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宫照玉叫它“半滴”真龙之血。
水无形,无论什么时候,水珠都是一个完整的圆润的整体。但是捏在宫照玉指间的这半滴真龙之血,明显看出是从中分开的。就像是一粒金豆,被锋利的匕首从中而分一样,剖面光滑整洁,有棱有角。
张残感应了一下,却感应不到其中狂暴的烈性气息,问道:“为什么它连一点温度也没有了?”
那次炼化真龙之血的情形,张残至今都历历在目,清晰的恍如昨日一样。当时真龙之血那可怕的高温与狂暴的力量,蒸腾了数以万方的冰冷池水,才使得张残和朴宝英侥幸活了下来。但是现在的这半滴真龙之血,却除了蕴含着庞大的力量,再无任何“负面性”。
宫照玉瞅了张残一眼,喜滋滋地说:“哦,里面的火毒,已经全都被张兄吸收了嘛。”
张残登时觉得很荒唐,忍不住嘟囔道:“所以,张某曾经所受的苦楚,其实都是为了给照玉做嫁衣了?”
“多谢张兄。”宫照玉这么回答,让张残一点脾气都没有。
知道自己将永远失去真龙之血的妙用之后,张残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张某不仅为照玉做了嫁衣,还将看到照玉穿上她步入美满的殿堂。”
宫照玉显然早有准备,将它收入一个玉瓶之后,才回答说:“张兄说笑了。天下男人,才有几个谁能配得上照玉?”
张残不以为然地说:“单以相貌来说,或许无人可以和照玉并肩而行。但是要以品行来论的话,照玉却又远逊哪怕一个最寻常的人了。”
宫照玉并没有一点不悦,反而轻笑了一下:“若是照玉连人品都无可挑剔,天底下的其它女子还有什么活路?”
这话自恋到让张残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即使照玉如此,依然不乏裙下之臣。假如照玉现在委身下嫁,张兄愿意吗?”宫照玉提了一下嘴角,毫不避讳张残的目光。
而张残根本就是没有任何思想包袱,肃然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张某愿意一人沦陷,以善良感知照玉!那么,明天去领证如何?”
宫照玉嗤笑了一声,然后喜滋滋地说:“走吧,趁着宫本灭天他们不在,把张兄送到安全的地方,照玉便算是完成了这次任务。”
宫照玉之前说“如约”来救张残的,而以张残对宫照玉的了解,世人才有几个能令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所以再次听到她字里行间的不情愿,张残很想有骨气的说一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自己的生死与他人无关”。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因为一无所有四处无援的时候,绝不是人该傲气狂妄的时候。
“张兄难道就没有发现,之前照玉戴着面具的时候,以宫本灭天之能,都没有发现到照玉伪装的破绽?”
经宫照玉一提,张残也是反应了过来:是啊!宫本灭天手段如何之高强,而他一路相伴的女随从被宫照玉“调了包”,他竟然一无所知?
想了想,张残老脸一红:“是啊!张某正想求教。不过照玉先一步说了出来。”
宫照玉嗤笑了一声:“就你这个态度,照玉无可奉告!将来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言罢之后,宫照玉又摇了摇玉瓶:“照玉拿走它,对于张兄来说绝不是坏事。有时候强者需要一些奇遇,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强者,是靠着奇遇和天地材宝,才奠定他无可比拟的功绩和地位的。”
张残眉头一挑,失去真龙之血的郁闷少了一些,并且心中的一些“怨言”也消除了不少,甚至可以说是不复存在。
比如前几次与谈桂文之间的争斗,张残自信的底牌,便是真龙之血神奇的回复能力,而不是想办法在武道上压制住他。
幸亏现在得到宫照玉的提醒,否则长此以往,张残只会对真龙之血越来越依仗,那么相对应的,就会对武道越来越轻视。
“张兄明白了?”
看着宫照玉说教的神色,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如此提点自己。想了想,张残心中一动:“是传天让照玉来救张某的,对吗?”
下一刻,宫照玉目中一寒,杀机骤现。
仍是那把带着血槽的匕首带着寒光,一下子就扎透了张残的左掌。
“嗯哼……”
一声闷哼,张残咬紧了牙关,才没有因此痛呼了出来。宫照玉却把俏脸紧贴了张残的耳边:“别再挑战照玉的底线!”
缓了好久,张残还在喘着气,脸上的冷汗如雨般湿透了额前。
“秘密就是秘密,当你看透的时候,一定要装作一无所知。”宫照玉冷冷地说。
张残苦笑了一声,有气无力地低声道:“这么惨痛的教训,张某会铭记在心的。”
刚才那一下,张残还是觉察到宫照玉的匕首,避过了自己掌心中的神经与经脉,除了让自己疼痛之外,倒是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其他的影响。
挥着匕首,宫照玉切开了锁在张残四肢上的铁链。张残被绑着还不觉得,现在失去了锁链,反而才知道自己脚步是多么的虚浮,头脑一沉,更是险些栽倒在地。
“自己站稳了,别指望照玉会扶你。”宫照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张残忍着昏昏发沉的感觉,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毅力,才使得自己没有晕厥过去。只是迈了一步,就觉得天旋地转,张残心中叫遭,只能强撑着以说话的方式,来使得自己不失去意识:“河图,还在宫本灭天的手上吗?”
宫照玉头也不回的在前领着路:“张兄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想让照玉帮你将它夺回吧?”
没等张残回答,宫照玉续道:“自己丢了的东西,就要自己想办法找回,所以张兄还是免开金口!你这辈子,还嫌低三下四的次数不够多吗?”
张残强笑了一声,然后断断续续地说:“照玉,真,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人留……”
“溺爱只会让人更加无能和懦弱。”宫照玉回答。
走出山洞,乍一见阳光,张残更是眩晕,那刺眼的光芒竟然使得张残的眼睛为之一疼。刚刚闭上眼睛,张残却悲哀的发现,再也没有力气去撑开这重若泰山的眼皮。
感觉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张残又再度苏醒。
醒来时的第一感觉,张残就是觉得自己这几天昏迷的次数,比之这之前的一辈子的次数都多。
“你醒啦?”
张残转过头,适应了视线后,见到了小珠。
“我怎么回来的?”张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首先去纠结这个问题。
“一个好漂亮好漂亮的仙女姐姐,把你背回来。”小珠答道。
“自己站稳了,别指望照玉会扶你。”
脑海中没来由的,就想起了宫照玉这近乎不近人情的冰冷的话。
“你在笑什么?都这个样子了还笑得出来?”小珠晃了晃张残的眼前。
“啊?我有笑吗?”张残讶然道。
“哈喇子都流了一地了!”小珠抿嘴笑了一下,转而说道:“她好漂亮,笑的样子好美,除了琴姑娘,小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得天地造化般的可人儿。”
张残嘿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通常情况下,我们认为一个人优秀,只是不了解这个人罢了。”
运起内视术,张残知道自己现在虚弱得可怕,这个时候别说是和人动手了,恐怕连小珠都能轻易置自己于死地。小珠则是以为张残在看他全身上下绑着的厚厚绷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给你绑的,有些地方打的结不好看。”
张残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牵动了不少伤口的疼痛,却还是说不出来的很纯粹的开心:“好像这个时候,我没有理由在意这些吧!”
金倩的脚步传来,见到张残醒来,先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以后,才问道:“张兄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
张残没有一点隐瞒,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金倩半中间没有打断张残一个字,直到张残说完,她才表示了惊讶。不得不说,这样的态度,让张残觉得她相当有教养。
“温拿竟然是韩芷柔的人?那么木切扎就危险了!据倩儿所知,城主府里里外外的护卫,其实都是温拿一手选拔的。”
张残也是皱着眉:“既然如此的话,木小雅或许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木切扎就说不定了!”
金倩瞅了张残一眼:“张兄还是先好好养伤吧!”
张残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现在自己又失去了真龙之血,伤势愈合得速度简直让张残觉得慢得发指。不过越是心切,其实越是影响康复,所以张残只能将所有的挂念全都抛之脑外,尽量做到局外人般的超然。
周心乐倒是好了很多,现在都能下地走路了。
看着她为了康复而锻炼,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一瘸一拐,张残只觉得碍眼之极:“女人,你能消停一会儿吗?”
周心乐哪有可能给张残好脸色:“你最好说话客气一点,不然心乐一个不小心,拿着拐杖把你敲死了,你觉得现在有人拦得住?”
周心乐虽然行动不便,但是功夫还在,小珠自然是没有能力阻拦得了她。
倒是齐绝的孙女在这几日,已经知道了只有小珠才是真心关护她的人,于是便也爱屋及乌般站在了张残这一边:“等我告诉爷爷,肯定爷爷肯定会把你们都杀了!”
张残再怎么厚脸皮,也不可能好意思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为自己出头,不过孩子的淳朴,还是让张残有了一点点的暖意:“小姑娘,你知道他们都是谁吗?”
张残指了指周心乐、金倩和李越。
那小丫头摇了摇头:“不知道。”
于是张残无奈地说:“那让我先给你上一课!在威胁人的时候,一定要打探出他们的底细,知道能招惹的,自然想把他们怎么,就把他们怎么,谁也没话说。”
“那要是招惹不起的呢?”
金倩有了一点好奇。
张残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道:“招惹不起的,那就要和他们讲道理。如果不巧对方蛮横,并不能以理服人,我们日后也可以说他们没素质!如此一来,无论怎么自己都不算吃亏。”
金倩一拍巴掌,然后翘起了拇指:“高!”
周心乐当然把脸一扭:“无耻!”
小珠却趁着那女童不注意,凑到了张残的耳边:“我们能保护得了她吗?”
看着小珠疑问的脸色,张残想了好久,才低声道:“她和她爷爷,肯定有一个活不了的……”
小珠陷入了沉默,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张残知道她心中难过,却找不到合适的安慰方法,也只能无奈地说:“残酷,其实正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在这密室里不见天日,很容易失去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过了十天还是半个月,经过不住的打坐疗伤,张残的伤势好转了很多。
这期间,金倩也不住将与齐绝沟通的结果告知张残。
但是其实并不如人意。
金倩说,齐绝显然是着了韩芷柔的迷,自己的孙女与韩芷柔之间,齐绝现在仍然在摇摆不定。张残听了之后,心里自然不住的往下沉。
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张残觉得,齐绝会对他孙女的关切,越来越淡薄。直至有一天,他会将他依然存活的孙女,当成一个活死人的话,那么这张底牌,便再无任何作用。
“张大哥最近去哪里了?”好久不见的荆狼,一见面就是满脸的不悦。
张残知道该怎么去化解荆狼的不满,笑着说:“张某差点被人杀了。伤势到了今天才……”
“谁?”
果然,如料想中的一样,荆狼一脸的怒意。
张残笑着说:“他叫温拿。坑了我一把,害得我失去了好多。”
又一想,张残觉得有些如此说法对温拿并不公平,便又道:“其实也得到了不少。”
回想当日的情形,从本心上来说,张残其实并不打算拿温拿开刀,甚至觉得温拿这人不错。可惜的是,他对韩芷柔太过愚忠。
当然,只是如此的话,倒也没什么。但是温拿掌握着城主府的生死,那就是一个很大的变数了。为了慢慢扳回劣势,那就得把不可掌控的事情,降到最低最低。因为现在,不是随性而为的时候。
残酷,正是这个世界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