这一天,山外进来了一个年轻人,个头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留着个超短的平头,古铜色的脸,面部轮廓清晰,天庭饱满,浓眉星目,单眼皮,英挺的鼻梁,朱唇皓齿,上身穿黑色短袖t恤,透过那t恤很明显能感觉到肌肉的力量,下穿迷彩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中筒系带的军鞋,迷彩裤的裤脚套在鞋里,右手提着一个军绿色的袋子,飒爽英姿,有如从画里走出来的一个人,充满了阳刚之气,说不出的有精神头。
村口的松柏树下,坐在那里乘凉的叶老头有些惊奇的望着来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来人的模样,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像在村子里长住的人,因为村子里不带这种形象气质的人。
哪个城里娃迷路了?这是叶老头的第一反应。近些年来,随着冒险游的兴起,确实偶尔会有一些城里人来这里求新鲜、求刺激,只是可惜这小山村虽然宁静,但没有绝美的风景,只能称得上山清水秀,比较普通,生活上也非常不方便的,挑个水还得去一两里外的地方,所以兴趣过后,都索然无味地打道回府。
不过又不像,那样的人走在路上都是东张西望的,而这人却是径直朝村口走来,连路都不看,就好像回家的人一样。这是哪家的娃儿?叶老头看着来人越走越近,突然停住了嘴中吸旱烟的动作,猛的一拍额头,说道:“哎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这不是……”
由于动作过大,嘴中的烟斗没含住,掉在了地上,不过叶老头可没空去管这个,站起来就跑,扯着喉咙在村子里喊道:“叶老三,快出来,叶老三,你家小孩回来了,快点出来。”
这喊声一下就打破了村子里的宁静,于是家家户户的窗子推了开来,想听清楚叶老头再喊些什么。在大多数人听清楚了内容之后,整个村子如同一池平静的水被投入了千万颗石子,一下热闹起来,好些年轻人欢呼着朝村口跑去。
一会的功夫,山外来的人已经到村口的松柏树下,望着这多年未变的松柏树,多年梦里出现的情景现在真实的呈现在了眼前,回来了,近乡情怯。十八岁那年从军,到二十五才回家,七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离家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有点害怕。
“叶凡哥,真的是你回来了啊!”“叶凡哥!”“叶凡哥!”
正当叶凡还沉浸在思乡的情绪中的时候,一阵子喊声把他从神游中拉了回来,抬头一看,只见几个年轻人扑了过来。叶凡沉重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一个旋转,将领头的年轻人转到了身后,脚抬起来轻轻地在他屁股上一踢,就将他踢了个“狗啃泥”,叶凡双手张开,紧紧的将后面几个人抱在了怀里。
“叶凡哥,你怎么一见面就欺负我啊,看看,把我衣服都给弄脏了!”
领头的年轻人在一阵哄笑中爬了起来,红着脸,满脸哀怨的看着叶凡,见到他这个样子,跟他来的那些年轻人笑得更厉害了。叶凡转过身,也不顾他身上满是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退后一步,笑道:
“毛子,我敢肯定你练武又偷懒了,要不然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招式都防不过去。”
“我没有。”
这个叫毛子的年轻人辩解道,只不过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是底气不足,自己也不好意思的尴尬着笑了起来。人群中有人起哄,大声的说道:
“叶凡哥,这衣服可是妮子特意给他做的,这回弄脏了,搞不好回去要跪床脚了。”
众人又哄笑起来,毛子恼羞成怒,扑上去与众人打闹在了一起,好一会儿才停歇,叶凡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仿佛想起了小时候在村子里的场景,也是这群人,也是这样子打闹,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后,昔日的小屁孩如今个个嘴上都长了胡子,有些已经拖家带口了。
叶凡记得那个时候,由于他们这一伙人太过于精力充沛,顽劣,整个村子天天被闹得鸡犬不宁,大人们没有办法,只好把他们全部送到村西头孙大炮家去习武,让他们好好发泄,顺便也学点本领。
孙大炮无妻无儿,对这群小孩喜爱有加,于是很乐意有这么多人给他做伴。不过虽然喜欢,在教习方面还是相当严格,用心,加上自身的真功夫,所以很快就将这群小孩子训练得有模有样。
后来叶凡才知道,孙大炮可不是一般人,他从小就跟着父亲习武,年轻时候就在外面闯世界,一身功夫很少能逢敌手,后来无意之中碰到了一部队高官,并且帮了这人一点小忙,被高官看上,找关系带他进了部队,直到后来参加对越反击战,受了伤,这才退伍,回到了家乡。
这些小孩中,毛子天分最高,可惜做事吊儿啷当,喜欢偷懒走捷径,孙大炮也长叹,可惜了这好苗子。不过好在还有叶凡为他增了面子,叶凡的天分也高,更重要的是,对练习武术有一种狂热的爱好,所以在武术的修为上,叶凡始终是这群小孩中最高的。
叶凡十八岁那年,孙大炮去山外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山外就来了几个军人,把叶凡给带走了,其他人比叶凡小个两到三岁,自然也就没去成,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叶凡哥这样离开,幸好孙大炮说,只要叶凡一回来,就让他们跟叶凡去闯世界,于是又期盼着叶凡回来的那一天,没想到一盼,就盼了七年。
叶凡正想着往事,只觉得手中的袋子动了动,一看,原来是站在附近的三德要接过自己手中的袋子,叶凡忙笑了笑道:
“不用了,三德,我自己提就可以了。”
三德明显不是个多话的人,虽然年纪小,但显得很老成,也不怎么喜欢打闹,就算是笑,也只是嘴角动一动,再加上脸被太阳晒得黝黑,感觉是个很严肃的人,不过眼里透露的却是真诚。
摇了摇头,三德很执着的拉了拉袋子,叶凡无奈,只得把袋子给了他。一行人朝村子里走去。刚过松柏树,叶凡才发现几乎全村的人都出来了,年纪大的一个个笑脸望着他,而小孩则有点怕生,躲在大人后面露了个小头出来,大概在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看这个人吧。
叶老三夫妻则站到了正中间,望着长大成人的孩子,叶老三的神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嘴角的抽搐还是透露了他内心的激动,而叶母的眼泪则是不由自主的滑了下来。叶凡赶忙上前了几步,停在了叶家老两口的面前,双脚一弯,跪了下来,在二老的面前叩了几个响头,说道:
“爸,妈,孩儿回来了,这些年我不在家,二老辛苦了,以后孩子就在二老旁边尽孝道。”
叶父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倒是叶母哽咽着说道:“崽啊,你瘦了,黑了,是不是部队伙食不好,当初我说不让你去参军,你爸非得让你去,现在看吧,不知道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吧。”
叶凡还没开口说话,叶父就骂道:“妇道人家,啰嗦什么,凡儿,还不跟叔叔伯伯们打招呼?”
叶凡起身赶紧向在场的各位打起了招呼。山村是个小地方,总共就几十户人家,由于山里面穷,很少会有外地姑娘嫁进来,结果是,村里面的姑娘几乎都嫁到了本村,所以关系辈分有点乱,先前还流行表亲,不过到了叶凡他们这一代,科普了之后,这种情况倒是少了,但村里面几乎都沾点亲带点故的。
一路招呼打了下来,已经是大半个钟头过去了,最后叶凡才找到站在最后面的孙大炮,握着他的手说道:“师傅,我回来了。”
孙大炮用拳头拍了拍叶凡的胸脯,“行啊你小子,长高了,越来越结实了。这行头不错!”随后两师徒来了满满的拥抱,“你的事情我知道了,安全回来就好,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回家去吧。”
一家三口欢欢喜喜的回家去,其他人也知趣的没打扰他们团圆,并没有来喊叶凡去家里吃饭,只是把家里的好菜都送了一碗过来,不一会儿,叶凡家的桌子就成了百家饭的展示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
好在山里面的气候比较好,虽然白天热,但晚上温度低,没吃过的菜用碗装好,再用冰冷的井水泡起来,保藏得好的话甚至可以吃上四五天,倒也不愁这些饭菜会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