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渊地火,阴阳交错。血夜褪色,星月现身,黑空虚无。
众鬼使眼见着四周幽冥结界崩溃,阚湖笼罩浓雾,展露眼前。霜岛正在这结界之下,撕裂降临,难堪重负,缓缓崩毁。
阚湖一处,黑舟孤立,摆渡人站在船头,遥望神火交错,在浓雾背后影影绰绰,巨响此起彼伏,波动逸散,震动空间。
老人无奈摇了摇头,轻声一叹:“一帮疯子啊......这么折腾,最后再把别的什么东西给勾搭过来......算了,我也拦不了你们,几个小畜生说吧这里拆了就有本事做到,也该冥皇好好反思一下了......”
他动手撑船,黑舟默默航行。十丈外,原本沉静的湖水骤然旋动,下沉扩张,转眼变做一道宽阔激漩,拦在黑舟面前。
“只可惜我冥府这老些将士了,百年修为,毁于一旦,又要从头再来啊!”他长声一叹,手中长篙消失不见,黑舟随波逐流,冲进激漩,转眼消失不见。
焚孽原上,冥犬逃亡,冥牙战败身死,巨鸟盘空,却不急着出手。它看着黑渊中的那位妖兽天尊缓缓踏出,神火消退,露出真容!
“终于睡醒了......”巨鸟阴沉一笑“灾皇大人!”
古代妖兽,天尊灾皇,遍身赤鳞,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体魄雄伟,百丈之巨,血尾如蟒,劈山分海!
众鬼使拦不住冥犬溃逃,眼前妖兽遮天蔽日,在他们的见识里,这还是首次,亦是胆寒。
却有一将,迈步上前,决然高喝:“此乃冥府之地,重夜之丘!妖魔邪祟入侵,杀生火起!护我冥府!”
这一句惊醒众鬼使,上千道黑影腾空而起,众将齐声怒吼:“杀生火起!护我冥府!”
烈火奔腾,缠绕勾魂链,百千交错,布下天罗地网,重重砸向灾皇!
“没有用的!”巨鸟阴笑“他可是灾皇!这世间第一代天尊啊!”
“废话还是这么多!”远处夜窟猛起一声怒喝,瞬间掠来!
“火屠枪!”黑枪击穿空间,杀生火自掌心推出,顺势奔流,向着巨鸟喷炸出去!这一击看似遥远,爆发之后却近在眼前!首领骇然,全无闪避空间,立时被烈火吞没,炸飞入黑渊!
夜窟高踞战场之巅,在他身下,杀生火网拍中灾皇,震撼空间!鬼使一齐落地,奋力拖拽,叫这巨兽也微微动摇,咆哮着与鬼使角力。
夜窟眉头紧皱,震惊不已,心说道:“居然是灾皇,当年的大战没有将他击杀,他竟一直蛰伏在这里!”
夜窟怎么也想不到,一头世间认为早已被斩杀的初代妖兽天尊居然就休眠在这重夜之丘的脚下!夜窟眼望那被数不清的勾魂链短暂压制的庞然巨物,一股狂烈的战意直冲脑顶!
便在此刻,灾皇怒哮!周身力场暴起,勾魂链尽数断碎!波动如海潮,推碾千丈!
近前的鬼使闪避不及,被波动打中,竟是生生爆碎,化成青烟!
“污秽!与我一战!”夜窟暴喝,翻身堕空,离它百丈,黑枪劈斩!分开波动!轻巧地踩着一块一块被灾皇挣断的勾魂链碎骸,突进到了妖尊面前。
他与那巨妖瞬间交错,四目相对,黑枪怒推,杀生火凝成实体,再度击穿空间!
狠狠刺在灾皇的头颅之上!这一击,虽没有击碎坚甲,皮开肉绽,却结结实实的把那山岳般的巨兽打出一个趔趄。那灾皇,也是很久没挨过这般暴击。惊怒不已,仰天咆哮,声震天极!
拓跋晟屿上蹿下跳,终是在一道黑渊的岩壁上寻到了那只与夜窟激战的巨鸟妖兽。他双手飞快结印,扯出两道紫云轻光,飞快飘到巨鸟面前。妖兽首领此刻正嵌在岩壁之中,不省人事。
紫云轻光将巨鸟包裹,轻柔难拒,拉出岩壁。缓缓落在拓跋晟屿身边,紫云轻光之中,巨鸟换形,再度人类模样。拓跋晟屿以金杖一点,首领随即深吸口气,猛醒过来,眼见着拓跋晟屿便要暴起攻击!
少年早备下一道法阵,趁他气息虚浮,身下黑光缭绕,一道力场将他牢牢压制。
首领怒目圆睁,却是动弹不得,拓跋晟屿连忙对他道:“你先别急着打我!咱们联手如何?我有办法重创那鬼使夜窟!”
夜窟眼见,灾皇身躯一震,背上绽开一道裂缝,自其中蔓延开一道黑风,阴毒恶臭!所到之处,尽被毁蚀,化为虚无!黑风极速扩张,肆虐百千丈!拓跋晟屿迅速再起法阵,将他与妖兽首领一道拢进一片光华之中。
夜窟面对这黑风,一脸狠色,突然扭头对众鬼使道:“夜窟不力,害得重夜之丘遭此下场,如今灾皇复苏,再度临世,还望诸位助我!冥道无常!降魔之相!”
这话出口,透着无限悲壮,众鬼使听闻,也是脸色一沉,却毫不犹豫地回应道:“冥道无常!降魔之相!”
话音刚落,这一方天地,所有幸存的冥府之物,亡魂,鬼使,冥犬,石骸废墟,一并失去了神采,幽冥之力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融汇到了夜窟一人身上,这片空间都随之枯萎,彻底崩塌!
这一刻,夜窟孤身面对灾皇。一鬼使,一妖兽,踏空而立,隔空而峙,阚湖波澜猛起,浓雾狂疾!
夜窟死死盯着灾皇,缓缓道:“这重夜之丘,不过是我冥府建在这人间的一处厅堂。生死存亡,都不是问题。但你,为了让你复苏,你的同类在这里涂害了这不计数的亡魂,鬼使!无论如何!你的命一定要留在这里!”
灾皇不惧,怒吼相击,震荡空间!那黑风来袭,一口吞噬夜窟。而鬼使站立其中,岿然不动,抬手打了一个响指,黑风轰然化为灰烬。
“崩天碎星掌!”夜窟暴喝!单掌推出一道光流波动,毁天灭地,断灭乾坤!瞬间将面前的一切都摧毁殆尽,灾荒爆出一声惨叫,身影消失不见!这一方天地,横纵千里,万物绝尽!
夜窟默默地站在火原废墟之中,目光放远,突然变得严峻起来。百丈开外,三道身影,破开烟硝现身,正是两名雄健的兽甲武士和一位年轻的紫金法袍密法师。三人都是面无血色,伤痕累累。
灾荒居中,看了眼左右两位,不由失笑道:“也是有意思了,我睡了这么久,世道都改变了。你们两位,都挺能折腾啊!”
首领嘿嘿一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新皇首肯,还望天尊理解啊!
夜窟满脸鄙夷,提枪箭步冲了出去!首领一脸狠色,猛然抬手,夜窟突感背后袭来一道劲风,阴冷霸道。猝不及防,正中头颅,登时倒地。
黑影飞到首领手中,正是他的那双骨刃。
灾皇扭头看了他一眼“你那根骨头就能杀了他,还把我叫醒干什么!”
拓跋晟屿看了看自己的新伙伴说道:“他起来了!”
夜窟摇晃起身,被轰烂的脑袋快速愈合,对着他们邪魅一笑,瞬间冲到他们跟前,攻势凌厉无比,与三人缠斗在了一起!
激战正酣!拓跋晟屿跳出战团,双手结印,那印法极是复杂,耗时甚久,一朵光莲,前所未见,缓缓成型!夜窟也是感到了危险,不顾一切向他杀来!拓跋晟屿躲闪不及,一枪击穿肩膀!灾皇闪身扑杀,巨斧斩中夜窟后心,叫他踉跄跌出去,正与那光莲撞在一起!
灭世毁动,十里引爆!世间空白,无言描述!
灾皇灰头土脸地从焦里爬出来,举目四望,满目疮痍,远处有个人影被雷光束缚,痛苦挣扎。
几道疾影扑过,钉在他身上,那人终是一声不吭。
拓跋晟屿被炸的血肉模糊,但因为往生咒的效力未尽,倒也味伤及性命。三位相互扶持,慢慢围拢上来,见到夜窟深受重创,四根骨刺深深的嵌在体内,奄奄一息。
灾皇把战斧扔给了首领“你来怎么样?”首领看了他一眼,略有犹豫。
“这是你的战斗,我们都是来凑热闹的!”灾皇对他道。
首领点了点头,走到了夜窟的面前,高高地举起了战斧“百年轮回,夜窟大人,我等着你看那未来的世界!”
话音落下,战斧重重地劈斩下去!
黑暗虚无,无边无际。一座恢宏壮观的宫殿矗立其中,宫殿里燃着不计其数的长明灯,绵延到了宫殿的深处。这无数的长明灯在宫殿的尽头如巨龙般盘绕了起来,巅峰之处正是冥神王座。此刻,这王座上坐了一人,垂目而坐,头顶黑色王冠。这宫殿中无风,一盏明灯却突然灭了下去,那王座上的人猛然睁开了双眼,火焰灼蓝!他的手重重的捶在扶手上,愤怒的咆哮道:“白鸷!”
半月之后。
雷霆之下,是雄峻巍峨的大山。
大山之上,是金碧辉煌的宫殿。
雷霆碎裂密集,抹杀一切,于这黄金之城中的人来讲,便是那温柔乡外坚韧的城墙,让他们安逸的活着,肆意的骄横。
然而突有一日,雷霆戛然而止。天空放晴,却叫人心神难宁!这城市中的每一位,皆是陷入了惊恐与狂躁之中。心中忧虑,不知是否是那末日到来!
黄金宫殿,奢华一角。
此宫殿名唤金羽,天工卓绝,位立山巅,好似幻境。在那宫廷大道之上,一道身影顶盔掼甲,慌张疾走,径直跑入一座偏殿之中。
“主教!主教!大事不好了!”
偏殿之中灯火辉煌,是为了应对那长年累月不眠不休的暗夜雷光。大殿之上,一位金袍老人盘坐,闭目养神。这一位,正是当年与夜窟密会的主教大人。
老人睁开双眼,满城惶恐,就剩下这城的主人,主教大人还算冷静,他示意那侍卫安定心神,缓缓开口问道:“何事惊慌?”
武士面色惊恐,声音颤抖,开口道:“是......是风雷阁!有人闯进风雷阁了!主教大人!”
主教听到这句话,终于不再淡定,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天神之木,风雷绕阁。
风雷阁外,金沙战甲的金羽军严阵以待,统制一身金沙战甲,黄金面幕遮脸,手握黄金月轮斧站在阵前,眼神犹疑不定,盯着死气沉沉的风雷阁。换作往日,是有一道电光自阁顶直射天际,催生出阴云密布,风雷呼啸,蔓延百里。如今,这风雷阁声势不再,了无生气。
“常崆,那人还没走吧?”主教蓦然现身,站在统制身边,悄无声息。
统制常崆闻言,看到主教迅速跪身行礼“主教大人!”
轰地一声,上千金羽军一齐跪地行礼“主教大人!”
“没有。”常崆回道“还在风雷阁楼里。”
主教点了点头,对常崆嘱咐道:“我现在就进去,你们就在这里守着就行,不要轻举妄动,切记!”
风雷阁高近千丈,通身由一根蛮荒雪林中生长的天神木雕琢打造。主教沿着那盘旋而上的阶梯上到了顶层,进了那风雷阁唯一的房间。他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正见屋里站了一个年轻的武士,一身黑甲,身形健硕,面庞如玉,目若星辰。武士笑着看向自己,手里抓着一只暗淡无光的雷霆宝珠。
“你是谁?对我黄金城的风雷珠做了什么手脚?”主教怒道。
武士看着他笑道:“你就是这黄金城的主教吧,我奉了冥皇的旨意,要把这风雷珠带走!”
主教瞬间脸色剧变,慌张道:“为什么?!这风雷珠可是冥府与我黄金城定下契约合作的赠礼啊!”
武士冷哼一声“你这话说错了,冥府可看不上你这破地方。全是夜窟那小子自己瞎折腾,才想着跟你们有合作!”
“你?!”主教暴怒,却是不敢多言。
武士继续道:“你问我为什么?你自己没点儿数儿么?从重夜之丘被毁掉的那一刻起,夜窟与你们的合作就终止了!终止了,东西就要拿回去,你们也就不会再受到我们的庇护了!”
主教欲哭无泪,刚要开口,武士猛然闪身到了他的面前,目光阴冷“你就别那么多废话了,你骗夜窟与你们合作,这么多年,你们做过重要的事情么?屁都没有!我们早就对你们失去了耐心,只有我那个傻兄弟,夜窟还相信你们。可他的回报是什么呢?你们居然连阚湖底下有什么都不知道!你应该庆幸冥皇不喜欢滥杀!不然你们全都得死!去给夜窟陪葬!”
主教面如死灰,无言以对。
武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冷笑道:“好自为之吧......你们这些年干过什么,自己最清楚,现在好好想想后路吧!”
言罢,径直朝外走去。
走到一半,他突然回身笑道:“你刚才问我是谁是吧?嘿嘿,我叫溟泫,冥府七天王!好好给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