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宇路决定使用地球上吴棋圣的“星、三三、天元”开局来应对曹无伤,这样也不算辱没他,虽然这种开局阿尔法狗里只能算中等偏下的水平,但毕竟是当时吴棋圣开创围棋新布局革命的成名之作。
“穆宇路为何把这三子全部占角呢?”观众们大惑不解,“金角银边草肚皮可是下棋的规矩,他跟顾水如的那一句也是如此行事的,怎么这盘就变了呢?”
“故弄玄虚。”曹无伤冷哼了一声,“真是托大。”
师兄们也有点担心穆宇路能否取胜,唯有顾水如和张继胸有成竹,笃定穆宇路肯定能赢。
“顾师兄,你怎么看上去这么有信心呢?”张继低声问道。
“因为我相信师傅的眼光。”顾水如微微一笑,反问了一句,“你呢,又是为何如此惬意,丝毫不担心他会落败?”
“我一看见他打开了扇子,就知道他自我感觉良好。”张继撇撇嘴,“那小子只有在胜券在握的时候才会分心,做出如此举动,故意装出一副潇洒的模样。”
“呵呵,子寿兄,你还真是对小师弟知之甚深啊。”顾水如跟张继相视一笑,然后不再闲聊,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曹无伤的表情上。
穆宇路口述落子的速度一直都保持在三秒钟之内,这给了曹无伤极大的精神压力,刚开始他还能勉强跟上穆宇路的落子速度,但随着棋盘上的落子越来越多,他思索的时间越来越长,脑门上的汗也越来越多。
反观穆宇路,一直都是闭眼含笑侧身对着众人,右手不慌不忙得摇着扇子,左手还不时得摸摸下巴,弹弹衣角,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玉树临风的气势。
“曹大师输了。”随着穆宇路一招妙手,锁死了曹无伤的一条大龙,哪怕是围棋的初学者也看出来曹无伤已经是大势已去了,落败只是迟早的事情。
“我不可能输。”曹无伤在心里呐喊着,“现在已经一百多手了,我不信他的记忆力会一直精准,我必须坚持下去,等到他失误。”
聂大师轻轻得叹了口气,如果曹无伤没有托大,没有让穆宇路先落三子的话,他的场面还不会这么难看,看着昔日跟自己同名的曹无伤,今天要就要输给比他年轻小了二十多岁,还是以盲棋跟他对弈的穆宇路,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兔死狐悲的感觉,但这感觉只持续了几秒钟,然后就被一阵由衷的喜悦代替了。
“收徒如此,死而无憾啊。”聂大师微微动了动嘴唇,从胸中轻轻得吐出了这句感慨,“曹无伤啊曹无伤啊,你能成为我徒儿扬名的第一块垫脚石,也算死得其所了。”
“聂大师,恭喜你收了个好徒弟啊。”李师爷无心再看棋局了,舔着脸凑了上来,“此局胜负已分,令徒的棋力非凡,恐怕让曹无伤先落三子才能让两人旗鼓相当,这次是曹无伤自恃身份,太过托大,输的不冤。”
“唉,说来惭愧,宇路这孩子天纵奇才,我只是白白顶着一个师傅的名号。”聂大师苦笑着摇摇头,等曹无伤输棋的消息传开了,明眼人都会明白自己的围棋水平跟曹无伤只是半斤八两,肯定也不是徒弟的对手,“我痴长了这么大岁数,今天才真的见识了什么叫做围棋神童,老喽。”
“穆宇路日后必然成为咱们大夏国的围棋国手,我就先恭贺你有此佳徒了。”李师爷笑呵呵得拱手,“那位凤雏大师现在人在哪啊,能否替我引荐一下啊?”
“李师爷,小徒穆大英,字宇路,号凤雏。”聂大师也不想太过怠慢这位梁知府眼前的红人,直接说出了真相,“那副中堂就是他在一次宴会之后得来的灵感,靠记忆画的。”
“这不可能!”李师爷脱口而出,“聂大师,你可莫要骗我,他小小年纪,在围棋上天资卓绝就罢了,怎么可能还擅长绘画?”
“李师爷,就是他年轻聪慧,所以才能不拘泥于现有的画师流派,开创出这种独一无二的新画派啊。”聂大师得意得笑了,“我那徒儿把这种画法称之为写实派,讲究所见即所画,画一只猫,就能吓住老鼠;画一朵花,就能引来蝴蝶。”
“真天才也。”李师爷仔细看着聂大师的脸色,想了片刻就信了他的说辞,“怪不得自号凤雏,想必他早已自命不凡了。”
“我徒儿为人处世一向稳重谦逊、平易近人,从来没有恃才傲物。”聂大师辩解到,“他可没有柯世杰那小子的臭毛病,自命不凡这四个字,还请李师爷收回,送给柯小子。”
“口误,口误。”李师爷满脸赔笑,“哎呀,钱子玉前几天还陪着他到府衙里拜访,是我当时有眼无珠,竟然没看出来他竟有如此本事,实在是眼瞎啊。”
“李师爷,须知自古英雄出少年,人不可貌相,以前算你看走了眼,现在明白还来得及啊。”聂大师心情舒畅的很,说话就有几分放肆,“曹无伤还硬着头皮在坚持呢,莫非他还想等我徒儿乱了心思,给他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这盘棋已经下到一百八十多手了,如果没有意外,曹无伤是输定了。穆宇路现在的心思早已不在这棋局上,而是有更长远的考虑。
“我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呢?还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穆宇路合上了扇子,轻轻得敲着左手心,“姓曹的也没怎么得罪我,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劣迹,害过什么人,我何必让他一败涂地,名声扫地呢?”
穆宇路沉吟了半响,整个大厅都陷入了一片安静,大家都屏声静气,等着穆宇路说出落子的位置,一时间,只有曹无伤脑门上的汗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罢了,到饶人处且饶人吧,我就给他一次和棋的机会吧。”穆宇路长叹一声,觉得自己的心胸是如此的宽广,人格是如此的高尚,于是就故意报错了落子位置,下了一步大臭棋。
“唉~”众人情不自禁得长叹了起来,有惋惜的,有放松的,有幸灾乐祸的。
曹无伤抓紧了这次机会,赶紧反守为攻,步步紧逼,扳回了不少场面。穆宇路装作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沉吟了半响,开口商量:“曹大师,现在时间不早了,咱们这盘棋就算和棋封盘,一起去午宴上喝酒作乐吧?”
“是啊,就算和棋吧。”大部分宾客还是以和稀泥为主,觉得穆宇路前期优势明显,现在脑子乱了也情有可原,此时和棋还算时机恰到好处,所以都纷纷开口附和。
曹无伤面无表情得抬头看了一圈众人,随手抹干了额头上的汗,意气风发得开口拒绝,“我曹某人只要开赌,就一定要分个胜负输赢,这盘棋,除非你肯开口认输,否则就要一直下到水落石出为止。”
“曹大师,你别欺人太甚。”刘渡舟第一个跳了出来,“穆师兄先跟顾师兄下了一盘,然后又闭着眼睛,跟你盲棋对弈,你这样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对,你曹大师在府里也算一号人物,怎么好意思跟一个晚辈较真?”
“都闭嘴。”聂大师开口制止了徒弟们的帮倒忙,开口向曹无伤说道,“小曹啊,围棋之道在于外圆内方、和而不同,你何必拘泥于胜负赌局,一定要跟小徒分个胜负呢?”
“聂大师。”曹无伤歪着身子,随便拱了一下手,“我曹某人要是输了,以后就拜入你的门下,也是你的徒弟之一了,何必厚此薄彼呢?不过要是穆小友输了,也不必倒立了,只需今日跪拜我一次便可,以后就不用再拜了。”
“既然你决心已定,那就继续棋局吧。”聂大师长叹一声,冲着曹无伤摆摆手,“曹棋友,你好自为之吧。”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穆宇路刷得摇开了扇子,也不再留手了,“曹无伤啊曹无伤,曾经有一个和棋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你没有珍惜,等会等你输棋的时候,你可不要追悔莫及。”
曹无伤得意洋洋得危襟正坐,觉得经过刚才这一闹,穆宇路脑子里的记忆肯定更乱了,于是准备趁他病要他命,想以大比分的优势,轻松得赢下这次赌局。
可惜穆宇路已经不打算给他机会了,准备全力以赴,让他赢棋的希望跟肥皂泡一样破灭,让他明白什么叫做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又是十几手落下,场面上曹无伤的白棋局势急转直下,曹无伤的心情也越来越差,脸色也越来越难看,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腮帮子,跟下雨似的往下淌。
“将军。”穆宇路报完了最后一子的位置,在心里默默得说了一句象棋的术语,“曹无伤啊曹无伤,我本来想做一个好人,跟你和棋的,你怎么就这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曹无伤呆呆得望着棋盘,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座泥像,脑子里一片空白,傻傻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哎,时间到了,咱们去赴宴吧。”聂大师还不是不忍心看他亲口认输,于是就打个圆场,招呼宾客们往外走,“今日我可是请来了城里最好的大厨,准备了最好了名酒,大家可要吃得尽兴,喝得痛快。”
“对,赴宴去了。”曹大师毕竟也算几分面子,大家也不想逼他难堪,所以赶紧附和着聂大师,熙熙攘攘得往外走。
大厅里一会就空荡荡得只剩下曹无伤和几个道场的仆役了,仆役们收拾打扫着卫生,相互之间说说笑笑,仿佛看不见曹无伤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