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这一辈子,本来盼望的不是只有这些的,本来不是只能在乎这些的············可是现在却只剩下这些了,还能有别的什么吗?早就没有了,就连你········莫让母后再伤心了············我顾明姝活了这一辈子,到头来,难不成还要像个笑话一样···········?’
这最后半句被萧君阙琢磨过很久,小时候不明白,只是觉得母后状似疯癫的那般模样,是在责怪他不懂事太贪玩,也不理解,总觉得母后对他太过严厉了,可是大些了就知道了,这是什么样的绝望才能让这样一个一直温柔笑着的女子一瞬间像是所有希望都被褫夺了一样——尽管这所谓的夺走了她的希望的不过就是她的儿子偷看了一本话本这种无关紧要,无关痛痒,甚至可以说是个说起来都觉得浪费口水的事情。可是就是一直都很优秀的萧君阙,还不如萧君林随随便便涂抹出来的一点东西让皇帝高兴,可能就是因为身为一个皇后,身为萧平凛的妻子,却这些年受了安知霜多少耀武扬威,一个名门贵女,是玉朝的皇后,是皇帝的发妻,膝下有太子,有公主,可是缘何却要受安知霜这么一个曾经甚至家里快要成了破落户的人欺压在头上的委屈和羞辱?
皇后的自尊心和尊严,比谁低到哪里去了?皇帝固然是一心扎在安知霜身上,萧君阙也不知道这安知霜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能让萧平凛这么些年都这样的魔怔,可是安知霜的行为对皇后所造成的羞辱却是一桩桩一件件都摆在了明面上的,皇后的委屈何尝比谁少过?所以萧君阙大一些了,也就自然能理解皇后了,母后陪伴萧平凛的时间可比他长多了,他知道母后对萧平凛到底有多情深,所以他自然也就能理解了,能理解母后为什么会那样的崩溃,她是在数落萧君阙,可是心中何尝不是在数落自己?数落自己到底是有多没用,到底是有多比不上人家,还要用自己的儿子来泄愤?
倒也是歪打正着了,顾明姝那次的失控也差不多是这样的,不过具体的却不是因为安知霜或是萧平凛对她的不宠爱,而是因为那一个早已经消失了的萧平凛的白月光还是这般的阴魂不散的困扰,还有一个安知霜过来添堵,还有一个就是,因为萧君阙并不是···········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一个希望了,只有儿子才能登上帝位无疑,她才能过完她的后半生,她才能找回来一点她的风光,她才能不那么像一个彻头彻尾的输家,虽然她早已经输在了萧平凛身上输在了敕婉身上,若是萧君阙不成,不争气,那顾明姝最后的寄托也就没了,她这么些年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之于萧君阙却是不知道的,后来自己能想清楚了,可是为时已晚了,他能清楚明白,不代表他能一切忘却从头再来,时间已经给他性格定了性了,一切也都这么过来了,他也成了现在的萧君阙,不是另外一个人,是这种性格是这般的结果,眼中看不下去什么真情实感,一切都已经是定局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到底还是有一些遗憾的,因为他再也没有那种初次偷看话本的时候那股子年幼的时候对一切新鲜事物抱有期待和快乐的真情实感了,唯有的就是对母后和对皇姐的仅存的一点柔软了。
那些也能谈天说地或是真心实意笑出来的情感和对他的父皇抱有那样真挚的崇拜和敬爱之情,再也没有了。
从不会出现的阴鸷,甚至是在某些事情方面上极度扭曲的阴暗面也不过就是借着一个安稳的外皮蛰伏在了心底罢了,说到底,他还是变了,他小时候应该也是会喜欢那些阳光明媚的东西的,他到底还是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心思缜密,阴鸷偏执的人。隐藏在他的不动声色十分淡然的外表下面的,是个阴鸷偏执,心狠手辣的人,早就不是那个会兴冲冲的想要得到父皇的一句夸奖母后的一句夸奖或是谁的一句夸奖,或是对话本子念念不忘总想着偷看一二的小孩子了。
原本萧君阙也认为自己很难再感受到心脏那般怦然跳跃的感觉了,那股子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感觉早就消失了太久了——他只会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天下人皆是棋子,一动一静他都要掌控在手中,早就没有了什么对于不知道的事情或是对于美好事物的期盼了,甚至那些娇滴滴的美人,或是金山银山,对于他来说也提不起来多大的兴趣。
不过世事好像也不是那么亏待一个人,总是会有些变数的。
他无意间瞧见了一个背影,无意间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现在被他小心的呵护在手心里,是他的夫人,就在这里站着,脊背挺直,不卑不亢,跟他站在一起。
好像一切也不是那么糟糕,以前曾经丢失过的那些悸动,似乎是被一点点的补偿回来了,似乎不过是他的悸动或是鲜活的时候,姗姗来迟罢了,可是却又是如此的值得。
自从那日春桃宴下林中见到丹云隐的时候,他的心脏莫名其妙的就是一紧,他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个人。
这个人的背影是那么的熟悉,是那么的让人··········心疼。
心疼的仿佛要想起来什么却又发现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总是让他心中惴惴不安,是的,惴惴不安,让萧君阙感觉到惴惴不安的感觉,仿佛她下一刻就要溜走了,就要不知道去哪里了,再也找不到了,他很想轻轻的去拉过她的衣袖,告诉她不要走。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情感呢?莫名其妙的蒸腾而起,就好像他们前世认识一样,似乎以后还会有莫大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