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乔阳而言,新年不过是个会思念故人的时间,可于郭嘉而言,今年与父母相聚,又不用担忧好友一人独自守着个宅子,空羡慕别家团聚,心情一直甚好。
郭嘉来时拿着礼服礼帽:“穿好,正旦之日要祭祖。”乔阳看了看,终是有些尴尬的回答:“阿兄,这不合适。”已经抖开了衣服的人比了下大小,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我情同兄弟,有什么不合适。”又想了想:“阿阳可是担心自己祖宗会怪罪?”
乔阳张了张嘴,终是把“我不姓郭”这句话给咽了下去,而郭嘉真是没辱没了他嘴皮子利索的评价,左一句“即唤我一声阿兄,那自然能祭我郭家之祖。”右一句:“阿阳日后寻到亲人,也不耽你我之情,启时为兄自当陪阿阳归乡。”仿佛若是乔阳不同意便是不顾兄弟之谊一般,乔阳晕晕乎乎的便套上了礼服,等反应过来时,就看到嘴里还不停劝着的人正在帮自己系着腰带,突然就不想说什么了,一来说不过去,二来乔阳对祖上寻根问底实在没什么执念,三来郭家父母都不在意了,若是执意拒绝,倒显得不美。
郭嘉手心有些冒汗,相对而言,他与乔阳算是相识最久、相处最多,可阿阳并不爱和人接触,许是文若嘱咐的多,许是独自一人习惯了难以彻底的信任他人,所以很多接触,阿阳是不愿的,这般系上腰带已经算是甚是亲密的动作了,郭嘉一边细细的整理着,一边在心里感慨,阿阳这腰细的,比女子还要过分啊,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穿好衣服后,郭嘉轻轻地在乔阳后腰上托了一下:“走吧。”二人来到家中的祠堂,郭家父母已经等在那边,看到二人也是挤出一个笑容,只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乔阳的神情极为紧张,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只能一步一步的随着郭嘉跪拜,郭嘉不断地低声提醒,并未出什么错误。
祭拜完全结束后天已经大亮,乔阳便要去做些吃食,郭嘉正欲随着去,却被母亲阻止:“嘉儿就陪着你父亲聊一聊吧,我去帮着阿阳看看。”郭父也点了点头,郭嘉知道父亲是有话要与自己讲,便应了下来,而乔阳却到了厨房。
待二人离去后,郭父面色严肃:“嘉儿,昨夜我问你,可知让阿阳祭咱们家的祖庙意味着什么,你说你知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吗?”郭嘉笃定:“自然明白,父亲,儿子视阿阳为亲人,望父亲母亲也能同等看待。”郭父面色又严肃了几分,语气中也有了几分逼问之感:“嘉儿,你可想好了,为了阿阳,也绝不能后悔。”郭嘉疑惑的眨了眨眼,却很是坚决:“自然。”
郭父看着自己儿子坚决的眼神,心里也是明白,他家的儿子从小到大都很随意,除了曾说过读书学艺要为百姓造福时极为坚决,其他时候都是浑不在意,人来欣慰,人往也不失落,但唯独阿阳,每年归家都念叨,郭父知道,若是儿子认定了,自己又能多说什么,只能期盼儿子还能听一句:“孩子,为父不能改变你的决定,但是还是期望你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郭嘉把这句话颠来倒去的想了好几遍,终于想清楚了什么意思,有些恼怒的站了起来:“父亲,您在说什么,这是在看轻阿阳啊?”说完左右踱了几步,自己的父母怎么可以这样想呢,阿阳,阿阳会怎么想:“父亲,儿子和阿阳清清白白,绝无任何龌龊,父亲切莫如此再说。”说完忍着怒火冲向厨房。留下郭父也有些疑惑,明明是你心心念念的甚是明显,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傻儿子根本没发现呢?既然当做了兄弟之义,那就永远这么认为吧。
厨房里,郭母也是有些小心的询问:“阿阳觉得嘉儿怎么样?”乔阳抿了口调好的汤汁,心里甚是满意,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欣慰:“阿兄很好啊。”“会永远保持着这份情谊吗?”乔阳有几分疑惑,但还是回答:“自然。”而后等着新的问题,厨房里却陷入了沉默,良久才有了低低的声音:“嘉儿已到弱冠之年,也该成家了。”
乔阳琢磨了一下,难道是郭奉孝不肯娶妻,所以让自己去劝劝?恩,那倒是有些麻烦了,乔阳组织了下语言:“可让文若兄劝上几分。”“劝什么?”“劝阿兄娶妻。”郭母目瞪口呆:“你,你与嘉儿。。。”
“母亲。”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郭母与乔阳都看向门口,郭嘉面沉如水:“母亲,父亲怕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您商量,您去看看吧。”将郭母送出门口,回来时乔阳正在摆着碗筷,郭嘉有些沉默的靠在门口,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听到父亲那般说,除了愤怒父母对阿阳的看轻,还有自己被戳穿心思的恼怒,真是要疯了。
乔阳心里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阿兄,娶妻也没什么不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哎呀,虽然感激伯父母的好,但让她劝一个追寻爱情的人随便的娶一个,乔阳也实在是说不出口,有些为难的敲了敲额头,是不是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啊。
郭嘉真是被气笑了:“待阿阳娶了妻,有人照顾,为兄方可放心,启时必然娶妻。”乔阳手上动作一顿:“阿兄,莫为了阿阳这般委屈自己,我也可以照顾自己。”郭嘉定定的看着一脸复杂的人:“我意已决。”说完又低声呢喃:“若能找到你那妹妹便好了。”
之后二人也都小心的避开这类话题,就这么故作镇定的到了二月初二,青龙之节,也是郭嘉行冠礼之时。
冠礼是男子一生中顶重要的成年礼,提前三天便开始了流程,乔阳身为冠者的至交好友,自当承担起了赞者的角色,一连被教导了好几天,搞得乔阳也紧张兮兮的,生怕出了什么错会耽误了好友的重要日子,每天都跟着长者联系走位、说辞,竟也不知道累。
郭嘉在正日子的前天晚上来到乔阳的院中,乔阳正坐在台阶上咬指甲,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放轻脚步声走过去,郭嘉在乔阳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刻意压低着声音:“你在想什么?”伴着风声竟有几分恐怖。
乔阳顿时蹦了起来,脑袋直直的顶在郭嘉下巴上,乔阳看着对方倒吸了口冷气,赶紧伸手替他揉了揉:“没事吧,我看看,我看看。”微微托起郭嘉的下巴仔细查看,红了一片,不禁轻轻地吹了吹,嘴里还说着:“吹一吹就不疼了。”
郭嘉喉结滑动了下,赶紧退开一点距离:“没事,阿阳做什么这么忧心?”乔阳闻言又皱起了眉头“若是我明天出了错可怎么办?”郭嘉揉着下巴:“恩,是个问题。”乔阳顿时又开始咬指甲。
郭嘉轻笑,伸出两个手指:“不如这样吧,先给我道个歉,我许你错两次。”“真的吗?不行不行,一次都不能错。”郭嘉又加了个指头:“那三次?”乔阳觉得郭嘉只是在调侃:“阿兄莫要开这样的玩笑。”郭嘉坐正身体,微微仰头:“阿阳啊,赞者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必是我的至交好友,即便因为紧张出了些许问题,但恭祝的心意不会改变,无论做什么,只要记得是来恭喜阿兄便好,其他的,都不要在意。”
瞪圆了眼睛的姑娘脸上满是惊讶,一向不着调的郭奉孝竟能如此感性,却也展现了体贴:“阿兄是来安慰我吗?”郭嘉神秘一笑,取出个梳子:“当然还有别的事情。”
阿阳曾说过想到外面看看,如今文若、元常、志才各有其志,皆送来贺礼却不能亲来,郭嘉突然有些担心若是阿阳行冠礼,自己若不能参加该怎么办,于是想着今日能帮她束发也好,才在晚上跑了过来,有些结巴的说了自己的打算,乔阳抽掉绑着头发的发绳,背对着郭嘉坐好,感受着头发上传来的轻微触感,脸上却滑下了泪。
郭嘉慢慢的梳理着黝黑柔顺的头发,心里一点点的说着对她的祝福,希望她能一生平安、祈祷她能展其志,半晌才梳的齐整,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只白玉流云簪,样式古朴大方,一眼看上去便觉得价值不菲。轻轻地将簪子插入发中,又转到正面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单膝半蹲在地上,对着乔阳的眼睛:“愿阿阳一世遂安。”乔阳微微的抬头,与郭嘉平视:“愿郭嘉万事遂愿。”二人对视良久,丝毫未曾注意夜空似有流光划过。郭嘉先反应了过来:“阿阳,为兄不才,愿以芳芷赠之,仅做称谓。”拍了拍乔阳的肩膀:“早些休息吧。”乔阳抬头:“阿兄为我取的小字吗?谢谢阿兄,我很喜欢。”郭嘉也弯起了桃花眼,下一刻微微的皱了皱眉眉头。
次日,乔阳未出任何过错,顺利的完成了郭嘉的成人礼,不出所料,果然取字“奉孝”。礼毕之时,乔阳狠狠地舒了口气,终于圆满完成了。而郭嘉偷偷地观察了乔阳良久,什么都看不到,疑惑的挠了挠下巴,许是看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