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几分熟悉的男子声音在耳边急促响起“琯琯,怎么回事?她是鄢弄影?”
弄影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觉一口血气,就是上不来,全身越来越冷,突然,一股温暖的真气从胸口传来,她借着这股真气,睁开双眼,却见岑琯跪在自己面前,一手抵着自己胸口,那股真气,便来自岑琯掌心。
“没用的。”弄影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这次好不容易长好的心脉,想是又被打断了。
“鄢弄影,你这个笨蛋,你为什么要这样,万一我两一起死了,谁去告诉师父!”
“反正他、他是不会相信我的话的。”弄影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只有她自己听得清。
唔,抱着自己的那人是谁?她费力的微微转过眼睛,看了那人一眼。
这一看,一口微弱的真气又开始混乱。
就说这人声音怎么这般熟悉,竟然会是陈天启。
江左诸子中除了萧渐漓,她最不喜欢的陈天启。
“唔,陈公子....唔,告诉萧渐漓,谢姑娘的毒,真的不是我下的...”
说罢,一口气上不来,又再次昏了过去。
岑琯正在运气,无法开口,只流着泪,不停摇头。
“增义,去永宁府,告诉渐漓,让他马上来,嗯,带一辆马车来,快。”
陈天启说完,便紧闭着双唇,同样抵着一只手抵着弄影后心,将自己的真气缓缓灌注于她小周天。
这个头发花白,衣着怪异,但却有一张足以颠覆众生的苍白美丽面孔的女孩,竟然会是夜茗山庄的庄主鄢弄影?
这两个小姑娘,怎么竟然就杀了蕫问贤?这到底怎么回事?只是此刻,却已经无暇顾及这个问题了。
他与岑琯两人,一前一后,两股纯净的上乘真气,勉力维持着弄影心脉微弱的跳动。
不晓得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声到得身后,已经听到杜若衡带着几分惊慌发颤的声音“弄影!”
只是萧渐漓,终是比他更快一步,一言不发的冲到了弄影身边,他跪下身子,伸出手搭在了弄影手脉之上。
心跳微弱之极,若有若无。
然而,心脉终究未断。
“怎么、怎么回事?”他微微松了口气,过了好久,终于能够出声,只是他的声音,同样在微微颤抖。
“师父!”岑琯此刻却再也忍不住,松开抵在弄影胸前的手,扑进萧渐漓怀里,一手指着蕫问贤的尸体,痛哭了起来。
杜若衡却没有理会躺在血泊之中的蕫问贤,只二话不说,来到岑琯原先的位置,一掌抵住弄影胸口。
杜若衡的真气较岑琯来说,自然浑厚多了,弄影胸口的呼吸,渐渐有了明显的起伏。
叶楚材范增义两人驾着一辆马车,此刻也赶了过来。
看到眼前这一切,叶楚材终究亦是吃了一惊。
蕫问贤早已死去,琯琯的长虹宝剑贯穿了他的胸口,弄影面色苍白的躺在陈天启怀中,一动不动。
“弄影!”叶楚材也来到弄影身侧,俯下身子,轻轻唤了一声。
听到叶楚材的声音,弄影长长的睫毛微微眨了几下,眼睛又微微睁开一道缝。
恍惚中,见到杜若衡跟叶楚材,于是她便想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只是眼角余光扫到拥着岑琯的萧渐漓,那笑容又消于无形。
其实只是岑琯拥着萧渐漓,萧渐漓恍若不觉,只一直看着弄影,但是朦胧中,她哪里分得清那么多。
耳边隐约听到萧渐漓的声音,低沉又急促“带她上车,先回离园。”
“不、不去那、不去...”弄影挣扎着一口气道。她怎么能去离园,怎么能去!
“好,不去那,去我那。”杜若衡伸手抱起了弄影。
“你那?探、探花楼么...我却想吃那....”还没有讲完她想吃什么,一口气又上不来了。
“不是探花楼,是我家。”杜若衡紧抱着全身冰冷的鄢弄影,走进了马车。
他自己每到春季,寒疾发作,身体冰凉无比,此刻弄影身子,竟比他还要冷上许多。
萧渐漓一言不发看着两人上了车,然后推开岑琯,来到傅范增义身边,低声道“你先驾车去杜府,我们随后跟来,慢点走,千万不可颠簸。”
说罢,转身来到了蕫问贤的尸体旁边。
“到底怎么回事?”他低声问身边的陈天启。
“我跟范增义急着赶路,就走了这条路,远远看到琯琯的银雪停在庙门前,就进来看一下,不想正好看到蕫问贤这厮一掌拍向鄢庄主,然后琯琯一剑刺向蕫问贤,我拖着鄢庄主向后退了数丈,但是蕫问贤这一掌的力道实在太强,”陈天启缓缓摇了摇头,突然看着萧渐漓又道“对了,她昏死过去前,竟我告诉你一句话。”
萧渐漓浑身一颤,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嗓子道“什么话?”
“她说,谢姑娘的毒,不是她下的,渐漓,到底怎么回事?”陈天启难掩满面的疑惑。
萧渐漓双手微微发抖,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此刻原本木立在原地的岑琯,却缓缓走到蕫问贤的尸体旁,从他身上抽出自己的宝剑,来到萧渐漓身旁,突然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双手高举长虹,一字一句道“师父,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杀了我吧,我已经死而无憾了,我对不起鄢姑娘,她要是死了,我也无颜活下去了!”
萧渐漓猛地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岑琯,突然急促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她不会死的,你说吧。”
“是小谢姑娘,是小谢姑娘让我来这里的,那柳絮风,也是她让我去夜茗山庄偷的,是我捉了鄢姑娘一起带到了这里,如不是她,我已经被蕫问贤杀死了,我,师父,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说道这里,岑琯已经泣不成声。
一瞬间,萧渐漓,叶楚材,陈天启三人,都似被雷击中一般,一动也不动的呆立在原地。
过了好半晌,萧渐漓才喘了一口气,一手扶起岑琯,低声道“为什么?她为什么这样做?你又怎么会听她的?”
岑琯突然沉默了好久好久,方抬起头,看着萧渐漓,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她,她答应我,会说服你,让我做,做你的——”下面的话,侧室两个字,却再也说不出口。
“傻孩子。”萧渐漓叹了口气,然后转身来到蕫问贤尸身旁,刷的一声,腰间长剑出鞘,只见寒光一闪,蕫问贤的人头已经被割下。
“走罢。”他提着人头,来到夜狮前,将人头往马背上的囊袋里一塞,旋即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朝前追去。
夜狮如疾风般的向前奔去,很快赶上了马车,萧渐漓撩起垂下的门帘,向内张望了一眼。
杜若衡坐在车内,小心翼翼的拥着弄影。
但见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气息微弱,萧渐漓眸色微黯,似乎这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安静的样子,就像一朵幽谷百合。
杜若衡缓缓抬起头,看了萧渐漓一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萧渐漓略松口气,轻声道“我去趟谢府,你先带她回去。”
杜若衡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头看着怀里气息微弱的少女,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听得萧渐漓渐渐远去的声音,杜若衡伸出修长冰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弄影额头的印记。
“千万不要是你,千万不要正好是你,如果真的是你,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