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进了易天山庄,那就是等于盗不出来的了啊。”天启道。
“为什么?易天山庄防守那么严实?”傅扬波却是略有不信。
他跟着萧渐漓,飞檐走壁的事情没有少做,这天下除了夜茗山庄那种鬼地方不好进,又有什么地方是他们去不了的。
“易天山庄数百年屹立不倒,守卫森严自不必说,而且非常重视他们的信誉,如果是来参加七年一次斗宝的客人,所携宝物便会放置在地库,这也没什么,最麻烦的是,如果失窃,为了赌坊信誉,会集结天下各大赌坊的刺客不休不停的追踪寻找,致死不休。”陈天启回答。
“那么即便鄢庄主那种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半仙,也是拿不到了的咯。”傅扬波忍不住话语中带着那幸灾乐祸的语气。
“弄影她——”萧渐漓皱起了眉头。
“啊,对了,鄢庄主却比二皇子的人还要早了一天到了紫金丘。”陈烟寒接着说道。
萧渐漓扶了扶额,只觉得太阳穴两侧隐隐作痛。
血脸这个笨蛋——
“她未卜先知么?”傅扬波呲牙笑道。
“那个鬼东西,好像对她总有莫名的吸引力,似乎就像是鄢庄主在找它,它也在找鄢庄主一样。”陈天启叹了口气。
“我去一趟紫金丘——”萧渐漓双眉紧皱。
“嗯,她去那里,肯定会输个精光的,不过也难讲,上次探花楼,她可是差点杀得杜若蘅片甲不留。”傅扬波干笑两声。
“七年大赌可不是什么人都去得了的,她哪有那个资本——”陈天启边说边皱了皱眉头。
“她,也许有罢。”萧渐漓只觉得头得越来越痛了
——这块玉佩,是我亡母留下的——
他盼她能收下珍藏,可是这个一心只想打败天下无敌手的蠢丫头,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的呢。
忽然间,门口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谁?”
说话间,却见一个黄门太监走了进来。
“康公公。”
来者正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康秋初。
“皇上有密旨,”康秋初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人,却见并无外人,只是仍小心翼翼的上前,来到萧渐漓耳边,低声道:“皇上传小世子即刻入宫。”
已经越门而入,然后顺手将门带上,他见屋内并无外人,便也不行礼,只瞬间漂移到了萧渐漓面前。
“世子,陈统领,”来者呼吸急促,喘着气道:“方才圣上下旨,让即刻传所有皇子进京候宣。”
“这么快——”萧渐漓虽然知道皇上迟早都要召唤他,但也以为至少要再等几天。
“皇上这两日胃口很差,几乎粒米不进,就靠着一口参汤吊着,众御医均束手无策。”康秋初道。
“众皇子已经入宫,在东侧慈明殿守候。”
“那老三呢——”陈烟寒急切道。
三皇子宇文灏明母亲慧妃出身卑微,是与陈烟寒的母亲一母同胞的姊妹,入宫后原本是今上宠妃明贵妃的侍女,生了三皇子后方封的妃,陈烟寒自幼在宫中伴随三皇子,彼此关系亲密,因此私底下的称呼也非常的随意。
“宣召三皇子的人也已经动身出了宫。”康公公回答。
“皇上这事连我都瞒得那么紧,事先没有半点风声,他,终究还是不信任我啊——”陈烟寒眼色微暗。
他出身卑微,因姨母生下三皇子,方得入宫,因人品相貌出众,身手不凡,得今上赏识,做了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又做了御林军的统领,几乎天天伴随今上左右,可是他到底跟皇子是血脉表亲,关键时刻,皇上竟绕开他,突然下旨通知诸子入京——心中失落,可想而知。
“我跟陈烟寒入宫,天启你去涂州接老三,扬波,你过来。”
果然,二皇子这个时候派人拿着镇魂令的地图去山庄,真是一举数得。
傅扬波走到了萧渐漓身前。
“我现在入宫,不晓得皇上那边什么情况,只怕是赶不上易天山庄的赌局了——”萧渐漓这时恨不能将自己分作三份。
“嗯,我去把那小丫头片子捆回来交由你发落就是!”傅扬波面上跃跃欲试,想到可以报离园奚落之仇,便不禁的兴致勃勃。
“你捆不住她的,”连血脸都被她甩开,凭她的易容术及对江左诸子的戒心,傅扬波能找到她便算是不错了,“你想办法帮我拖住赌局,直到我回来为止。”
“据说这易天山庄信字当头,几百年来开局的时辰都没有变过,这只怕做不到罢——”傅扬波面带难色。
“别人做不到,你还做不到么”萧渐漓难得露出了笑容,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然后便与陈烟寒双双消失在了门外。
待萧渐漓与陈烟寒赶至皇宫北面的和宁门,已是午夜时分。
平时宫里这个时候,早就再不让任何人进出的了,但此刻已有几个黄门的人守在门口守望着萧渐漓。
此刻偌大的皇宫,只有一些散落的房间里面还亮着灯光,除了巡逻的御林军在照惯例来回走动外,并无其他人。
“太平静了。”萧渐漓叹了口气。
太平静了,就连风吹落叶子掉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今晚当班是谁?”
“刘杰。”
“好的。”萧渐漓说完这句,二人便是一路无话,沿着西边的道路,经勤政殿,穿胭脂廊,然后便来到太清楼前。
太清楼在皇宫的最东边,离东水门不远,此刻已经可以遥遥的听到钱塘江水拍打堤岸的声音。
禁宫深处,却见一人提着一只小灯笼朝二人走了过来。
“刘统领。”
“见过萧世子,见过陈统领。”
来者却是今晚当值的御林军副统领刘杰。
“今上还在太清楼么?”
“是。”
”那其他人呢?”
“都在慈明殿,秦太师,黄埔丞相年纪太大,也守到亥时方走。”
“今上情况如何?”
“还算稳定。”
“那皇子们呢。”
“大皇子,二皇子在慈明殿,六皇子七皇子年纪尚幼,圣上让回了。”
这三人走路悄然无声却又及快,说话间,便是到了太清楼门口。
值夜的太监见有人走近,便急急迎了过来。
“皇上说今晚不见任何人,额——”值夜太监看了一眼一身黑衣的萧渐漓后,便又接着说道:“萧世子除外。”
“永宁府萧世子觐见。”太监轻柔的声音在黑夜中听得清清楚楚。
殿堂深处传来一两声虚弱的咳嗽声,过了一会,便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是渐漓么,来吧。”
萧渐漓听到这个声音,眼里出现了片刻的迷惘,然后便走进了内殿。
殿中弥漫着厚重的熏香,却丝毫掩盖不住浓浓的汤药味,宫灯与烛台发出明亮的灯光,相互辉映着,但依然照不亮昏黄的龙床。
龙床四周,数位太监与御医在躬着身子忙碌伺候着。
龙床上躺着一个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的老人,说不清的情绪充满了他的脑中,只是脚步却是没有迟疑。
“皇上。”
萧渐漓在榻前跪了下来。
他十五岁便入宫做此人的贴身侍卫,见证了此人的残暴与孤僻,也见证了此人的软弱与孤寂。
“皇上。”他这一声似乎动了感情,声音竟有些哽咽。
龙床上的人微微颤颤的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萧渐漓便上前轻轻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