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另一个同样白衣黑马甲装束的小荷官就拿来了一套道具——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盘,一个小巧精致的木匣子,一个银色的盅子。
“此匣内有三百六十枚银豆,”荷官边说边打开木匣,但见里面果然盛着数百枚绿豆大小,光滑明亮,色泽大小如一的银豆,“我将此豆倾倒在盘中,然后用银盅盖住随意一处,其余豆子撤去,开盅后盅内豆子九九拿去,然后诸位来猜剩下的粒数。”
“你到清楚得很。”弄影斜眼看了梅笑雪一样。
她庄子这些人,从不好好的打理庄子,却一天到晚就知道做这些个走鸡斗狗的事情。
鬼手眉头微微皱了下。
这个玩法最是无聊——全程只动眼不动手,根本无法施展他的才能。
怎么会抽中这个的!
帕西则神情木然——只要不是掷骰子,对他来说都无区别。
那位荷官一双眼睛在三家面上一一扫过,然后便将手里的筒子往木盘上一倾,但见得银光跳动,伴着一阵噼啪声响,紧接着荷官手一晃,便又将那筒子反扣在那一尺见方的木盘上,接着又有一个小童拿着一个藏蓝色的布袋过来兜住木盘下方,木盘微斜,除了被扣子竹筒中的银豆,其余尽悉落入了袋中。
“还请诸位猜一下,开蛊之后,蛊中银豆九九去之,还剩几何。”执事长老带着面具般的微笑,望向众人,然后手一挥,便有数位小荷官捧上笔墨纸砚,鱼贯送到众人面前。
鬼手闭上双眼,黑暗中眼前依稀闪烁着那位荷官手扣下时一瞬间的影像,他气沉丹田,努力的使那个影像更加清晰一些。
帕西却拿过文案上的羊毫小笔,在纸上随意一写,便递于了身边的荷官。
反正都数不清,那就胡乱猜一个好了。
弄影吃惊的看着帕西,只觉这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接着又忐忑的望向鬼手,也觉得这人高深莫测不晓得看出来了没有,踌躇一二,终于也在纸上写上一数字,折叠好后交与身边荷官。鬼手缓缓睁开双目,同样望了一眼弄影,又望了一眼帕西,沉思再三,遂转头侧向毕延云,贴着毕延云耳边,双唇微动,于是毕延云便也提笔在纸上写上一字。
“三位再无更改?”
帕西冷笑了一声。
弄影抬了下眉毛,然后点了两下头。
鬼手依然黑着脸不作言语。
荷官见三家均无异议,便将手里纸卷交于长老。
南宫长老将三个纸卷一一展开,但见三张纸条上依次写着一、二、三,似乎是约好了一般。
小荷官面带狐疑看了三人一眼,然后揭开蛊钟,开始九个九个的数着豆子。
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终将最后九个豆子撇开,但见最后剩下两颗银豆,静静的躺在那里。
“哈哈哈。“乌卡拉拉胡商终究是爆发出了喋喋的笑声。
这些人自然不知道她曾在探花楼一战成名,若不是萧渐漓杜若蘅修改了规则,她怕是要将整个探花楼都赢了下来。
豆子照入盅中的那一瞬间,她便清楚的知道了有多少颗。
她根本不是猜出来的,她是看出来的。
她益发的掩饰不住她的笑容,帕西脸色本来就白,此时也看出来有什么不同。
鬼手也面无表情,唯有毕延云,咬着下唇,双手握得紧紧的。
“这位胡商猜对了。”长老上前再次核对了一次数目后,对弄影点了点头,手朝弄影一摆:“那么这张图纸,就是阁下的了。”
说罢,将放置着那枚筹码以及那张泛黄的羊皮图纸的托盘恭恭敬敬的举到了弄影面前。
弄影内心跟双手都止不住的颤抖,强做镇定将那羊皮纸与筹码都纳入怀中。
弄影尚在喜昏了头之间,却突然听得鬼手不急不缓的说道:“乌庄主,还赌么。”
众花君大惊,只急急的说道:“庄主,咱们赶紧家去,赶紧家去。”
鬼手默不作声的看着弄影。
但凡一个人入了赌场,那是绝没有赢了就能走的,没有人能例外。
果然见弄影挑了下眉毛,怯笑着扫了眼诸花君,旋即频频点头道:“那就再来一场罢。”
“庄主——”
“不用担心,老夫就再赌这么一场,只拿这个筹码来赌,赌赢了就给你们都做身新衣裳——看看你们这磕碜样——输了大不了就回庄子,反正也不损失什么,嘿嘿。”
弄影对自己赌技那是一百二十个放心,只觉得再没有比赌场上来钱来得轻松的了,这么好机会,她为什么要错过。
“好,再赌!”这次咬着牙狠狠说话的人,却是帕西。
但见他转头对身边的傅扬波悄声道“你将我身上这柄宝剑拿去,这剑鞘镶着的七星宝石都值不少钱。这可是西域雪山深处才有的珍宝,你看能换多少钱——”
所以这张不喜深知,赌场上赢家不肯走,输家也是不肯走的。
是以他最后才会勘破一切,洗手封山,如果不是二皇子拿他家人性命相挟,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肯出山的。
“那三位这次是要掷签呢,还是自定?”长老问道。
“掷骰。”帕西道。
说这两个字他是连内力都用上了,声音虽不大,但是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这两个字在耳朵里面回荡。
“掷骰。”
鬼手亦点了点头。
“掷骰就掷骰。”弄影把眼睛在梅兰菊竹四位花君身上一一扫过,然后望着梅笑雪道:“你来。”
她晓得她庄子上的这几位花君平时不务正业,暗地里这种吆五喝六的事情却是没有少做,其中遍数这梅笑雪玩得最炉火纯青,赢得也最多——要不怎么其他几位花君总穿得破烂不堪,唯独梅君却能时时保持身光颈靓,光彩照人呢。
“庄主——”梅笑雪一脸苦笑,心中大叫不好。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能在夜茗山庄里面打遍天下无敌手不假,但是要跟鬼手这种殿堂级高手对决,那是绝无胜算。
这次输了,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庄主是绝对不会怪她自己好赌贪胜,而只会怪他梅笑雪技不如人。
此时小荷官已经将骰子并蛊钟置于托盘之上双手奉上——他们这一方是赢家,当然轮到他们先掷——梅笑雪骑虎难下,只得接过骰子蛊钟豁出去了。
但见他将骰子置于蛊钟之内,使出其平素横行夜茗山庄之内的全部本事,闭上双眼,用力的摇了几下蛊钟,然后便停了下来。
但见小荷官上前,轻轻揭开筛盅,六六五,三颗骰子静静的躺在那里。
一时间,兰菊竹三位便已经是忍不住的喝彩了起来。
菊君节华更是喊道:“安庆府赌王的名头不是白叫的啊”
十七点,在他们庄子里面,确实已经可以横扫一大片了。
弄影哼了一声,嘴角却是隐隐带有几分得意之色。
“下一位”。
荷官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帕西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将那筛盅拿到了手里。
他自幼天赋便异于常人,无论什么都能学好,兼之内力深厚,这数日废寝忘食的苦练,那自然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但见他紧握筛盅,运功片刻,便是一会上下,一会左右,晃动了好几次,不放心,又将耳朵贴上去边晃边听,这么捣鼓了好一阵子,终于面露满意神色,随后小心翼翼的放下了筛盅。
南宫长老上前亲自揭开蛊钟,但见三个骰子整整齐齐六点朝上。
“十八点”南宫长老朗声报数。
帕西苍白的脸上隐隐的出现了一丝红潮。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夜茗山庄诸人顿时个个一脸的气急败坏状。
弄影更是不住的跺脚。
“下一位”
小荷官依旧用那不变的音调唱到。
“还有必要么。”帕西脸上有点不以为然。
即便鬼手同样掷出十八点,按照先后顺序,也是他胜出。
但见鬼手与毕延云二人交头接耳一番,然后便亦伸手拿过了蛊钟。
“唉,十余年不曾碰此物,怕终究是生疏了啊”。
鬼手说完,轻摇了数下,便将蛊钟轻轻放下。
“开吧。”
小荷官轻轻揭开蛊钟,面上竟是微微露出了诧异之色。
长老上前一步,盯了盘中片刻,终于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朽自入此行来三十余年,这是第三次见到三花聚顶。”边说,边感叹的摇了摇头。
弄影扯长了脖子亦看了半天,但见三颗骰子互相向内倾倒,紧紧的斜贴在一起,五点与六点均斜着朝上。
“这,这算什么么啊。”她急急的问道。
“三十三点。”长老沉声回答。
“这怎么可以!”帕西大叫了起来。
“哼,”弄影此刻终千万般后悔,却无计可施,又不甘将到手的图纸送出,哼完之后,过了好半晌,却是道:“再来!”
“庄主——”四位花君已是花容失色。
“再来——”帕西亦愤愤的说道。
南宫长老使了个眼色,一众仆如流水般端上各色糕点佳肴茶水,只是这帮人此刻又哪有心思顾及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