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不敢当。”明知道她唤的是萧渐漓,弄影还是忍不住要占一下这个便宜。说罢,却又叹了口气,道“你这功夫,真是好,寻常人,没有七日,是醒不来的,你只消四日便要醒了,这大乘八宗的秘法,真是让人艳羡啊。”
鄢弄影自数年前,明白自己体质的缺陷之后,便心心念念要找这能突破自己体质限制的武功,她家庄子上有历任庄主用各种办法搜罗来的各门各派武艺书籍,她天资聪颖,几乎看个一两遍,便能将那招式依葫芦画瓢的画出,但没有内力的支持,终究只是虚招,为此她每每苦恼不已,便想寻那可以提升自身内力的办法。
这大乘八宗,是天下最纯净最精深的内功心法之一,她庄子前几任庄主曾去那京兆府慈恩寺拜见那方丈,想学这心法,却总被阻扰,后来偷窥一二,但总不得要领,慈恩寺佛门僧众不少,但是传那武艺的,却极少,这萧渐漓跟傅扬波,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成了慈恩寺的俗家弟子。
弄影这厢感叹自己时运不济,却听岑琯又低声喊了一句“师父。”
“你那师父,此刻不知道在哪里花天酒地,你莫动,一动针就要扎偏啦。”弄影将那银针轻轻刺进岑琯穴道,突然心想,这岑琯,生了病,到底还有个师父可以喊喊,自己若似她这般,却又不知能喊谁,一时间,竟悲从中来,人便愣了良久。
过了片刻,又听岑琯喊了一声“师父,别走。”
这下,弄影转过了神来了。
这小庄主只是生活经历比较奇特,因此在男女之情上,较同龄的女子明白得晚些,但到底不是傻子,岑琯这三声师父,她便也能感觉到,这师父对徒弟存的什么心她不好说,这徒弟对这师父,怕不止是师徒之情那么简单罢。
想想那小世子,明年便要取那谢家二小姐了,这不正是那戏文上说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么,鄢弄影正想顺便再发些感慨,突然,便听到岑琯虚弱的声音道“师父....你是谁?”
“你醒来啦?”弄影笑了起来,心中对自己的解毒手法效果如此之神奇大为满意,道“我却不是你师父,我家小梅子给你下错了毒,我被你师叔捉来给你解毒的,老身姓鄢名弄影,江湖上各路弟兄都唤我一声鄢庄主。”
说罢,就将那小炉子上煨的人参粥取了一小碗过来,送至了岑琯嘴边。
岑琯却也饿了,就着弄影的手,喝了两口,觉那粥味道熟悉得很,又觉身边这女子,也熟悉得很,不禁问道“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料我?”
“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么,我又打不过你那师叔,你醒了,我也该走了,我这就去喊你师叔来。”说罢,就要起身走出去。
不想岑琯却扯住了弄影的衣襟,弄影便停了下来,却听岑琯用那尚虚弱的声音问道“为何去告诉我师叔?我师父呢?”
“你师父,我在这里三四日,就未曾瞻仰过他老人家一眼,据说出去了。”这句话,弄影说完,方觉有些过意不去。
果然,岑琯眼中神色便明显黯淡了下去。
“话说你师父,对你着实不错,竟然威胁老身,若医不好你,便要取了老身性命,老身甚是感动。”幸好只是威胁了一下而已,否则鄢庄主就不是拿这园子做文章这么简单了。
岑琯看着弄影,但觉这个女孩,颜面虽被头发遮住了大半,却仍可见长得甚美,只是说话,有些让人不太好懂。
“鄢...鄢庄主...你便是那山庄的庄主么?”这却是太过出乎意料。
“这正是老身羡慕琯琯姑娘的地方,我若有那么一家子师父师叔,便也不用做什么劳什子的庄主了,唔,其实我本来也是有师叔的,不过他们都不要我罢了,”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重归忘忧剑派,她夜茗山庄不要在江湖上做游魂野鬼,“你且躺着,我去找你师叔去。”
说罢,弄影便离了岑琯,走出听荷雨榭,找到了正在那四方亭处热火朝天指挥那下人换牌匾的傅扬波跟孟斓轩,弄影见他二人行动这般果敢,心情便又大好了起来,对那两人道“琯琯姑娘今日便醒来了,你二人去看看罢。”
傅孟二人一听此言,俱是喜上眉梢,丢下手中的活,急匆匆就向听荷雨榭奔去,鄢弄影回头看了眼那亭子,便也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琯琯终究大病初愈,没过多久又昏昏睡去,这日晚间,鄢弄影跟傅扬波孟斓轩刚吃完晚饭,正在边喝茶边东拉西扯,却见那盏烛灯噼啪爆了一下。
鄢弄影便将手里的茶泼了一些到桌子上,手指在桌上一比划,便道“府上又要来贵人了。”傅扬波孟斓轩二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望着弄影,半响,傅扬波便说道“莫非是我师兄回来了,可是应该没那么快呀。”
“是谁就不知道了,来者位于西南方向,头戴束发镶宝紫禁冠,腰缠海纳万物子午袋,胯下是五色瑞祥麒麟兽,你们若不信,不妨随我去这园子的南门,半个时辰内,便见分晓。”
“反正闲着,不妨一看。”傅扬波便道。
孟斓轩点了点头,心中却也有几分好奇,三人便一齐走了出去。
此刻重阳将至,秋风正凉,一轮上弦月挂在天际,漫天星斗,如钻石般镶在天空,三人踏着夜色,来到了园子的南门。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果然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从远处传来,却见门口巷子尽头,一个小童,头戴个小布帽,背着个包袱,骑着头小毛驴,东张西望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傅扬波哈哈一声,先笑了出声。
“果然是贵人啊,我今日方知,这五色瑞祥麒麟兽,原来是这般模样。”孟斓轩也赞叹了起来。
“小怀?”来者,却是她夜茗山庄扫地守门的小童小怀。
鄢庄主话音刚落,小怀已经跳下了毛驴,扑进弄影怀中,喊了句“庄主。”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别哭,怎么啦?莫非是帘光跟梅笑雪吵起来啦?”她庄子上,最头疼的大事,就是四位花君跟四位花侍之间永无止尽的争吵。
“这次却没有吵,是那梅大哥,说怕王府的人照顾不周,让我来侍候庄主,还说,若庄主解不了那岑姑娘身上的毒,就让我赶紧回去告知他们一声,我前天早上出的门,终于找到庄主了,呜呜呜。”
“你前日出门,怎么现在才到?就算走,也不用走上三天罢。”真是丢人死了,鄢庄主语气便十分的不悦。
“走到江边,黑妞突然要去对面李家庄看它的兄弟,”小怀指了指骑来的小黑毛驴,“我拗不过它,便在李家庄耽搁了半天,后来,到了京城,它又见着了它娘舅,便随在人家身后,走出了城四十里,庄主,我饿了。”说罢,便可怜兮兮的望着弄影。
弄影气得深深吸了几口气,方说道“你怎么不去找它娘舅要吃的,梅笑雪是嫌我们庄子这次丢脸丢得不够么,还要让你送上门来。”
小怀吓得不敢出声,孟斓轩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嘱看门的奴仆将黑妞牵去马厩,然后便携着小怀的手,道“走,跟我回去,我让厨房给你烧几个狮子头。”
“我却想吃那松子鱼跟红烧肘子。”小怀着实饿了,否则绝不敢当着庄主的面这般说。
“那便红烧肘子松子鱼。”
“可有那莼菜汤?”
“有。”
“那莲子羹呢。”
“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