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二还未择好所修之器,便马上习起了修符之道。
所谓修符,不仅仅是在符纸上勾勾画画几个道家传世图案这么简单。
那只是最简单的一种。
天地之间,任何事物皆可为符,任何图案皆有其含义。
图纹千形万状,对周围产生特别的效应,亦可称为“道”。
“道”据此在人和事物之间产生玄妙的效应。
有些符纹超越修道之人的圈子而存。
譬如立春前后各家各户贴的福字,又譬如其门口贴的对联,虽然这些早已融入寻常百姓家,成为一种单纯的祈福用具,却依然摆脱不了符纹的本质。
细究起来,自古传今的文字也是符文的一种。
历朝历代的文字皆有所不同。
或圆润,或方正。
或齐整,或散乱。
它们代表着一朝的气象。
文,人人书之,人人亦改之。
文字影响着人事,人事亦改变着文字,两者相辅相成,推动历史的前进。
梨二此时修习的便是道家传世之符。
云浮祖师领悟大道之时,从众多图案中发现了奇异的力量。若有力量格外出众者,她便将其记下,随着口口相传,师徒相授,流传至今。
......
徐延复从外归府,路过梨二的院子。
院门虚掩着,此时日光正好,少女坐得端端正正,一手持笔,一手扶纸,正在院子的石桌前苦练。
她旁边摊着一地的方方正正大红纸,上书的都是同一个玄妙图纹。
她正对着徐延复留下的一张纸临摹,纸上所绘图纹左边形似一个跪地而坐的人,右边则像一个盛酒的器具。
福字是也。
梨二觉得自己周围一片喜气洋洋。
她写得颇认真,地上散落的纸张上的福字,有些写得歪歪扭扭,有些写得干干瘪瘪,有几张已经大致形似。
写到最后,最靠近她的那一张,笔锋圆润秀丽,起承转合颇为流畅,似行云流水。
她写了半天,有些无聊,随手又写了一个后,她将纸随意揉成一团,丢了出去。
飞出的纸团半空中被一只手拦截住。
梨二听闻脚步声,高兴地抬头道:“徐大哥!”
她委屈道:“徐大哥说教我画符,我本以为是画符纸之符,没想到是福气之福。”
“春节都过去了,卖不了几个钱了!”
徐延复见她委屈巴巴,唇边勾起笑意,安慰道:“天地之间,万千图纹,皆可为符,此符温和,庇护万民,即使稍稍画错也不会出什么乱子,适合初学者掌握笔锋之力。”
他看了看地上的福字,夸奖道:“一日工夫,画成这样已是不错,明日就能学别的了。”
说着他展开了手中的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红纸,眉宇微皱。
徐延复觉得自己夸得太早了。
梨二有些心虚。
她此先观自己的字写得颇为不错,不禁得意起来,写到下一个福字的时候,她顽心起,将那福的右下角田字格中的一横一竖随意涂抹成了一撇一捺——一个叉。
“符决不能乱画,无知者可能因此陷入困境而不自知。”
徐延复将纸摆在她面前,伸手抚平,指尖在纸上轻扣道:“横竖画成了撇捺,下面未封口,福字变凶字,你想咒谁?”
梨二“啊”了一声,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她赶紧道:“再也不乱改了。”
梨二不出意料又接受了一番训诫,本是垂头丧气,不知想到什么,又有点想笑。
她憋了片刻,但还是忍不住将一趣事分享给徐延复。
“据说林丞相之女与辜将军之女在右丞府中大打了起来,不可开交。最后不知被谁报了官,两人竟然都被抓走了,你猜怎么着?那林梦知竟然穿着侍女的衣裳,无论她怎么叫,那官府的人都不相信她是林大姑娘。”
徐延复闻言无奈敲了敲她的头:“你今日不是一整日都在练字么?又跑到哪里道听途说去了?”
“啊,疼。”梨二装模作样地捂住头,徐延复本没有用力,此时却有些怀疑自己的力道,于是转敲为揉,在她头上揉了揉,道:“修道之人,莫要计较太多,成日里带着怨恨,于修道可不利。”
梨二脸色微红,道:“知道了。”
“当然。”徐延复话锋一转,“道法无形,人有千种,道可万变。”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快意恩仇,也未尝不可。”
梨二闻言有些惊讶,抬头看向徐延复,只见他面色微冷,却与平日常见的冷清神色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