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宁溱与王琦约好的这一日,宁溱收拾停当便出了宫,想着天气凉了,便让车夫先去了王琦家。
王琦家比起许多朝中官员住的算是偏远一些,进去看了也只简简单单一个院子,似是只有他一人住着,没有什么伺候的人。不大的院中侍弄了许多花花草草,细看去,竟大都是些草药,许多宁溱在卞瑾言那处也见过。蹲在园子中看了许久,宁溱不由想起原先在卞瑾言在院中侍弄草药时的谪仙模样了,想起了那段日子,心中似是又生了几分愉悦。
王琦净了手出门,便看着宁溱正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手中正摆弄着一株兰花,便笑道:“公主也喜欢兰花?”
“嗯?”宁溱回了头,看着王琦穿了身灰色的袍子,竟是比穿官服时更精神了几分,便笑道:“怪不得卞瑾言劝你不要当官,你还是穿私服顺眼些。”
王琦听了这话只笑了笑,也未答,宁溱又想起刚刚王琦的话道:“你方才问什么?还有谁喜欢兰花?”
王琦挠挠头,向着宁溱这处走了几步道:“前阵子我去尹贵人宫里,见她宫里养了许多兰草,听碧兰说,尹贵人甚是喜爱这兰草,今日见公主如此,还以为公主也喜欢。”
宁溱低了头盯着开的正好的兰草,手间轻轻点了点花瓣,摇摇头道:“我倒更喜鸢尾些。只看着你这兰花养的甚好,便情不自禁想亲近亲近罢了。”
宁溱转了身,见王琦手上还提着个什么东西,便问道:“这是什么?”
王琦看了看手中陶色的罐子,笑道:“带给师弟的,总也不能喝他的酒不是?”
说着话,二人便到了瑾宁馆。
天气渐冷,卞瑾言的身子便一日也不如一日了,馆中烧了几大盆子的碳,热的宁溱似是入了酷暑般,可卞瑾言的手却还是如冰块一般的凉,宁溱皱着眉坐在卞瑾言身边道:“这几日天气可要越发的凉了,服了这药你便好好养着,可莫要再费心其他的事了。”
卞瑾言倚在椅子上,身上盖了厚厚的大氅,看着宁溱的眼神中有几分高兴和宠溺,嘴中宽慰道:“你莫要担心我,刚刚服了师兄带来的药,身上已经好些了,再吃几副,明年冬日我便可以陪阿溱踏雪去了。”
宁溱知卞瑾言是在安慰自己,便也带了几分笑着应了。
王琦带来的酒开了坛也极香,卞瑾言几杯下肚,身上也稍热了几分,话也多了起来,宁溱便打趣二人道:“你二人倒底是学了杏林术还是酿酒术,这酿酒的手艺竟是要比酿了几十年的师傅还要精进。”
许是宁溱这几日在宫中太为苦闷,喝了几杯酒心中稍有舒缓,说这话时便并未注意到一旁的王琦顿了一下的手。
卞瑾言看着王琦低着头不说话,知是师兄又想起前尘往事了,便接了宁溱的话道:“我阿父酿酒的手艺在家族中是出了名的,哪家若是有个大事小情,都会来央两坛子酒。”
宁溱听了点点头,想着卞瑾言的父亲早逝,也怕说多了惹了他二人伤心,便也不在提,说了些别的将话题岔了开去。
出了瑾宁馆,宁溱又想起玉青与绿竹两个丫头素来爱吃珍味坊中的点心,便让车夫打马去了珍味坊,却不想刚打了帘子竟看见了宁清在不远处站着。
这珍味坊并不是建安城中极闻名的馆子,平日里极少会有王公贵胄来此,宁溱也是因为上次碰巧来了一趟才知道这里。
“三哥怎么会来此?”宁溱心中带了几分疑惑,刚准备开口准备唤宁清,却见一旁走来一人,对着宁清缓缓一拜,二人不知说了什么,转身便进了馆子。
宁溱只觉得宁清一旁的人有几分眼熟,皱着眉细细想了,宁溱竟是心中一惊,这人不正是齐家的家主齐彦。前几日三哥替齐家说了话之事她是知道的,可听闻这齐家已经举家回了故地,这齐彦怎还会在此?宁溱忙拿了一旁的披风着了身上,又带了帽子遮了容貌,支了车夫在远处等着,忙跟着二人进了珍味坊。
只见这两人缓缓上了楼,一直向里去了,宁溱叫了伙计,找了处离宁清二人相近的房间坐了。此时并不是吃饭的时间,因此相邻的几个房间均无人,只有宁清一桌与宁溱一桌。宁溱隐隐约约的能听见一旁二人的谈话,只听齐彦道:“多谢三皇子在大殿之上为我齐家出头,保我齐家数百人性命。”
宁清声音不像平日里那般阴沉,竟添了几分柔和道:“我与五弟平日里要好,康妃娘娘也照顾了我不少,此事是本皇子该做的,齐大人不必客气。”
又听齐彦道:“在下如今一届白衣,三皇子只唤在下齐彦便可,三皇子仁爱之心,我们齐家上上下下没齿难忘,眼下虽比不得从前,但齐家多少还有些底气在,若是三皇子日后需要,齐家上下均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大人万万不可如此。”宁清道:“本皇子只是报了康妃娘娘与五弟的恩,并不是为了觊觎齐家的势力啊。”
宁溱偷偷向着那处望去,只见齐彦竟起了身,跪在宁清面前,叩了首道:“只要三皇子不嫌弃,齐家以后便只以三皇子马首为瞻,此生此世,永不背弃。”
宁清弯了腰将齐彦扶起,两人又双双坐下,再说话时,声音便小了许多,宁溱竖着耳听了许久,也未听见什么。只能等着二人走了,宁溱才起了身,带了几分点心,便也回了宫。过了几日,便已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轰动全国的谋逆一案便就此接过,五皇子宁澈也并未处斩,宁皇还是心软了几分,只挥了手道终生囚禁。康妃也按规制葬入了皇陵,此事便无人再提。
过几日便是新年,今年宫中却是好好装扮了一番,说是要冲冲喜,前几日阴沉沉的气氛便也被这过年的喜气冲的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