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术循找智书说及心中之事,智书听后,笑着说道:“术循,何为天道、何从天道,人各有见,当年,我和你师父,都认为自己所学的就是天道。到现在,我头发白了,反而糊涂,不知什么是天道了!”
“师叔,你是五经博士,怎会不知道呢!”
“是真不知道!不过,我倒是赞同你所说的,惩强扶弱,就是替天行道!你若能将天道玄机之学,付诸实际,解黎民之苦,我看就是彰显了天道!”
“多谢师叔指点!”
“术循,我也得提醒你,天道之学,真要做起来,可不容易。宝月是神道天下,人们笃信大山之神,你若尊天道之神,必定会招灾惹祸!”
“师叔,能让百姓不受蒙蔽,我自己受点灾难又何足挂齿!你看现在这神族里,有几个好的?他们的吏从,又有多少是恶如匪寇!”
“这倒也是,好吧,天欲变,就该顺天而为,你想筹建‘天刀’的想法,我会找稷轩商量的。”
等稷轩到了宝都,这天晚上,三人便开始商量此事,稷轩说道:“术循,虽说我不懂什么是天道,但神族的残暴,却是有目共睹!别的不说,狂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可神族对屈楚两族,现在仍追杀不止,无妄牵连你家!要是反对神族,我稷轩绝对赞同!”
“父后,现在宝月,神族势大,而且平民大众,对神是绝对膜拜,一时很难改变,所以我想,只有让民众看到实在的好处,才能让他们逐渐相信天道,对抗神道!”
“是的,但怎么个‘好处’法?”
“作恶的挨天惩,行善的沐天恩!”术循断定地说道。
“那我们要如何行事?”稷轩问道。
“稷轩,术循的意思是,将天阜和天易的收益投入民众,这就是所说的‘好处’;另外,由术焱建起‘天刀’庄,暗自培养一些人起来,专门行惩恶扬善之事;再加上,术循是神司,暗中推行天道之说,这样,天道之说,就会逐渐在民众中建立开来,从而就有了对抗神族的根基!”
“好!就这样!术循,我鼎力支持你!”
商定细节,术循先行离开后,智书说道:“稷轩,这次术循主动过来商量对抗神族之事,这意思很明了了,该是大力培养势力的时候了!”
“嗯,是要将稷桉他们几个都用起来了!”
第二天,稷轩就备了厚礼,前去会见大后嬴熊。两人见面,稷轩也不多客套,直奔主题道:“大后,北城关守的职,你看能不能让稷桉去试试?”
“哦?你不是一向专注邑矿的吗,怎么想起让稷桉从兵职了?”
“这孩子,从小喜欢舞刀弄枪,性子就像他舅父禹安,所以我想到为他谋个兵职,好在大后的教导下有个安生!”
“哈哈哈,稷桉要从兵职那还不容易?我看你是想少交关令吧!”
“大后果然厉害,小弟的这点儿心思没想到被你一眼就看穿了,呵呵呵!”
“哈哈哈,你是精打细算出了名的,这还用猜?好吧,不过那关赋,……”
“一半是你的!”不等嬴熊说完,稷轩就主动说道。
“哈哈哈,跟你打交道就是省心!”抽水一下由三成提到一半,嬴熊自然开心。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另外,最好让稷禄到幽都的兵造处挂个职!”稷轩的这个提议,当然是为了避免神族对货值的查验,这样能私分的关赋就又会多很多。
“哈哈哈,还是你想得周到,他是鹿尧的外孙,去那儿也是自然!”
“那多谢大后了!”
“嗨,说什么谢,大家互相照应,东晟那边也是靠长月在帮忙嘛!”
长月最近在东晟升为贵妃,稷轩的份量自然提升,很多事情办起来就是容易!
一石激起千层浪。灵云殿劫案后,稷轩就忙碌开了,但宝月忙的决不只他一人。天羿之事,虽说震动不小,但很快就不叫事了,因为就在这时,宝月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
……
话说隐云城不远,有两处村庄,一名在望庄,一名燕子梁,两个村子间有一片桑榆林。早先,每当桑葚和榆钱熟了时,两村人是共同采摘,然而,晷曜族入主在望庄后,仗着是神族,便要霸占整片林子。
隐云城本是郧多族的老地盘,燕子梁的人自是不服,这天几个妇女为采榆钱的事起了争吵,一句“光头乌龟还想爬树?!”的羞辱,引起两村人争斗。
神族毕竟占上风,燕子梁死了人不说,羞辱郧多人的话还传到郧妘的耳朵里,更是叫他气得咬牙,原来这妘后是个驼子,而他弟弟郧川却是个矮个秃子!
明着不敢与神族对抗,但暗地里却是难说。几天后,据说是山上来的抢匪,一夜间将在望庄突然袭击,杀抢了个精光!
这事儿,云都的曜妘自是不会善罢干休,虽说没有证据,但认定是郧妘指使无疑。这天便招了郧妘兄弟进见,但故意安排了又瞎跛、又矮又驼的两位神司接待,明摆着是羞辱。
兄弟两人哪还能气得过,回去后就纠集了城卫村勇,趁夜间包围了曜黎神殿,并烧毁了许多的房屋。更是有人喊出了“不根晷曜,滚回东陵!”的口号。这句话当然是对晷曜神族的极度侮辱,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两族间当即势成水火,争战一轰而起。
虽说曜妘掌有一定神兵,但郧多族在云都毕竟是根深叶广,云都民众又绝大多是郧多和滚羊人,晷曜族自是不敌,最后,曜妘只得弃了神殿,逃到神都。
一场“桑榆之乱”很快震惊宝月神族。曜妘到了神都,将郧多族辱神造乱的事情一说,泠当即怒道:“岂不是要反了!看我不把这些人一个个烧死!”随后就要传令下去,“郧多全族辱神造乱,责五都全众起兵平剿!”
“神皇,小小郧多,何须劳动五都神兵,我看只要咱神都出兵就够了!”这时,嬴容却在一旁说道。见嬴容暗示神色,意有所指,泠当即会意,改口说道:“好,就依梓童所言,着神都神兵两万择日出征!”
下来后,泠便问道:“嬴容,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五都出兵?”
“神皇,你看当下,谁不是在趁天下太平之机扩张势力,而我神都虽有皇都之名,却无分毫扩充,对付郧多,手到擒来之事,我们何不趁机攫取云都?还要他人来分羹么!”
“嘿,说得是!明天我亲自出征,从没玩过打仗,一定很有意思!嚯嚯嚯!”
嬴容想的事,嬴熊也想到了!不消半个月时间,郧多族在南北夹击之下,四处溃逃,郧妘郧川两兄弟被捉住,烧死在曜黎殿前。云都平原上,被烧死示众的郧多族人,不计其数。许多的村邑由此被神都和嬴熊占据。平息后的云都,也由此,强贼盛行。
由于云都一带强贼盛行,云都一带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行当――镖庄!“天刀铺庄”便是在这时应运而生。当然了,它不是打刀,而是用刀!“要是有什么麻烦事,不妨找天刀,只要你有令子,包能让你满意地解决!”听它这广告词,口气真不小!很快,天刀铺庄,就成为宝月赫赫有名的镖庄!据说其总庄主的刀法,快如闪电,形同魅影,做事是只认令子不认人,故而江湖人称鬼影刀!
才去鬼狐又出鬼影,不似抢匪,强如抢匪!不过这次“肉痛”的都是些有钱人,因为,找天刀庄办事,价钱可绝对不低!
再说神都,泠得胜归来,正自高兴,笑着对嬴容说道:“要不是嬴熊掺和,我更能杀个痛快,哈哈哈!”
“父亲他以为是为你分忧,哪晓得抢了你的兴致,呵呵!”嬴容笑着说道。
主子们高兴时,便是奴才们献言的好时机,这时神司箜笙荐言道:“神皇无上,一举平乱,天下大喜,当大肆庆典,以彰皇都威名!”
“这是当然了,你说,搞个什么庆典好呢?”泠问道。
“神皇赏选花魁,深得宝月拥戴,我看不如趁现在,搞个‘笄丁之典’!”
“笄丁之典?!”
“是的,神皇!选花魁只限于成年的女子,我建议,让各城将要成丁或及笄的少男少女,择优送到神都,由神皇加以赏赐,并主持成丁及笄礼!”
“嗯,你这法子好!嬴熊不是搞了个成丁礼吗,我就弄个大的,好让年轻人记得,这宝月还有个神皇!”
“好,这事就交给箜笙去办吧,用人之际,正好拢络些年轻人!”嬴容说道。
待下了殿,泠又私下找了箜笙过来,问他道:“箜神司,嬴容是不是有很多事,都交给你去办的?”
箜笙一听泠的语气,知道其意不善,便小心惶恐地回答道:“禀神皇,小人全是尊照仪媓的旨意办事,绝不敢有半分怠惰!”
“嚯嚯,是不是你去通知嬴熊出兵的?”
“是的,仪媓的确是派了小人去通知大后!”
“嘿嘿,我知道了,你是个聪明人,我想听下,你对这些后族是什么看法?”
箜笙的确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泠这是在探他的立场!那还用说,抱腿得选粗的!箜笙当即回答道:“禀神皇,自你登位以来,宝月上下,籍你神恩,一片繁荣,然而有些人,却是背忘神恩,包藏私心大肆扩张,甚至敢于发动对神的攻击,这是对神的大不敬!是将神皇的宽容当成了可欺!”
“哈哈哈,聪明人讲话果然醒事!那你说该将他们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听之任之?”
“当然不能!要弄法子整他们一下!”
“什么法子?杀?!”
“杀后不行,但杀些个他们的党羽,谋些个他们的子女总行!眼下,这笄丁之典就可以好好利用!”
“嘿嘿,你比我还会玩!好!这次典礼,将一定是很热闹!哈哈哈!”
于是,一道神旨很快传遍宝月,“神恩来啦!赏令来啦!今年成丁的、及笄的少男少女们听好啦,神皇将亲自给你们大办成年及笄礼啦!”宝月的民众奔走相告。
也于是,铁砧和卿荷也不得不坐上了前往神都的牛车。
要说,神皇的这道神旨又一次得到了宝月的全民拥护,但铁砧和卿荷,却是唯恐避之不及!虽说他俩已过了年龄,但冎广说没办过的就算,你俩这么出众,就应该为远宁争光!
经过铁砧两年的调理,卿荷不但逐渐恢复了正常,而且吃过那么多灵芝仙草,更是出脱得玉女仙人一般,身为城守的冎广哪有不垂涎的,只是碍于铁砧捷足先登,他俩早就住在了一起。要说治铁砧未丁而婚的罪吧,可铁砧说是在帮卿荷治病。用利诱吧,冎广将城里许多的铜铁器活都给了他做,可铁砧只是交活,从不交人;强抢更是不行,因为铁砧和铁威他们显露出的惊人本事,在远宁城已是无人能敌,他身为一城之守,关键又不是本地人,自然不会去冒那个险。
这正把冎广猴急得无从下手,神旨一到,冎广知道机会来了!你铁砧不是没办过成丁礼吗,等到了神都,就由不得你了!就算得不到卿荷,但捞一笔赏令肯定不成问题!
神都,传说中的云端之城,虽然离远宁只有四百来里,但铁砧从没去过。除了不想见到泠,铁砧还真有些向往,这宝月第一都到底是怎样的呢?
小时候见过的少昊城,以为那就是雄伟大城,可一到神都,铁砧才知道什么叫壮观雄伟!
“百重城池千重殿,
叠叠云端遥遥现;
琉霞翠霁虹贯日,
金辉玉冷泛无边!”
这神都真是不假,数里之外,才过第一道护城河,宽阔的白石大道,就犹如一条锦带,直伸天际!锦带两旁,则是各式各色异兽石雕,怒目而蹲。再看那远处,耸入云端的昊神大殿,就隐约在目了。
及近城前,只见那城墙,白石底,青石墙,高垛十数丈,城门上楼尖直耸,简直就是个巨堡,非叫人仰视不可!而城门口,八头巨形猛雕,就像在拉着那巨堡,扬鼻抵足奋力往前!再看那门顶上四个巨幅雕字“太昊擎天”!不用问,宝月第一城,太昊神都到了!
一进入城中,便是巨大的朝神广场,过了广场,又是一道城墙,银底金色,这就是神都的城中之城--太昊神宫。
离典礼还有几天,神宫当然是不能进了,接管铁砧他们的,是神殿侍徒。这几天,既是等待各地少男少女的集中,也是接受最后的训练,男女分开,为后面泠的典礼做准备。冎广,当然是要趁机忙自己的事了。
只说卿荷,从远宁到神都,一路上铁砧都没放落心,毕竟两年来没分开过,虽说卿荷恢复了正常,但这次可能又要见到泠,生怕会出什么差池。好在卿荷,一心想着的是及笄后,就是铁砧正当名份的妻子了,那满满的憧憬和幸福感,足以抵御她对陌生人的恐惧。
及至分开时,卿荷看了一眼铁砧,鼓起勇气说道:“铁砧哥,放心,我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