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到原先的埃莱河旁边,河中的河水果然如镇民所说早已干涸,河道上面升起了终年不散的紫色迷雾,这点他们倒没有骗我们。我又对着地图看了看,确定桥在我们右边,便催神威开车过去。车走了几分钟,果然看见一座铁索桥隐隐约约出现在紫色雾气中,在灯光中若隐若现。我们又开近了一点,车子已经完全进入迷雾里,虽然开着大灯,能见度也不到两米。
此时河道上无风,那座铁索桥却在左右摇摆,还发出铁链相击之声。
我见到这种情景,担心桥上有什么东西,还在犹豫该不该过去,神威却直接将车开到桥上。车刚到桥上,雾中就出现了呲啦呲啦的电流的声音,然后车的广播自动打开,一个女人提着嗓子咿咿呀呀的哼唱声传出来。那声音如泣如诉,辗转处如杜鹃泣血,也听不清楚哼唱的是什么内容,只觉得不是人的歌声,听起来不由毛骨悚然。
我伸手去关,却无济于事,车上的摁键都跟失灵了似的。不止如此,当车行驶到桥中间的时候,只见表盘乱转,突然间车就熄火了。接着雾里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仿佛我们到了古代战场,千军万马从两边奔袭而来似的。
突然神威抬手指了下我这边的窗外。我定定看过去,才发现他手指的那处有一团黑影。那黑影看起来长长直直,仿佛一个削掉双臂和脑袋的人一般,它周身融在紫雾里,若不仔细观察,实在难以发现它的踪迹。我先前也只当车玻璃脏了一块,便略过去了。
那条黑影慢慢飘了过来,它好似浮在半空中,似鬼非人。我想起杂谈里鬼怪往往通过人类气息来判断人类的存在,但此刻我们都用的是氧气瓶,它未必能看得见我们。于是将此事和他们一说,让他们别发出什么动静,便屏息凝神,看着窗外。
只见那黑影慢慢贴到车玻璃上,仿佛一个人似的好奇往车里面张望。这会儿我们倒将它的模样看的仔细了。只见它身体确实是一道半透明的黑影,看起来有点像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罩上一条黑袍子,脸上是一只面具似的脸孔。也不知道这是它本来面目还是后来戴上的。
那张面具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上面画了许多繁复花纹,看起来凭空添了几分诡异。它的眼睛上挖了两个洞,后面没有眼珠,只有一片浅淡如云的黑色。
面具鬼影贴在窗玻璃上看了我们一会儿,那张面具脑袋歪了歪,似乎感到无趣,便从车窗上浮了起来,打算离开,突然车里响起“砰”的一声,却是小新一时没忍住,放了个屁出来。
这下子可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只见那面具鬼影一眨眼又重新紧紧贴到窗玻璃上,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具脸盯着我们,突然一张嘴张开,张到人类完全无法张开的程度,接着一团长着黑毛的东西就从它嘴里爬了出来。
神威目光一闪,在那东西刚冒出个头的时候就将玻璃摇下一块然后举起伞一枪爆了那团生着黑毛的东西的头。黑毛发出一种刺耳而尖锐的叫声,一下子缩回到面具鬼影的肚子里,与此同时车里那鬼音广播停了,一切恢复了正常,神威立马发动车踩油门逃离紫雾。我从后视镜看去,只见那鬼影长出了胳膊和双腿,仿佛青蛙一样四肢着地在后面紧追不舍。
我立马将窗户再摇下一块,探身出去,拿枪扫射在后面穷追不舍的面具鬼影。子弹打到面具鬼影的身体上的时候,它的身体泛起水波一样的波纹,然后便穿过它的身体飞到后面去了。面具鬼影看起来也没受什么伤害,几发子弹射过去也只是稍稍减慢了一点它的速度。但我想如果能减速或许对它还是有一点伤害的。于是继续抓紧射击。
好在这时候我们马上就要通过索桥了,我见鬼影暂时追不上我们,便要去换弹匣,却见那鬼影突然停在原地,它趴在半空中,臃肿的腹部突然出现一张大嘴,一条红色的长舌头从嘴里伸出来,如同青蛙捕食飞虫一般将舌头卷在铁索桥上。我心道不好,连忙换上弹匣射向它的舌头,这次子弹倒是起了作用,那鬼影嘶吼了一声,碗大的血滴从它舌头上掉下来,但它动作不停,只眨眼功夫就将索桥那端吸进了肚子里。这索桥年久失修,哪经得起这般折腾,一下便将我们的车甩到了半空中。
这河道至少有七八米深,两岸石壁直上直下,而我们现在距离河岸还有两米多距离,可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旁边鬼影张着血盆大口虎视眈眈,若摔下去不死也得瘫痪了。难道今日真命绝于此?我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不由一阵绝望。只握紧手里的枪,心想便是摔死也不去喂了那东西。
神威却没慌,他挥伞竟直接将车从中间劈开,然后他抓住我,我忙去抓住小新,他从车里出来,脚踩往下掉的车借力,身体凭空一转,将我们往岸边的方向扔去,小新一下子抓住岸边一块凸起,我抓着他的腿撞上石壁,只感觉鼻子一痛然后一股热流流了满脸,甚是黏腻,想来是鼻血流了出来,但也无暇顾及,只一心想办法找借力的地方,神威抓着我的手悬挂在空中,一边举着伞打面具鬼影。
“我——快——坚——持——不——住——了!”小新艰难地说。
“再坚持下!”我说,这时我终于找到了一出凹陷的石坑,把脚踩进去,然后松开小新的脚腕,抓住一块凸起,然后抬头对他说:“你快爬上去!”
小新点头,立马爬了上去。
我一边抠着石壁,一边回头看面具鬼影。它将索桥都吞到肚子里以后,身体立马变的臃肿起来,此刻它再不是一开始那颜色浅淡、瘦瘦长长的模样,它的身体逐渐变的清晰起来,看起来比刚才漆黑了不少,它仍然保持着青蛙一样的姿势,张着嘴伸着舌头想把我们吞下去,只是碍于神威的子弹不敢靠近。
面具鬼影在几次尝试之后终于将伤痕累累的舌头缩回嘴里,它看起来恼怒极了,只见它蹲在半空中,突然嘴又裂开,那团黑毛又从它嘴里出来。这黑毛团这次很精明,只是稍稍露出一点,其余全藏在鬼影的肚子里。这黑毛团一出来,我立马感到温度骤降,一股阴冷的感觉笼罩全身。
只见石壁的缝隙处突然生出了无数黑红色的污血,那污血仿佛有生命一般,聚成无数小团,所过之处苔藓等植被都枯萎了。我捏了捏神威的手,叫他想办法。他轻轻咦了一声,将伞插入石缝中,抓着伞身体绕过180度,将我一下子抛到岸边的高度,然后拔出伞尖再插|进另一个石缝,同时腰一闪避开鬼影的舌头,这般重复几次便轻松爬上河岸。
我刚在岸上站稳,见神威也快上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正想去拉他一把,就觉得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下,我没设防,一个踉跄,直接摔进了紫雾里。
我结结实实的摔在干涸的河道上,只觉眼前一黑,喉口腥甜,很快便没了意识。也不知道昏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全身剧痛,只见头顶缓缓流动的紫雾如天女的腰带横在两岸石壁之间,煞是好看。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坐起来。想是河底虽然干涸已久,但多是淤泥,松软潮湿,这才救了我一条命。这河道上面弥漫着紫色迷雾,下面空气却甚透明清爽,这两层空气之间仿佛有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两者阻隔一般。此刻我的氧气瓶摔碎在一旁,早不能使用。幸好空气如此,不然我早肠穿肚烂,哪能活到现在。
我环视四周,河底一片安静,再无在紫雾中听见的金戈铁马之声,也没有别的生物活动的痕迹。我拿出枪来,换上弹匣,然后站了起来。抬头看了一会儿,既分不清我从哪里掉下来的,也看不出来是不是会有人下来找我。只有无边的紫色,和无边的寂静。
我在我落下的地方做了个标记,想着若是他们肯下来救我,也知道我去了哪。然后我选了个方向沿着河道往前走,走了约莫十几分钟就看见了我们被劈成两半的车,车体一小半都陷入淤泥中。我走过去翻捡了一番,把能找到的吃的和弹药都找了出来,找了件衣服把它们裹成一个包袱,提在手中。正这般做着,突然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前方响起,我忙站起身举着枪紧张的看着前方,然后不敢置信的看着从拐角处走出来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十七岁的银发少年,他看起来英俊极了,白衣长裤,显得整个人又风流又浪荡。他的身上有很多伤口,被随意的用胶带或者订书钉缝合着,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死人,身体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常穿的衣服。
我震惊的看着他,狐疑道:“死亡男孩,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看见约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