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宗堂现在觉得人生简直得意的不能再得意了,就像现在这样,他看着下面跪着的崇宗业,没有说任何话,那人就抖如筛糠,伏地不起了!
还有那些昔日里曾经嘲笑和欺凌过自己的其他皇子和公主,也都一个个的伏拜在那里,连个头都不敢抬。
“你们没想到,也会有今天吧?”崇宗堂眼中带着无限的嘲讽,“曾经我被你们追着打,被你们侮辱,你们可有一个人站出来替我说句话!!”他展开了双臂,举到了空中,像是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哪怕有一个人站出来,就一个人,我今天都能饶了你们!”
“可是,没有!”大殿上寂静无声。
他想到了他曾经受的那些委屈。
在宫中别说是一个皇子了,就算是一个太监的伙食都要比他好。
馊了的饭菜其实不算什么,就是那些生了蛆的饭菜最是难以下咽了,可是他和母亲被饿极了,也是吃过好多次的。
还有被那些皇子们将头按到了恭桶里,还泼了他一身污物的那次,只是因为他的母亲用穿不了的旧衣服为他缝制了一件长衫,而引起了他们的不满。
更别提那些宫人们因为被主子授意,又因为他身份的低贱而给的苦头了………
甚至是他的母亲过世后,也仅是用一个草席裹着,匆匆抬了出去,扔到了乱葬岗,连个牌位都没有。
“崇宗业”他蹲到了地上,侧头看着伏在地上的人,“你说,我是不是贱奴?你说实话!”他的脸上带着笑,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不,不是!”崇宗业磕磕巴巴的说了出来。
他现在太害怕眼前这个人了。
被自己当贱奴流放出去的崇宗堂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比丘国的翰林院使,不仅如此,他还亲自率兵绕过了支加国,直接打到了他的宫门口。一路上势如破竹,自己根本无力抵抗!
现在自己跪在他面前,只想求他看在同为兄弟的份儿上饶过自己。
“宗堂,我求你,咱们毕竟是亲兄弟啊!求你放过我………”他紧紧抱住崇宗堂的小腿,生怕他起身而走,自己失了这个求饶的机会。
蹲着的人,明显是很享受这一刻的。
他并没有起身,依旧是保持着刚才半蹲的姿势,脸上挂着那让人深觉诡异的微笑,低头看着他。
“你……你说什么?”他好像没有听清一样,特地将耳朵向崇宗业侧了过去,“你能再说一遍吗?”他面上表现出极大的诚恳表情,微微挑着眉,眼睛也睁大了一些,显得炯炯有神。
对方被他的表情所迷惑,但是又有些拿不准,所以说出来的话声音也变得小了起来,甚至还带了些不自信的狐疑语气,“咱们是兄弟,我求你放过我”
崇宗堂听完笑了起来,顺便举起了一只手,拍到了对方的头上,梆梆响了两声,还摩挲了两下。对方因为这一动作,身体明显一僵,但是因为看见崇宗堂笑了,所以他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崇宗堂在这动作中,回头看向了晓町,“你听清他说什么了吗?”他哈哈的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说,他是我的亲兄弟??”
晓町对于崇宗业的回答显然并不意外,也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看着崇宗堂,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他跟崇宗堂相识于彼此最落魄的时候。
一个是偷跑出来的贱奴,一个是人人喊打的乞丐。俩人碰到了一起,也就只能相依为命了。
他知道自己的本事不大,又不会学问,连字都不认识,就连名字都是崇宗堂给起的。
他记得有天晚上回到破庙中休息,俩人衣着褴褛,全靠着一个小火堆取暖。因为是在寒冬,外面下了雪根本没有办法去捡干柴,现在所燃的,就是他们仅存的柴火了。
没有人知道,它到底还能燃烧多久,只是看着它越燃越小,温度越来越低,直到后来连火苗都没有了,只是微微发着红。
崇宗堂在火堆熄灭后腾起的青烟中抬头问他,“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清澈而明亮,似乎没有什么烦心事一样,毫不在意眼前的饥饿和寒冷。
“我……没名字!“
“那我给你取一个吧!“崇宗堂靠了过去,贴着他,眼神变得专注了起来,微微抿了抿嘴唇,还轻轻发出了小孩子思索事情才会发出的”嗯“声,还拉得挺长。
“相与以心,无町畦也。你叫晓町,如何?”
“什么意思?”他听崇宗堂说了一句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话,急急的问他。
崇宗堂则轻撞着他的肩膀,朝他一笑,尽管脸上带着污渍,可是一点也不影响这个笑容的真诚,“意思就是说,咱们是兄弟,这辈子都没有隔阂和拘束!”
“那晓字是个姓吗?”
“是个姓氏,却不是取这个含义。有时候,没有姓氏,反而是件好事,你可以做你自己。这个晓字,我取的是知晓、明白之意。希望你能明白,咱们以后就是兄弟这件事!“崇宗堂看着他,不厌其烦的向他一一解释着。
虽然那时候,俩人也才十岁左右,可是对于彼此有了一个兄弟这件事,都是极度的心满意足。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崇宗堂去了一个大户人家做了杂工,又凭借着自己的才学做了书童,后来渐渐长大,竟得家主青眼,认他做了干儿子,资助了他科考,没想到一举夺魁。崇宗堂和晓町的日子才算好了起来。而那户王姓人家,至今也被崇宗堂善待着,在比丘国好好的生活着。
这也许是崇宗堂唯一没有赶尽杀绝的一次。
自他与崇宗堂相识后,便渐渐发现了他有着与年龄极度不符的狠辣。什么人什么事,用完了之后便即刻解决掉。
他曾经问过崇宗堂为何如此,却见他只是垂首,眼眸中变得暗沉了下来,“我又何尝想要这样,如果被人知道了、发现了,怕是连我们都活不成了。与其两难,那我选咱们活着!别人死!”
当他说到“别人死”的时候,晓町是真的看到了他眼角的泪,只不过被崇宗堂抬手给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