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如霜微微笑了笑,慢慢走出了洞府,站在悬崖上。悬崖上的风越吹越劲,在狂风中,水如霜看起来显得更为柔弱。
“白先生能从细枝末节中推测出这些来,不得不让妾身佩服。”
说完,水如霜回转过身来,缓缓说道,“二位先生都是自小在踏马城中,不知道二位对这座城有什么感想?”
我和庞有力相视一眼,到了此时即便水如霜没有亲口承认,也已经算是默认了,庞有力脸上凝着浓重的阴霾,别过了头去。
我暗自叹息一声,看向了水如霜笑了笑,说道,“我们从小都在外城长大,对内城中的事物所知不多,也谈不上有多少感受。”
在很多人眼里,外城并不属于踏马城,这虽然是一种歧视,却也是一个事实。
水如霜一笑,说道,“不怕和白先生坦诚,妾身也是在外城长大的。”
话说着,水如霜脸上地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凄凉起来,想是不愿让我看到,又转了过身去,看着远处。
“童年在外城的生活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有多残酷,想必不用妾身说明,白先生也能看到听到想到。”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了,白先生必不愿多听。妾身要说的是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妾身一步一步走下来的,承受的代价并不比任何人少。”
我叹了口气,打断了水如霜,说道,“可是夫人,那是几百条人命,你不该如此狠心的。夫人既是外城长大,便知道人活着是一件多么可贵的事情,他们却因夫人一句话,无辜罔生。”
水如霜淡淡说道,“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妾身并不觉得愧疚。”
我沉吟着,说道,“夫人舍得赔上多年经营的车行,想必所猎非凡了。我本来认为,这城中形势不过两股,现在看来倒是错算了夫人。现在城中势力对峙剑拔弩张,夫人适时抽身而出,作壁上观,想来是要收这渔翁之利了。”
水如霜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拿出了一封信来,这才说道,“想必先生认得此物。”
我看了一眼,说道,“认得,我也早猜到必然是夫人拿去的。”
水如霜点点头,手上一松,信封随风吹落悬崖。
“先生计谋非常人所能及,竟想到用这种方法引我出来,与其说我要谋取先生什么,先生倒不如告诉妾身,为何如此做法,难道当时已经怀疑妾身不成?”
我摇摇头,说道,“自然不是,我写了这封空白信,主要是想拖住罗统领,他自然是知道玄石异变的秘密,于他并无益处,这封信对他来说不过是彼此的一个台阶。罗统领能带那么多人前去,一定是有所忌惮,却是想不到他所忌惮的人竟然是夫人。”
水如霜说道,“那先生又怎知道是我拿了这封信?”
我笑了笑,说道,“夫人聪慧在心,应该不必有此一问。夫人让长短尊者救下我们二人,来得太过于巧合,想必早就派人潜伏在我们周围,长短尊者由始至终都不曾提起那位抢夺信封之人,更没有防备那黑衣人是否对我们不利,想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长短尊者知道黑衣人是谁。既然长短尊者熟识那位黑衣人,那多半是夫人派去的,信也自然会送到夫人这里。”
水如霜轻声一笑,说道,“先生果然明察秋毫。”
我不置可否,说道,“只是我还是奇怪,夫人怎会不知道玄石异变的秘密,夫人也曾是踏马城的首席情报官,这样的事难道还能瞒得过夫人?”
水如霜冷哼一声,说道,“白先生也说了曾经,妾身这身份早就被长老会所架空,特别是在城主入关修行之后,妾身的权力早就不复存在!他们那些勾当,藏着掖着又怎么会让我查得到!”
我诧异不已,“长老会?这城中还有长老会?”
水如霜缓缓转过身来,说道,“看来白先生还并未知晓通透这城中到底是怎么样的两股势力,那妾身便也不瞒白先生。”
水如霜在悬崖上踱着步,沉吟了半会,才缓缓说道,“早在十年前,康宁城主事件后,五大玄殿便联合成立了一个同盟,这个同盟便是长老会。长老会最初的宗旨是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住城主的权力过大,危害踏马城。虽说五大玄殿明里的地位还要远低于城主宫殿中的各个职位,但毕竟五大玄殿中拥有了城中最为强大的一群修行者,实力便是权力,新一任城主上台后,也是对长老会有所忌惮。”
我凛然一惊,说道,“如此巨大的格局变动,怎会外人不得而知?”
水如霜说道,“在帝国中,各城城主的地位显赫,区区修行者如此挟持城主的权力,削弱城主的威严,在地方上是绝不容许的,只是碍于踏马城的情况不同,这才破例容许。”
说到这里,水如霜冷哼一声,接着说道,“事实证明,这样的事情弊端远大于利端。长老会在康宁城主殒命后,借势清洗了城主宫殿的势力,登堂入室。新任城主因为康宁事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轻易动作,现今的城主宫殿已然是长老会的城主宫殿了。这便是现今踏马城最大的一股势力!”
我唏嘘不已,明白水如霜所说地城主绝对权力是怎么一回事,现今的帝国王城之间拉拢诸侯城互相暗中对峙,如果诸侯城的城主失去了绝对的权力,那帝国对诸侯城的控制便削弱了许多,毕竟诸侯城的城主向来都是帝国指派的,虽然这些位城主都和所属的王城多少有所关联,但至少那都是帝王的家务事。
而下属的五大玄殿人员繁杂,修行者在玄殿中不过是一个修行的过程之处,帝国想要控制起来,也过于困难。但另一方面,玄殿人员的流动让玄殿的势力不能积攒起来,倒也不会对帝国有太大的威胁。
我忽然说道,“即便如此,长老会怎会想到要和帝国天坛对峙?虽说有玄石异变的帮助,但相较于帝国天坛来说,那也是以卵击石,这岂不是很不明智?”
水如霜摇了摇头,说道,“妾身也并未想通,更未查到他们的目的,不过看他们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必然是有所依仗的。鉴于康宁城主事件,想必帝国天坛也不敢轻举妄动,哼!五大玄殿同时玄石满期,帝国天坛恐怕也心有所忌了!畏首畏尾,踏马城非要毁在他们手上不可!”
我暗自沉吟,难怪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帝国天坛只派了古钱来一人前来,想来也不过是试试水罢了。
不过这背后主导这事件的恐怕也不尽然如水如霜所说,只是五大玄殿组成的长老会就敢掀起这大浪起来,一个小小的诸侯城再强大,在帝国这个岿然大物面前,也不过尔尔。
那长老会依仗的又是什么呢?
再有,水如霜即便没有被削弱了职位,也不过是没有实权的情报官,她即便想要在这两股强大势力中谋求什么,以她的实力恐怕更是不堪一击,她所谋显然斐然,又是依仗了什么?
水如霜……我心中一个机灵,难道说她……
我不敢多想,接着说道,“如此说来,帝国天坛已经骑虎难下,这两股势力想来必有一伤,夫人既然要作壁上观,又为何急于出手呢?”
水如霜冷冷说道,“因为我要将我这十年来失去的东西夺回来!在他们还没有毁掉之前夺回来!”
转而语气缓和了下来,说道,“白先生和庞先生现在虽然手握着决定关键的踏马围城图,双方都有所忌惮,却也让白先生你们成了这踏马城众矢之的!白先生、庞先生,你们为何不考虑从中抽身而出,于你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沉吟着,淡淡笑道,“夫人竭力为我们着想,实在受宠若惊!不过我曾经答应过一位前辈,这份地图不能交与外人,所以实在抱歉,夫人,恐怕那地图还是不能交给夫人。”
水如霜紧紧盯着我,转而却是一笑,说道,“妾身倒是想不到白先生竟也是如此有野心的人!白先生既然不肯交给我地图,那妾身不索求便是,不过妾身敢保证,在今晚之后,明日之前,白先生定然会改变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