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驾到!”
随着小忠子的一声高喝,原本还有些喧哗的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
萧澈故意踏着略微摇晃的步伐,打着哈欠,缓缓走到了大殿正位的鎏金宝座之上,随后将身斜躺,扮作一副未睡醒的样子眯着眼睛看着殿下的众人。
小忠子见状,心中虽是暗叹了一声,但他还是立刻清了清嗓子,尖声喝道:
“大王临朝,众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韦文忠有本要奏。”
听到第一个启奏的就是韦文忠,宝座之上的萧澈心中虽然一动,但表面上他却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张嘴打了一个打哈欠,道:
“韦爱卿,你有何事便说吧。。”
韦文忠闻言,当下冲着萧澈微微一躬身,朗声说道:
“君上,我大梁自受西戎之乱来,西境全线被破,国都沦陷,百姓流离失所。东南北三境虽未受其扰,但部分郡县却已有乱命之象。
臣与吕丞相商议后,认为当务之急乃是行王令,正君威,迅速恢复国内秩序。
为此,吕相已命人拟好一道大赦诏书,请君上过目。”
听到韦文忠此言,萧澈心中不由一动,心中暗道:
大赦诏书?!
现今梁国局势不稳,一些郡县各自为政势头已现,我虽已登基继位,但在朝中地方毫无羽翼,可谓根基全无,吾所下的第一份诏书可谓极为关键。
韦文忠以大赦令为第一诏,一可向天下臣民彰显吾之王威浩荡,二来,亦不会触动各地世族豪强的实际利益,免得引起反弹,造成不利局面。这倒不失为一个较为稳妥的选择。
念及此处,萧澈又故意打了一个哈欠,道:
“既然是两位爱卿商议过的,吾过目就不必了,韦卿家,你就当场念一下,让众卿都听听吧。”
“臣遵命。”
说罢,韦文忠稍稍将身一侧,向着左前方的吕国清一躬身,随后双手向前一伸。
吕国清见状,则是从怀中拿出诏书,递给了韦文忠道:
“有劳韦太尉了。”
“不敢。”
韦文忠恭敬地接过诏书,将其打开,随即恭声念道:
“自西戎失驭,国都遭难,盗贼并起,百姓蒙难。国之西境,戎狄肆扰,蚁聚蜂屯,侵虐黎民,攻伐城邑。
澈承天景命,立志戡定凶灾,肃清寰宇。然以梁国之境,人口不济,向化之民,未能自达。
今孤初登大宝,时方长育,宜顺天心,播兹仁惠,故大赦天下。
自徽公十二年四月一日前,击囚见徒悉原免。其犯十恶劫贼,官人枉法受财,主守自盗,及常赦不免!流已上道者,亦不在赦例。
若亡命山泽,挟藏军器,百日不首者,复罪如初。
西戎祸乱,其与贼同心者,共为逆乱。非被迫胁,情状难原者,不在此例。”
韦文忠说完,缓缓将诏书收起。
宝座上的萧澈听毕,顿觉该诏书言简意赅,却又有几处地方值得玩味。
心中虽有所觉,但表面上,萧澈还是装作毫不关心的样子,道:
“念完了?”
“回君上,臣已念完。”
“即使如此,那就议议吧,小忠子,是应该这么说吧。”
原本正在一旁眯眼休息的小忠子听到萧澈突然小声问了自己一句,吓得他不由浑身就是一颤,有些紧张地低声说道:
“是这么说,就是这样,主子您做的很好。”
两人说话声音虽小,但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上,能有资格列席的朝臣本就不多,他俩这对话几乎都被众人听了过去。
听到这段对话,有些城府的大臣依旧是面无表情,有的大臣则是面露冷笑,还有一些大臣则是微微摇头,小声地唉声叹气。
坐在宝座上,仿若无心之举的萧澈则是一面与小忠子调笑,一面眯着眼,将大殿之上众人的反应一一记在了心中。
就在萧澈想再找机会进一步试探众人时,却听朝堂之上突然有人出言,道:
“韦相。。不。。韦太尉,对于此诏,下官认为有所不妥。”
听到这句话,众人不由向其看去,却见发声之人乃是位列九卿之一的廷尉张杜陵。
“张大人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听到韦文忠的话语,廷尉张杜陵走出列来,向着宝座上的萧澈一拜,再向着韦文忠微微一躬身,道:
“韦太尉,在这份诏书中,有几处地方与现行大梁律有所冲突。”
“哦,还请张大人明示。”
“在这大赦诏书中,已明确其犯十恶劫贼,官人枉法受财,主守自盗,及常赦不免。
但这后文又说若亡命山泽,挟藏军器,百日不首者,复罪如初。西戎祸乱,其与贼同心者,共为逆乱。非被迫胁,情状难原者,不在此例。
按照我大梁律,战场擅逃者斩,与敌串谋者族。而西戎之乱,致使我徽公被掳,西境逃兵与那些资敌者所犯下的乃是谋逆大罪,共属十恶不赦之列。
这样看来,这篇诏书岂非前后矛盾。”
听到张杜陵的说法,一些大臣也是出言赞同道:
“张大人此言有理,若是逃兵与资敌者不能严惩,如何能肃军纪,正国法!”
“老夫以为,这群人非但不能赦免,还要集合军力,首先将他们擒拿并当众斩杀,以正君威!”
“没错,必须拿他们的人头以儆效尤,否则必有后继者效之。。”
闻得朝堂之上竟有这么多反对的声音,韦文忠眉头不由皱起,他向大殿中央走了几步,然后挥挥手,说道:
“张大人以及各位大人的心情韦某能够理解。但是韦某想问问诸位,我梁国现如今最要紧的是什么,是杀人重要,还是恢复秩序重要。张大人,你来说说。”
张杜陵眼见韦文忠点到了自己,他立刻上前两步,答道:
“下官以为,韦太尉所问的问题并不矛盾,下官以为,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迅速恢复秩序!
如今,我梁国国内动乱,尤其是西部边境动乱,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一些逃兵占山为王,成为盗贼。
还有一些资敌的商贾用金钱雇佣了一些逃兵甚至是戎狄霸占了西部的一些重要的边贸城邑,只要能拿下他们的人头,秩序自然恢复,还能扬我国威。
这有何不可?”
“张大人说得对。”
“老臣附议。”
眼见站出来附议的人越来越多,韦文忠的眉头越皱越紧,甚至不得不连忙上前几步,打断了那些要继续附议的大臣,道:
“韦某以为,以梁国目前的情况,再起杀戮实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