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死,密宗八层心法本就是为了对付你,”陈天启停了一下,他已经感受到了萧渐漓的脉搏,“对付邪神复活而生的。”
尽管弄影那一掌下手够重,终究还是没能震断萧渐漓的心脉。
涛涛的江水,开始泛起了波澜。
阳光照到了萧渐漓的脸上,他睁开了双眼,望着弄影,胸口开始有了起伏。
“啊”弄影低低呼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惊喜,紧接着又觉得尴尬羞愧,竟是赶紧站了起来,想要远远的躲了起来。
“一会江水便要泛滥。”
一直站着不动的杜若蘅,忽然淡淡的说道。
“镇魂令与陨星没有找到天选者,江底的怨气无法消除,”杜若蘅望着一望无边的宽阔江面:“江水要吞噬一切,两岸所有的生灵都要涂炭。”
帕西举目望去,果见江水在开始上涨。
“快,我们快跑。”帕西说罢,就要去扶起地上的萧渐漓。
“没有人能跑过洪水的。”杜若蘅微笑了起来。
萧渐漓倚着帕西,终于站了起来。
“不要管我,你们带着弄影,赶紧跑。”他望着弄影,面上带着隐隐约约的微笑,声音微弱却又清晰。
方才弄影的那翻话,他已经听得清清楚楚。
死就死罢。
只是这几个人,已经伤得不轻,不要说跑,走都困难。
杜若蘅笑了一下。
“江底的怨气,只有有教主血脉的人才能镇住。”
弄影怔住了。
她忽然明白了过来。
“好。”她展颜一笑。
她做了这么多错事,这是她唯一弥补的机会,否则,她又如何去面对萧渐漓,陈天启等人。
她笑完,就往江边跑去。
杜若蘅再次将她手腕握住。
“傻丫头。”他最后一次这般称呼她。
然后他将她递给了萧渐漓。
“陨星还没有完全熄灭,你去到江中,邪神就会复活。”
杜若蘅说罢,便朝江边走去。
江堤上,有一艘小木船。
“若蘅。”萧渐漓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
“我身上的寒疾永无办法可解,我早就不想活了,更何况,我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只可惜,只可惜今年的九月秋社——。”他哑然一笑,又看了一眼弄影,想说什么,却又是止住了。
然后他转过身子,快步走向了那条小船。
他松开了栓在船上的绳索,划起船桨,向江心驶去。
“若蘅——”陈天启,叶楚材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
江水越涨越高,江面传来了杜若蘅的歌声。
——恼怒白蛇,忙唤青儿,代领着虾兵蟹将,这才水漫金山,破浪滔天——
弄影怔在那里,眼泪不住的滑了下来。
江上大雾将杜若蘅的身影完全遮住,江水已经开始发怒。
一个又一个通天的巨浪打来,江水已经漫上了他们所在的平台。
太阳越升越高,江面上浓雾散去,除了大浪,什么也没有了。
过了一会,汹涌的波涛开始安静了下来,江面也开始慢慢的降了下去。
弄影望着无垠的江水,忽然抱住萧渐漓,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
她的泪水打湿了萧渐漓的衣裳,跟他身上已经干涸了的血迹融在了一起。
“我好累,我好累,带我回去吧。”她哭着道。
八月十一
先帝已于一月前驾崩,新帝由先帝的三皇子宇文灏明继位。
大家都知道大皇子毒死了二皇子,二皇子死前因中毒而癫狂,在先帝病榻前放火逼宫,幸得三皇子及时赶到,方不至于酿成大祸。
一批人被或处死或流放,这其中自然包括了那位无辜的董太医。
当然也有一批人被奖赏,其中有一个奖励十分的莫名其妙,被江湖人所不齿。
那就新皇御赐了一块金字招牌给夜茗山庄,上面书着天下第一四个大字。
“哼,说他们庄子的庄主同时打败了萧渐漓叶楚材等天下一等一的几个高手,还铲平了邪教,就那个小姑娘,谁信啊。”
“那个小姑娘据说不久就要嫁给永宁府的小世子,他为了哄未婚的妻子开心,故意输给妻子,然后再忽悠圣上做了这块牌匾。”谁都知道小世子这次辅佐新皇有功,这种顺水人情,圣上肯定是要给的。
“哼,向来天下第一都是实打实靠实力拼出来的,从来没有听说过被封的——”
但是不管江湖上的人怎么说,无忧剑派倒是承认了这块御赐的牌匾,然后九月初九那日,摆开了收徒仪式,允许夜茗山庄重列名墙。
第二年开春,夜茗山庄便又是忙碌了起来,种茶的,栽树的,准备今年各府鲜花的——
到了清明前后,漫山遍野更都是茶农在收茶,好一派繁荣安宁的样子。
这夜才下过一夜的小雨,晨起时寒气还是很重,鄢弄影依然早早的起来,开始庄子里四处查看。
当她走到一处花棚外时,忽然定住了。
里面一株前年移植过去的槐花树枝,居然长出了绿芽。
这边是她庄子上那株花精树妖故事中的那棵树妖。当年被萧渐漓一把火烧死,是杜若蘅将它重新移栽在了这里。
她叹了口气。
然后她听到身后有个人走了过来,她知道这自然是萧渐漓来看他未婚的妻子了。
“你知道么?”弄影指着那棵树对萧渐漓笑着说道“若蘅回来了呢。”
萧渐漓无言,只静静的从身后将弄影紧紧的抱住。
远处传来了梅笑雪洋洋洒洒的歌声。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