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景象千变万化。
一会儿是大雪封山,自己与世界之间被一堵厚厚的冰墙阻隔。冰墙外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她能看到人们的嘴张张合合,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不断敲击冰墙,却没有一人投来目光。
一会儿她又突然处于一个高台上,发现自己在随着鼓声起舞,台下人头攒动,皆是一副狂热和惊艳的表情。鼓点越来越急,她步履匆匆,几乎要跟不上。
她想要停下,却如同入了魇,裙摆旋转着绽放着。
“昭昭。”她突然听到有人喊着,于是不由自主应了声。
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高台上了,叫她的是一个男子,那是......
“以后不要再乱跑了,想要什么哥哥带给你。”男子的面容逐渐清晰,他容颜绝美,眉眼温柔,是梨二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她忍不住点头。再也不要乱跑了,她自然而然地想道。
他伸出手在她头上揉了揉,笑道:“乖昭昭。”
......
“昭昭!”这次是个女子在喊她?
梨二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陆素焦急的脸。
“昭昭,你抱着它做什么?怎么也找你不到,急死我了。”
梨二这才发现自己正抱着一棵树,环顾四周,这才想起自己入睡前的种种。
她惊讶地看着面前的满树繁花。
“怎么了?”
“睡着前,我明明看见所有的树都枯了,为什么这棵树还开着花。”
待梨二将事情始末告予陆素,陆素也是惊讶不已:“我来的时候这棵树便已经如此了。”
两人皆一头雾水。
陆素沉吟了片刻道:“看来梨园发生的惨案与那个白影不无关系,它此次过来一定是为了斩草除根,免得这些梨树里已经有个别灵性较高的看见了它干的坏事。”
梨二点点头:“所幸现在还余了一棵。”
她本想留在此处守着这棵幸存的树,陆素却劝她道:“既然你笃定你看到满园梨花都调了,那个白影必然也以为自己事成了,我想短时间内它应该不会回来。”
梨二还是犹豫,陆素又道:“更何况它做的本就是防范于未然的事,这棵树是不是已有灵性还未可知。”
“不如这样吧,我给这棵树下一个禁忌,当有人靠近时我便会知晓。”
“这样甚好!”梨二感激道。
“但你能不能再施一个隐形咒,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
回到空无一人的木屋,梨二思绪万千。
自己真的是梨纤吗?
其实她一直在抗拒进行这种假设,一方面是因为她并不想面对自己至亲俱亡的事实,另一方面则是,如果她承认了她就是梨纤,那么她的哥哥是不是也只是她的一个幻想罢了?
她面临两个选择:承认自己是梨纤,从此按照梨纤的人生轨迹活着,茕茕孑立,无依无靠。又或者,她可以主动去寻找自己的记忆。
为什么不去找呢?说不定她根本不是梨纤。果真如此的话,她当一天梨纤,兄长便在其他地方苦苦寻找她一天。
进了内室,桌上竟摆着一个精巧的楠木食盒,梨二四顾,并不见有旁人。
这是给她的?
梨二好奇打开,发现里面皆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什,有自己在外出游玩时爱吃的糯米滋、杏花楼的桂花糕,还有一些杏仁酥,芝麻饼等物,甚至有一个竹编的小人,她也记不清是不是自己在外面多看了几眼。
她见食盒外部显然比内层高一些,想必还有第二层。
正在摸摸索索地找着打开的方法,盒子竟然发出人声,梨二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那盒子的声音竟然出奇低沉好听。
盒子问:“你是谁?”
梨二试探答道:“我是梨二?”
盒子不说话。
她又继续试探:“我是梨纤?”
盒子依然没有动静。
她吸了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一般。
“我是昭昭。”
盒子下层咔嚓一声开了,
一碟艾叶粑粑、一支簪子置于其内。
她举起簪子,只见其不知用什么制成,整根簪子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簪子顶端细细雕了鱼戏莲,与她骗来的那支颇为相似,但显然雕工更为精湛。她又试着戳了戳那艾叶粑粑,那物竟然还是温热柔软,仿佛新鲜出炉一般。
梨二本来还有些踟蹰,但那艾叶粑粑也忒香,她忍不住想尝一个,端起那白瓷小碟后她才发现其下还压着一张纸。
纸上书着遒劲潇洒的五个大字——“千里送鹅毛”。
到底是谁送给我的?
是你吗?哥哥。
为什么不来看我,如果我主动去找你,你会开心吗?
对不起,哥哥,这次我恐怕又要到处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