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毅哥的祖父
作者:熊孩子爸      更新:2019-08-28 06:12      字数:3064

“过奖,过奖,因为偶然地出现在偶然的地点,被一位偶然的观察者偶然地发现,于是——”“于是这片叶子重新获得了自己的生命力,成为一片充满着象征意义和审美意义的叶子。”“哈哈”俩人同时相视而笑。“能否把这片意蕴丰富的叶子留给小女子做个纪念呢?”“请笑纳。”毅哥绅士地递给那个党一荷。党一荷接过叶子,故作神秘地朝它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神赐予你自由,去吧,哲学的叶子,寻找你的自由去吧。”

叶子打着旋飘向池塘,刚来落进水面。一群鱼奔将过来,把它拖向水底。“阿门,赦免那些罪恶的鱼吧。”党一荷一本正经地胸前划着十字。毅哥忍俊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唉,叶子总算是死得其所啊,换来思想家粲然一笑。”毅哥笑弯了腰,用手指着党一荷,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我,我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了啊?怎么捂着肚子?;莫非是阑尾炎?需要打120么?”毅哥终于直起了腰。党一荷却神色堵变,空气里的笑声瞬间就被冷冻了起来。毅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党一荷的眼睛朝毅哥的背后看去,一幅惊恐的深情。毅哥顿时子紧张起来,悄悄地转过头去,但什么也没有,除了朦胧的夜色之外。党一荷抚着手掌,哈哈地笑起来。毅哥这才醒悟原来是上当了。党一荷轻轻地向毅哥摆了摆手,就走了。党一荷也没问毅哥叫什么。毅哥目送着党一荷渐行渐远的身影,直至融入淡的夜色中。毅哥突然觉得空气中出现了一个大洞。他的脑袋也变得空空荡荡的了,像是一片久无人耕种的荒地。寂寞在瞬间像精确制导武器一样击中了他的神经。毅哥像无主的野狗一样地在校园里徘徊着。阴暗的校园沉寂得像是一个大坟场,偶尔一些情人的呢喃声自泥土中青草叶子上悄然而出。那都是经年的校园爱情沉淀在时间里的遗迹。

毅哥转了一圈也就回寝室去了。寝室在路灯的映衬下,藏着些淡淡的黑暗。毅哥并不开灯。他搬了一张凳子放在阳台上,坐在稀薄的黑夜里。毅哥关掉了手机,靠着凳子望着模糊的天,寂寞如花在夜空绽放。远方一片来自故乡的云正朝毅哥急速地驶来,毅哥看见故乡的大树在云端上猎猎作响。

那是一棵皂荚树,老的树皮都绽开如山峁上的沟沟壑壑,不知道释放的是寂寞,还是对于岁月残忍的感慨。老树很大,大的可以忽略自己身上的一些小枝桠,任它们独自干枯死去,也依然不会影响自己的生命。它独自站在半坡上,便将整个村子都罩在树荫下。村人向外人介绍自己家的时间,就会说我家在皂荚树的什么什么方向,哪怕站在他家根本就看不见皂荚树。皂荚树活成了村子的地标。于是凡在皂荚树上垒的鸟窝便不许小孩去捅,只能拣皂荚树掉下的枯树枝而不能去掰,即使树上的枝桠已经干枯。皂荚树俨然成了村子的一方神圣。不知道从何时起,有人不知什么原因在皂荚树上绑下了第一个红布。这红布便悄悄地在树上多了起来,等到人们注意到的时间,皂荚树已经成了据说能通天地的一方神灵。人们从他脚下经过的时间,就格外地小心翼翼,甚至连唾沫也不敢在它的树脚下吐。村妇们在洗衣服的时间便不敢拿了石头打树上那一串一串的皂荚,只能静等狂风来袭时,把一些皂荚吹落在地上,然后再去捡拾。因为据村子里念过书的人讲那是天意,打的话就违背了天意,是要遭到惩罚的。然而皂荚树依旧和先前一样,春芽秋实,夏荣冬枯,并没显示出太多的神迹。

这年冬天,毅哥的家里添了一个小孩。因为母亲的丈夫不知从哪里回来了。毅哥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家庭里的人,没有什么感情,好像自己的身上又多了一个伤疤一样无所谓。毅哥的邻居都说他原来是很听话很懂事,其实藏在毅哥内心深处是淤积多年的冷漠。家里依然和过去一样地穷,当然对于毅哥来说是没有太多的体会。他只知道,自己先前可以吃两碗饭,现在只能吃一碗饭了。毅哥并不吵闹,他知道吵闹带来的只能是一顿毒打。毅哥在饿得实在受不了的时间,便会到地里或者菜园里找一些能够充饥的东西。毅哥很少在自己家的地里和菜园里找东西吃,他家的菜园只种白菜,因为种子便宜而且不费事。地里也只换季种一些玉米和小麦,这些东西自然是不能生吃的。毅哥要找的是能够迅速使自己填饱肚子的东西,他只能在别家的地里菜园里去找。自然不免有被人发现的时间,一次两次大家也就当做没看见。但是毅哥的饿肚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大家发现的次数也就多了,都奇怪以前那个懂事的毅哥怎么会这样呢?聚在一起不免就议论起来了,自然也就会传到毅哥家里。每到这时间,毅哥响亮的哭声在夜间便会传遍整个狭小的村庄。人们就怀着各样的心情来鉴赏和聆听这段哭声,从中获取不同的满足。次日起来的时间,就会有闲人抱着胳膊,一次出现在毅哥家门口探头探脑地朝里望,自然都是为了看毅哥。村子实在太无聊了,就那么一点农活,每年忙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一个哈欠甚至都能引起大家的好奇,更别说这响亮的哭声了。虽说自己家里也会有哭声传出,可那更多的是烦恼和气愤。别家的哭声就不一样了,你可以猜测是谁在哭,为何会哭?哭声有何区别?是男的在哭还是女的在哭?甚至在必要的时间,还可以去劝阻下,既能显示出自己的同情心,又能亲临现场,增加现场体验感。日后大家聚在一起,便会自得意满地说,那谁家谁家的吵架都是我去劝架的,一种权威感便会油然而生。这并不是说大家没有同情心,其实他们在遇到外来乞丐的时间都会拿出一些东西来施舍。

这天晚上,中秋。月亮很圆,很生动。毅哥的弟弟正躺在他的怀里,嘴里呀呀地叫着,不时用手指向那轮丰满的月亮。你怎么能让他指月亮呢?一个巴掌携着风声准确地落在毅哥的脸上。毅哥并没吭声,还好不是特别疼,他还能挺得住。孟德君怒视了他一眼,把孩子抱了过去。孩子被这响亮的掌声吓住了,过了一会才哇哇地哭了起来。孟德君抱着孩子在院坝里来回地转着,嘔嘔地哄着。还不滚去打些皂荚来洗尿布。那,那可是一个神树。毅哥嗫嚅着。什么神树?不就是一个皂荚树么。孟德君的声音低了一些。我不敢。什么?你去不去?声音再度高了起来。毅哥只好拿着小篮子去了。月色如洗,毅哥提着篮子忐忑地朝皂荚树走去。

毅哥的家在皂荚树的正下方。他家在汉江边上,汉江流到这里转了一个弯把激流撇开,在这里就宁静了下来。于是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码头,毅哥的老老祖父就在汉江里架船,走南闯北的。老了便不再撑船,在靠近河边的地方开了一个小铺子经营些山货。再后来,公私合营,铺子就被收了公。但是房子却被留下来,只把货交给了乡上办的代销店,为这毅哥的老老祖父还被带过红花。老祖父在文革的时间也受过一些批判,因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但那大都是村人为了打发时间的娱乐而已,只是为了换取大家的笑声,就是主持大会的领导们看到精彩处也会哈哈哈地笑起来,都说死棒子,太他娘的搞笑了。毅哥的老祖父并不叫棒子。只是在他撑船的时间经常会拿一根油亮的松木棒子,乘船难免会遇见些抢匪。这时间老祖父就会拿着棒子赶走那些抢匪们,老祖父曾经拜过师学过艺,听说老师是武当山下来的。于是他的真名反倒被忘了,棒子就传了开来。

听别人说,有一次老祖父他们撑船到襄樊去贩卖药材,船行到白河时间,因为要到山里采购药材。刚刚进山就遇到了几个蒙面大汉,拿着大刀和枪。在那个时间有枪一点都不稀奇,逃兵太多了,即使是在他们这个战事并不多的小县城,也依然会经常见到些歪戴帽子斜挂枪的士兵,只要花点小钱就会从他们手里买到。老祖父上前装着要给他们送钱,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反手擒拿就把那个拿枪的头擒住,卸了他的枪。危险就这样被老祖父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此后有不少人找老祖父拜师,老祖父都没答应。

也有传言说老祖父有一次在白河的集会上遭遇到一批流氓欺负一个弱女子,他拿着那根木棒打得那伙流氓鬼哭狼嚎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