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子双目赤红，捂着心口，艰难说道：“凤……凤老，救……救我！”

凤老闻言，忙盘膝坐下，他将左手贴在秦公子后背上，将真气渡入他体内，以平复其躁动的气血。

凤老此时，心已萌生退意：若只他一人，倒也无妨。可现在，他要分出真气，去保护秦公子，如此一来，护体罡气在两大绝世高手的交锋下，必然支撑不了多久。可让他现在离去，他心里又十分不甘，就在刚才，今央的琵琶声，竟然让他体内瓶颈有所松动。是走是留，竟然令他这个老江湖也没了注意。

其实，陷入进退两难境地的，不止凤老一人。其余藏在暗处的武林高手，也都在纠结是走是留。这交手的两人，是这四境八荒之内最为顶尖的存在了。若留在此地，观摩感悟，对自己武道的精进必然大有裨益，可二人实力实在太过强横，若被殃及池鱼，被人趁机发难，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杨断剑闭着眼，感应着破屋四周真气的涌动，他发现有小部分的人退走了，但绝大部分的人，依旧留在了原地，他嘴角上扬，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感受着体内沸腾的真气，他略定心神，往前踏出一步，缓缓举起听雪剑，曲起食指往剑身上轻轻一弹，听雪发出嘹亮之音，其声回旋环绕，是为变徵之声。

断剑之鸣与琵琶之语相撞，引得那漫天雪海，如同海浪撞击到石礁，高高涌起。随之一股暴虐的能量，向四周反震开来，其所过之处，将那落雪连着地皮，整块整块地掀起。

啪啪啪

那些正盘膝运气的江湖高手，如同空心的泥塑，被人生生捏爆了一般，瞬间崩碎，化作一团团血泥；即便是如凤老这样的高手，嘴角也涌出了鲜血。

然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随着杨断剑不断叩击听雪，剑鸣之声也愈加悲怆高亢，琵琶也渐渐褪去丝丝低语，其弦嘈嘈切切错杂弹，其声大珠小珠落玉盘。

那雪花，随着剑鸣和琵琶声，起起伏伏，如白绸随风飘舞。仅仅十息，又有好多人，被活活震碎，变成了一滩滩肉泥，从上空俯瞰，仿佛一朵朵在雪中盛开的红梅。

忽然，琵琶与剑鸣骤然停歇，整个天地间，不闻一丝杂音，方圆十里的雪花，停顿空中。

凤老喘着粗气，看着悬停在空中的雪花，心里疑惑道：这……好像不对啊，怎么直接到凝绝不通声暂歇了，前面不是还有好几句吗？难道……不好！

凤老眼皮狂跳，扛起已被震晕过去的秦公子，朝外面极速撤去。

于此同时，整个白茫茫的雪地里，突然冒出很多人影，他们都在疯狂地往外狂奔。

那些悬停在空中的雪花，如同无数块锋利的碎刃，让这些疯狂逃奔的人，苦不堪言。

“武王”级别以上的高手有罡气护体，虽然要消耗不少真气，但起码没有受伤。但那些“武王”级别以下的人，可就没那么好受了。他们被这些锋利的雪花划得面目全非，有的人耳朵被划掉了一半，鲜血直往外冒变成了一个“血人”……

喜怒哀乐一向不表于脸上的凤老，此刻却面有悔色。这二人故意以琵琶剑鸣，扰动他武道瓶颈，让他心生迟疑，不甘离去。本来，他打算在听到“幽咽泉流冰下难”一句时，便就此离去，可没成想，这今央竟然强行跳句！

越想越气的凤老，不由得破口大骂道：“狗男女！”凤老此语，道出了此刻所有向外狂奔的人的心声。

杨断剑感应到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的气息正在快速远去，不由放声大笑，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只要他杨断剑还活着，这个江湖，姓杨！

“你还笑得出来？”今央声音不复清澈，透露出一丝疲惫。

杨断剑收起笑容，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你很希望我有事？”今央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

杨断剑摸了摸鼻子，悻悻然的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哼！担心我？你是担心我就此离去，放走这些人吧？”今央冷冰冰的说道。

杨断剑笑着摇了摇头，她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

“今央，今日的相助之情，我杨断剑铭记于心……”

还未等杨断剑说完，今央怒骂道：“够了！现在的你就是萧家的一条狗，根本配不上杨断剑这个名字。我心目中的杨断剑，仗剑天涯，潇潇洒洒，从来不会说什么铭记于心的屁话！”

杨断剑闻言，神色有些复杂，他心里暗自道：是啊，现在的我，确实配不上这个名字。

“今央，我能感觉到，你二十年前受得伤并未痊愈。你快走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杨断剑柔声说道。

今央闻言，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她才幽幽问道：“杨断剑，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杨断剑深深叹了口气，他说道：“今央，现在的我，心已被太多的事填满了，儿女情长太重，已放不下了。”

“那二十年前呢？”她问。

“天下谁人不怜君。”他答。

哈哈哈

今央的笑声，飘荡在这漫天风雪中。

“杨断剑！你果然不是那个杨断剑了。”今央的语气，悲喜交加。

她喜的是：二十年的等待，终于听到心上人的真心话；悲的是：物是人非，他已不是那个杨断剑，那个意气风发将全天下踩在脚下的少年。

“你走吧，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带你去那儿。”杨断剑柔声细语地劝说道。

“我想去就去，想来就来，轮不到你来管！”

杨断剑嘴巴张了张，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没了。

“杨断剑，可敢与我弹完这《琵琶行》。”今央的声音又恢复到一开始的清澈透亮。

杨断剑眼里溢出一股柔情，他看向远处一片虚空，摇了摇头，道：“今央，你受得伤不轻，强行运气，会加重伤势，回去好好养伤，好好活着。”

“养伤？养不好了······”说到这儿，今央语气突然一变，如连珠炮似的说道：“我说杨断剑，现在的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你还是个带把的爷们吗？你是不是不行了？昂？”

原本还想再劝说几句的杨断剑差点被今央这几句话给噎死，他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人，可是今央啊！那个敢爱敢恨，性情执拗，脾气火爆的今央！她决定的事，四境八荒，还没有人能让她改变。

想及此处，杨断剑便收起了儿女情长，他朗声道：“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