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疑虑被一压再压，宋迎耐着性子听他们慢慢聊着。五分钟过去，她总算是听明白了那几道声音所表达的信息重点。
原来，他们谈论的是：陈钧有没有女朋友，那天来的姑娘是不是他女朋友，以及他要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
至于杨月玫的那句“那得看有哪家姑娘看得上他”，宋迎就直接忽略了。小钧叔叔那么好，怎么会没有姑娘看上他呢？
宋迎细想着这些她总结出来的重点，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又两分钟过去，她坐不住了，起身猫着腰再次钻进厨房。
一旁的王晓光想拉住她都没来得及。
“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宋迎的脚刚从门槛处收进来，陈钧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悉数知道了她的动作，“以为放轻步子，我就不知道你进来了？”
他的动作未停，只是最后回头看了宋迎一眼，“嗯？”
最后一个单字尾音上扬，宋迎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跟着颤了一下。
“我在那边待着无聊，就过来看弄完了没有。”宋迎慢慢蹭过去，站在离陈钧一米远的地方，举手保证：“我就站这看，不闹你，真的。”
陈钧的清洁工作正在收尾，闻言一笑：“收拾灶台有什么好看的，小心弄得一身脏。”转身，从她身边绕过去，又说道：“没去看电视？”
“没看，我在厅里听他们聊天呢。”宋迎又小步踱到陈钧身侧，低声说道：“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
知道她是故意卖关子，陈钧耐心配合道：“比如说？”
“咳，就是——”
“关于我的？我想想啊，”他还真的若有其事地偏头想了想，“是不是又在说给我找女朋友的事？”
“你知道？！”宋迎用力吞了下口水，惊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里也能听到那边的声音？可是我都没听见啊……小钧叔叔？”
“慢点说。”陈钧眼带笑意，低头看着她上仰的额头，伸手想在上面摁个戳儿。但手还脏着，又只得悻悻收起刚刚抬起的手，就此作罢。
“不然你以为，我躲在这洗碗收拾是为了什么？”
宋迎愣了下，几秒后反应过来，“小钧叔叔你是说——你早就知道他们会讨论你的终身大事？”
“终身大事？这词用得可真……可爱。”
宋迎没弄明白刚才那句话的笑点在哪儿，摊手道：“好吧，我换个词。是说你的女朋友。”
“说吧，我的女朋友怎么了？”
这是间接承认某些事实么？宋迎瞳孔一缩，道：“小钧叔叔你不是没有女朋友么？”
陈钧继续悠哉道：“谁说的？那天不是还有你说的什么漂亮姐姐来找我？”
“呃，你说是你的高中同学……”宋迎说着有些迟疑，“那个，真是你女朋友啊？”
“不是。”陈钧忍不住笑出声，用刚洗净擦干的手揉了下她的头发，“没有女朋友。”
“为——”宋迎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为什么”，还好卡壳的脑袋瓜及时运转，话在舌尖打个圈变成了简单的一个字：“哦。”
宋迎暗喜，她总结出的重点信息一二三，前面的两条已经得到了小钧叔叔的解答和确认。还有第三点，关于小钧叔叔要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咳，这个问题太复杂，不能用点头yes摇头no来回答，宋迎自认胆子不够，不敢没头没脑地去问陈钧。
“好看吗？”陈钧突然出声。
宋迎回过神来，“什……什么？”
“你的内心戏。”
半晌，她才琢磨出这句话的意思，然后“噗”的一声笑开了。
所以，小钧叔叔刚刚是在说冷笑话么？
这……幽默感？宋迎私心地在陈钧的优点栏里勾选了幽默一项，愈发觉得杨月玫说的那句“哪会有人看得上他”不太客观。
“又在想什么？”陈钧这次没再拐弯抹角。他算是体验出来了，眼前的小姑娘应该是比较适合“单刀直入”的问话方式，最好还是让人猝不及防的那种。
果然，问题都没过脑，宋迎几乎是下意识地答道：“我在想，哪家姑娘看得上你……”
宋迎说着，突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赶紧给嘴巴拉上拉链，想装作什么都没说过。
陈钧却一针见血，“我妈说的？”
宋迎摇头，双唇紧闭，一脸无辜。
“说了就说了，你慌什么？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陈钧领着她往外走，隔着窗正好能听到杨月玫他们说话的声音，他放低声音道：“里面还说着呢。你就当我是自己不小心听到的，成不成？”
宋迎竖起耳朵凑在窗户边听，能听见声音是不错，但是——
“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她说。
陈钧被她做贼似的偷听模样给逗乐了，笑过后，把她拎过来在旁边站好，道：“一个说法而已，你还较真上了。”
宋迎直愣愣地看着陈钧，眼珠转了一下，又一下，然后“嘿嘿”傻笑两声，顾左右而言他：“小钧叔叔你家大厅的隔音效果真好。”怕他点破，末了又加一句：“比我外婆家的好多了。”
“是么？”陈钧抬手掩唇轻笑，也不在宋迎给出的回答肯定与否，似乎只是这么轻轻地附和一句。
宋迎还想重重点头以表示她所言不虚，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那动作实在太过傻气。她便安静地看着陈钧在窗前映下的半截身影，不再说话。
夜空中散落的星子摇曳，微风拂过，带来零星的虫鸣声，浅浅的，不知在低调地欢欣什么。
陈钧远望着前方的茫茫夜色，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宋迎，学校好玩吗？”
上次被人问学校好不好玩是什么时候来着？学前班？她已经记不太清了。陈钧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波澜，宋迎不知道他是问她学校生活怎么样，还是就这么单纯地随口一提。
“还行。”她回道。
陈钧微微皱了下眉，似乎是对宋迎的回答不太满意，有心叮嘱道：“在学校别一天到晚光惦记着学习，该玩的时候敞开玩，这么好的年纪，日后回想起来太过单调无趣就不值当了。”
咦……？
小钧叔叔的意思是——
原来他问“学校好玩吗”，就真的是在问学校好不好玩。
定然不会单调无趣，宋迎想。
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陈钧清咳，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们不是放月假的吗？十一假过后才两个星期，学校怎么就提前放假了？”男人若有所思，一副“我应该没有记岔”的表情。
宋迎身体前倾偷瞄他，敛了敛笑意，道：“学校就这么通知的，月假改成半月假，以后两个星期放一次假。”
“嗯。”
“……你怎么都不问问为什么。”
陈钧：“好，你说。”
宋迎一噎，却也不计较，乐呵呵地把从同学那听到的传闻说给他听：“好像是因为，六年级的寄宿生总是想家哭鼻子，学校架不住几个孩子闹腾，所以才调整的放假安排。”
月小的六年级并入到了河口中学，陈钧是知道的。准确地来说，这种模式是从宋迎这一届开始的。宋迎才转过来不久，可能不太清楚，但像王晓光，他的六年级就是在河口中学念的，他是属于第一届在初中学校上小学六年级的学生。
显然，另有字眼吸引了陈钧的注意，他揶揄道：“六年级的是熊孩子，那初一的呢？初一小朋友？”
这不就是拐着弯儿说她是小朋友么？宋迎想起刚才故作老沉的言语，不禁一阵脸红。
“那……”宋迎支吾着，半天才来这么一句：“小钧叔叔你还用郁美净呢。”
说完还不忘再强调一遍：“郁美净儿童霜！”
“是谁跟你说的，”陈钧笑道：“儿童霜只能给儿童用？”
呃……也不是，就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梗，刚好还可以用来垫垫底气，不用白不用啊。
“说是要翻页不提，自己倒是记得挺清楚。”
“什么？”话音刚落，宋迎就反应过来了他的意有所指，连忙道：“啊，没什么。”
陈钧却没想终止这个话题，“那天，休息站里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我就手上抹了点霜，你是怎么闻到郁美净的味道，并且还记到现在的？”
停一下，他又继续说道：“鼻子这么灵，属狗的？”
这个问题太容易回答，她大声道：“嗯，属狗的！”
还真是——算他失策。
又被小丫头钻了空子。
宋迎暗自得意，渐有收不住之势，冷不丁地听到从头顶上方传来一句：“宋迎，你是不是快期中考了？”
不得不说，陈钧成功找到了宋迎的命门，她的这股得意劲还没导致忘形呢，就被他的一句话给扼杀在摇篮之中。
她决定装糊涂，“不知道呢。”
“估计快了。”
“嗯。”
如此美好的夜晚，为何要聊考试这样沉重的话题？
“你这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明天就赶着上战场了。”
宋迎仰着脑袋看他，扁扁嘴，没说话。
“没事儿，就考着玩玩。”
她刚要应声说好，头顶上方又悠悠地飘来一句：“一到十，喜欢哪个数字，随便选一个就成。”
宋迎：“……”
请问：一到十，可以是倒数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