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来的骆家老少呆若木鸡杵在原地,半天也不敢动弹。
手持刀刃的一行人走出大宅后往竹林走去,令锦紧随其后,却跟不上他们的步子,不一会儿竟然跟丢了。一阵云彩飘来,遮住了半月,夜色越发黑暗,少年既懊恼又疑惑。
踌躇之际,少年在原地徘徊,琢磨着今天发生的离奇古怪事。像是拍古装戏,又没见着摄影设备和导演、场务等工作人员。“莫非穿越了”令锦自言自语说道。突然,只听见周边竹叶沙沙作响,飞鸟噗嗤的声音。少年感觉身后站立一个人,而且金属架脖子上的感觉又来了。
“好大的狗胆,竟敢跟踪我们?”一个严厉却清脆的声音在少年耳旁响起。
令锦鼓起胆子转身过来,果然是之前轿子里的新娘,只是摘了凤冠霞帔显得娇小,美貌却未减半分。所谓貌美悦人,少年见到美人心中的恐惧竟然消失不见了。女子后边还站着几个彪形大汉,一看便知是今晚在骆家大宅的那几个劫匪。只是领头的喜娘没有见着。
“我不过是想弄明白身在何年何处,跟着姑娘走出竹林,并无其他意思。”看着眼前穿着古装的一群人,令锦的话语也变得“古香古色”起来。
一番话说得对面的一伙人面面相觑,眼前的玉面少年看起来不傻,说起话来倒像是一个呆子。见着少年愣头愣脑的,对面的少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顺势也把剑放了下来,料这小子也没有什么威胁。
“现如今是景德年间,咱们这是夔州府,呆瓜。”少女以近乎戏谑的口吻嬉笑告诉令锦。
景德年号历史上也只有北宋真宗用过,距今大概1000前。令锦的爷爷是景德镇市那一带人,所以自小不仅懂得景德镇瓷器中外闻名,而且还晓得景德年号是什么时期。
“我穿越到宋朝了!”少年仍不住呼喊起来,虽然很意外,但更多的是兴奋,终于可以摆脱那种被拮据生活所束缚的日子了。
“少跟这厮啰嗦,让我一刀捅了他,省得跟着我们屁股后头碍手碍脚!”站在少女身后的大汉显然脾气暴躁,没有闲情逸致与这呆子闲聊,干脆来一个快刀斩乱麻,以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说话着,手举起刀向少年走来,准备一刀毙命。
“慢着!”少女见此状,赶紧用剑将大汉的刀往上一挑,阻止他继续砍来。“焦大哥,这家伙来路不明,又言语乖张,说不定是西域富商巨贾之后,也许留着将来还有用,不如等请示了大嫂再说”。
打家劫舍无非是为了钱财,既然如此,的大汉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将刀放了下来,由他押着少年。后边几人从草丛中抬起木箱子,一行人继续往前行。
令锦看到这姓焦的大汉长得五大三粗、胡子拉碴,撸起袖子露出的胳膊肘抵得过别人三个粗,比起健身房那些教练还大了不少,十足就是个“大力水手”的样子。
惊悚、悬疑、奇幻、刺激……
噢,天哪,二十年平平无奇的生活,竟然在今晚有了翻天覆地的。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与这帮劫匪混在一块,说不定也能有一番作为。行走中,令锦脑子里冒出无数古装电影画面,眼睛不时瞟一眼旁边的妙龄少女,心里美滋滋。
也不知走了多远,一行人来到一处陡峭绝壁,黑暗中不知道有多高。
“咻。”押着少年的大汉憋着气力用劲吹了一声口哨,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没过一会儿,绝壁上五六条碗口粗的绳索缓慢而下。少女熟练地系在腰上往上攀爬,蹭、蹭、蹭,三下两下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轮到令锦就尴尬了,绑上绳索之后,手脚不知道怎么用力,虽然感觉到上方有人拉扯,但是脚上的着力点总是踩不对,身体常悬在半空中打转,一刻钟过去还没有爬上十米远。
“废物。”焦大汉看到他磨磨蹭蹭半天也上不去,骂骂咧咧,一手拉着自己的绳索,一手托着少年往上,凭借着一股天生神力,硬生生把令锦拖上绝壁之顶,连气都不带喘的。
到了山顶,是一片开阔地带,四周建有一圈房屋,正中垒砌了石台,之上建有大房子,里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摆放着四桌酒席,像是在迎接他们一伙。
行至中庭,坐在上座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定睛一看不正是那个在骆家的喜娘嘛,换了一身行头而已。一张并不俊俏的脸蛋浑圆,脸色也不知道是白里透黄,还是黄里透黑,眼角留下了浅浅的鱼尾印记,眼睛里看得出一股刁钻神采;头发倒是乌黑,身材已经发福过度,尽管坐着,看上去也犹如煤气罐上下一般粗了,不过浑身上下透露出精明的样子,一看便知是个厉害的角色。
“各位兄弟辛苦了,请落座。”这个中年妇女声音浑厚,果真有女中豪杰的霸气。
看得出来,这个女头领很有权威,说话间,其他人就已经秩序井然地坐好,平日里应该都有自己的排位,要不然不会这么快落座。
只是可惜,令锦没有同哪个少女一桌,而是被焦大汉拎到了自己一旁。
“这个人是谁?谁让他上来的。”令锦还没有坐稳,女头领就手指着他发问。
“回大嫂,此人在回山寨的路上逮住的。我看他像个胡人,便把他带来,看能不能索点钱财。”少女听闻女头领发问,赶忙站起来应声。
“且将他扔到西侧马厩,先好生看管起来,待今晚吃完了酒再由‘瘦狗’细细审问。今后,没有经过允许,不准带陌生人进寨。”女头领面有愠色,是对少女的做法有些不满意,碍于今天举办宴席,就没有再责问。
“是的,大嫂。”少女也不敢顶嘴,便答应了。
令锦可就苦了,还没有来的及叫屈,便被两个男子捆绑了起来拉扯到外面,捆绑在马厩边上的一根柱子上,一动也不能动。
绑在大厅外,大厅里头的酒话却听得一清二楚,没过半个时辰,令锦就把山寨的基本情况了解了一二。
原来,此地为夔州青龙山,古来盛产黄铜。大约十五年前,山西乾兴镖局的镖师莫石烈与夫人傅焱并同十几个小兄弟押运一车金银路经青龙山绝壁下的狭长地带,遇上了当地官府假扮的山匪。金银被洗劫一空,莫石烈寡不敌众身首异处,十几个小兄弟也死了大半,傅焱与活下来的几个人悲伤之余,干脆上了青龙山,招来几十个周边贫民,建起了这个山寨。
胖胖的女头领正是傅焱,平日里率领一干人等打家劫舍,经常用“美人计+假结婚+仙人跳+暴力”的方式洗劫方圆几百里的地主老财,队伍越拉越大,聚财越来越多。
而今晚的“新娘”是傅焱的干女儿,姓齐名澌,三岁那年被遗弃,幸得傅焱在山脚下抱回。长至今年十七岁,模样愈发俊俏可人,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下山洗劫的“诱饵”。
打劫模式:先是到夔州城的大酒馆扮演唱曲歌姬,再来一出一见钟情的模式,待迎亲嫁娶之日来一个洗劫一空。三年来,栽在她手里的人家有不下十个。
酒过三巡,大厅里的人渐渐散去,一个又瘦又矮的中年男人踉踉跄跄,来到了令锦跟前。
“嘿,小子,你是,咯……,从哪来的,咯……,告诉爷,爷不然割了,咯……,割你舌头。”眼前的矮个子打着饱嗝,满嘴酒气,结结巴巴地问着少年。
这人应当就是“瘦狗”了,身形、体貌、谈吐,果然对得起这“尊称”。
“我来自天竺,来到东土传教,路过此地,恰巧遇见你们,荣幸之至。”令锦明白,说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对方肯定会把他灭了,于是把脑袋里对于古时候的外邦天竺胡诌出来,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毕竟说自己是传教士属于人畜无害。
“瘦狗”本身就已醉眼惺忪,分不清是“天竺”还是“天猪”、“传教”还是“床角”,只觉得这少年怪得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他点颜色瞧瞧。“瘦狗”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在少年脸上磨蹭,准备划拉一刀,这可把令锦吓出了一身冷。
“哈哈哈哈,你这瘦狗,又在动粗。”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飘来,没错正是齐钰。“我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你就是把他头砍了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不如让我试试”。
“嘿,小子,可读过四书五经,给孔老夫子磕过头啊?”富家子弟总是读过私塾认得几个字的。
加上在竹林,这已经是少女第二次解救令锦了,使得少年认识到少女的善良,不由心生感激。当下,他必须配合齐钰把刚才的慌圆下去。
“天竺虽远,却仰慕中原儒家文化,《论语》《大学》读过几篇。自家家境贫寒,才四处流荡,到此贵宝地实属偶然,如有得罪请见谅”。不知为何,一见眼前少女,心中恐惧便去了大半。
“这家伙也不想是个能干成事的人,干脆让他到柴房干活,山寨也多了一个劳力”。
“一个,咯……,个不知底细的外人,就,就让他在,咯……,在山寨住下来,咯……,太危险了吧”。
“我会向大嫂禀告,你放心吧。”少女不容置疑地说。
“瘦狗”正巧醉意上来,早就想钻被窝里去,听了齐钰的话也没多少,撒手就走。
见“瘦狗”走后,齐钰将少年身上的麻神割断,将他扶至柴房,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馒头塞到他手里。“吃吧,别作声。过了今晚再说”。说完,齐钰果断离开了柴房。
倒是令锦楞在那里,手握馒头,半天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