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江季一脸正色道。双眼毫无避开地直视季凉,告诉她,“你这几天……”
可他话还没说完,嘴里的声音先就慢慢低了下来。视线垂下顺着季凉的手臂,落在还没被她放下的假肢上。
之后,没两秒,视线快速挑开。
江季在纠结着——
自己该用什么词汇,委婉点的。什么语气,平缓点的,说出接下来的话较为合适,他就已经听见季凉接道:“是不是不能穿戴假肢啊?”
季凉问这话时,眼神、表情还有语气全都显得十分轻松自然的样子,让听到她话的人突然很错意,就跟这――
对啊……这假肢本来就不是她的腿。
不是她原来的那条腿。
退后一步,江季缓缓在身后空床的边上坐下来。刚坐下,他立马就想到什么,视线又重新拢住季凉,“这几天都不能使用假肢,你生活肯定不方便,要不……”
江季尝试性的提议还没说完,又再次被季凉截断了。“我住医院。”季凉莞尔一笑说:“这里有护士呢。”
听到这话,江季先是默了几秒。
不知道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够他能思考些什么。
或许很多事,很多决定,往往都只在一念之间。
“好。”他点头认同。
确实直接住在医院,是要比住到他公寓里要说的过去多,还要方便的多。
即便,他对季凉今天发生的事故很自责,很抱歉……
所谓刚才自己的那些火气,也正是源于这些自责跟这些抱歉。
……
到中午的时候,江季去外面买了饭回来。
回到病房时,季凉隔壁的床上已经住了一个女孩。
后来才听说,女孩是因为搭乘了男友开的飞快的摩托车去上班,结果半路发生了车祸,女孩住进医院。
经诊断,女孩的右小腿是粉碎性骨折。而反观男友,奇迹的一点事都没有。
江季进去的时候,一小护士正蹲在地上。一手托盘,一手握着医用镊子,在用消过毒的棉花给女孩擦洗着腿上的伤口。
小护士的托盘里,全是用过了沾了血的棉花。
病床的左侧,主治医生戴着一次性手套,在给女孩仔细查看伤情。
而病床上的女孩早是痛的受不住了。
嘴里痛呼声、抽噎声,一声有高过一声。
江季没多看,径直走到季凉床边,把手上的东西先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侧过身就去看季凉。
病房里,窗帘全都拉开了。
外面阳光照进来,光线很足。
天花板上的灯,自然也就关了。
面前的病床上,季凉安安静静平躺在上面。
她身子又窄又瘦,实在单薄。
估计再如此下去,就快赶上和被单一样平整了。
江季想。尽看在眼里。
然而眼前季凉的样子,实在……实在太像是根本听不到隔壁床上女孩的痛呼声一样。
这一幕让江季皱了眉。
好像是回到了地震那年,在她醒来,他将所有惨痛的事告诉她之后,她也像现在这样,像根本没听到一样。
病床上,季凉睁着一双眼,怔怔地出神,又很像是在凝望起头上方的天花板……好久了之后,才有所察觉到出去的江季已经回来了。
并且这时就站在她的病床边上。
“你回来了江老师?”
像电影里被特地放慢的镜头。季凉慢慢地偏过头去看床边的江季,然后慢慢地笑,再慢慢地问……
一切都是慢慢地。
“嗯。”江季低低应了一声。
然后,从旁边柜子上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个碗跟一把白瓷勺子,这些都是他刚买回来的。
两人没再多说些什么。
拿着碗跟勺子,江季直接转身就去了病房带的独立卫生间里。
季凉的目光里,有江季刚消失的背影,有亮眼的日光,然后偏过头,有隔壁床上女孩的那一张痛到惨白的脸……
大约三四分钟过去。
病房的卫生间里,水流声才消失。
江季拿着已经洗干净的碗跟勺子出来。
走回到床边,他没去看季凉。
只在柜子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将碗和勺子上的水擦干净。然后,再将买回来的粥从透明的塑料餐盒中装进碗里。
装好后,碗先放在柜子上。
碗口有淡淡白气萦绕,粥还是热的。
到下秒,已经被取代的塑料餐盒,自然就被随手丢进了床头的垃圾桶内。
江季来到床尾,伸手正想把季凉病床上配置的拿来吃饭跟工作的小桌子架起,见季凉这时候撑起身子要坐起来,两步上前就去将人扶住。
“江老师,我没这么娇气的。”季凉微微挣扎了下。
她不适应别人靠她这么近。尤其还是严重到有肢体接触的这种情况。
但是,季凉明显是已经选择把一点给忽略了——早上自己是如何来的医院?
又是如何去照的片子?
又是如何做的检查?
她……真的很瘦。
是真的很瘦。
皮包骨头的那种瘦。
季凉在床上坐稳了,江季才收回自己扶住她的双手。面对刚才的一点小插曲,几乎不为所动,恍若未闻一样。
江季不说话,面上不动声色。
然后,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探手帮季凉把身后的枕头垫高些,走到床尾把小桌子架起来,又走回床头把柜子上的粥端到小桌子上,之后,从纸巾盒里抽出纸巾递给季凉……
季凉半仰头先望着人,然后接过纸巾,然后直起身来努力弯腰向江季郑重道谢,然后朝人莞尔一笑……她所有的言行举止全不失礼貌。
江季点头,接受了,嘴里答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之后里,季凉低着头开始用纸巾认真仔细的擦手
最后一步,江季将勺子递到季凉手中……
……
隔壁床,帮女孩检查完,医生在小声地叮嘱了旁边护士几句后,拿着女孩的病历资料跟片子,身影立马就消失在了那扇病房门后。之后护士完成医生叮嘱的事,也出去了。
可病床上,女孩此时还是疼的不行。
女孩的样子看起来很虚弱,嘴里面再发不出任何一声有力度的痛呼了。哪怕是闷哼一声或□□一声,也轻飘飘地,嘴里断断续续地,一声低过一声。
女孩的病床边上,医生护士走了后,这时候只剩下个染了一头火红颜色头发的男孩。
男孩是女孩的男友。
可很出奇地,明明是看见了女友此时脸都疼到煞白跟扭曲了,身为男友的男孩自始至终都不吭一声,身体歪歪斜斜地靠墙站着就只是站着。
安慰一声什么的都没有。
……
季凉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再喝了一口。
三两口之后,她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怎么了?”江季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
“我不想喝了。”床上的人微微垂眼,盯着碗里的粥,很小声地回了句。
“是粥不好喝么?”江季望着人,先是很有耐心的问了句。
然后才刚坐下便起身,不等季凉回答探手就去拿过季凉面前碗里的勺子,他动作很轻很自然,可以说是慢条斯理地从季凉面前碗里舀了那半勺粥,然后吃进嘴里,自己尝了尝――
结果,嘴里的味道太淡了。
江季懊恼。
其实买的时候,粥店老板热情的有问过他要不要撒一些盐或是加些糖的,可都被他拒绝了。
早知……
“那……你想吃什么?”说实话,他从没如此尽心尽力的照顾过别人。
异性就更别提了。
季凉机械地偏过头,仰视起面前的人,一脸难以置信!
往常再怎么平静淡定如她,心里这会儿真的除了震惊,没剩下什么了。
那是她刚才吃过的……东西,江老师吃下去了……?
“嗯?想吃什么?”江季耐心地又问道。声音很平和。
将勺子放回碗里。一脸若无其事坐回椅子上。
“江、江老师……”不用想,季凉绝不适应这一切,所以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目光迅速回避江季的。
“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了。”这是她没话找话说的。
但……却是个事实。
她出事后,从今天早上到中午现在,江季一直都被耽搁住,没时间去做自己的事。
除了刚才出去买饭,其余时间都是在她床边。
一秒
两秒
……
很多秒静悄悄地都消逝了,可没有谁再说话。
静默在两人之间一下酝酿开。
隔壁床的女孩刚才在吃了医生开给她的安眠药后,这会儿睡着了。
片刻后……
“季凉,”江季开口唤她。
季凉抬起头看人,江季说:“今天这事我也有责任。”
“江老师,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
江老师说的这是哪出?
她怎敢怪他?
“如果不是我要你和我一起走走,你也不会出事。至少不会在我眼皮底下出事。”
江季对季凉坚持道:“这事我的确要负责任。”
“你言重了江老师,这真的与你无关。”季凉吸了口气,话里也在坚持。
两人话语间跟脸上一如平静,但也是掩饰不了两人是在争执。
而且目前的形式是大有争执不下。
“江老师……”季凉垂下眼,轻声唤了江季一声。她手上拿起勺子搅了几下面前碗里的白菜粥。
这白菜粥还是刚才江老师特意在问过她后才去买回来的。
可为什么想象中的味道,和吃下去的味道差别就那样不同呢?
“意外这东西谁都无法预料,你说是不是?”季凉有些艰难地又吸了口气。
她目光一直盯着碗里的粥,没去看床边的江季。
她的话虽是在问,可心里早已是明白的。
世人都说,意外往往比明天总先一步来到我们的身边。
那……假如不期待明天呢?是不是就不再惧怕意外突如其来了?
“嗯。”
……
那天晚上,时间差不多逼近十点多钟,江季才从医院回到自己的公寓。
没开灯,一个人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远望如铺了一层黑布的夜空中,不出意料,看不见一颗星星。
底下,是车水马龙,是熙熙攘攘,是各色灯光交相辉映,是万千世界……
江季心里头,是万千思绪,灼灼不息。
七年!
七年了……
这张容颜他至今从未忘却。
就跟那场大地震,留在那些好不容易从废墟中爬出来后,活下去的人心里一样。只要还提着气活着的每一分钟,注定这一世永远都不可能抹去那场灾难带给自己的所有记忆。
他也一样忘不了季凉。
假如,你亲眼目睹了一个女孩儿的花季人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像火车猛然出轨!变成了另外一种……
你,忘得了吗?
当年,江季忘不了,无能为力。如今,他照样无能为力。
这些年,数不清有多少失眠的漫漫长夜里,江季已经无数次的都在安慰自己:这关自己什么事?天灾本就是魔鬼!本就是无情!
当年的那个决定,他也是为了救她。
七年前,第一次见到季凉,是在满目疮痍的废墟底下。
那年,他也是在她病床边上。
望着被成功救起还昏睡在病床上的季凉,江季当时心中不知怎地,恍惚地闪过一丝都令自己感到匪夷所思的灵感。
他觉得眼前的女孩啊就是一个精灵,忽就坠落了凡尘的精灵。
可就在七年后,褪去了那一头粉色长发的女孩,瞬间所有明亮的颜色在她身上都生生像被剥得干干净净,不再明媚。
女孩面颊冷白,梨花白那样纯粹,整张脸全无血色,却时常带了笑……
然而如今这张脸,在江季眼里,绝不好看——棱角瘦削,笑靥里掩藏了不知多少的抑郁。
“梁丞呢……”这是季凉躺在救灾帐篷里的病床上,醒来一睁开眼睛就首先追问的第一句话。
迫切的话音里,藏不住万分期待。
原来那个用自己身躯为她挡住了所有钢筋跟水泥石块的男孩……他就叫梁丞呀。
梁丞……
江季对这个完全陌生的男孩所有的印象,都是在搜救人员合力撬开那些巨大的墙体下面,那具血肉模糊、僵硬,却摊开铺在了女孩身上的身躯。
那时,在场的所有人员——志愿者、医生、学生家长、救援官兵……纷纷在亲眼目睹了这揪扯心脏的一幕后,谁的眼眶不是在那一瞬间全红了。
谁说,年少就不懂爱?
或许,在最不懂事的年纪里,才最不计较、最不顾忌、最勇敢……
江季记得,地震发生后的第五天。那还是个阳光明媚、暖风徐徐的早晨。
他就站在她简易的病床边上,目光居高临下的落在那张脸上,嘴里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用那些无波无调的话语,把那样两件千般残忍、万般惨痛的事实全都告诉了季凉。
那个时候的江季,也早都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他以为季凉会像那个隔壁帐篷里失去了两条腿的女孩一样,大哭大闹、大吼大叫,甚至有可能严重到昏厥不醒!
可季凉没有……
半天里,吱一声都没有,眼泪也没流下半滴……
一具身躯安安静静地平躺在病床上,大大的睁着一双眼,眼里乌沉空洞,脸上神情平淡。
可到底是一点都不正常。
那个早晨,季凉像是根本就没听进去他说的那些话一样。一切置若罔闻。
端来的饭菜,她捧着碗的两只手都在抖,可倒是一口一口,甚至是细嚼慢咽的把它们全都吃的干净。
那次,三天两夜。
江季在病床边几乎寸步不离的守了季凉三天两夜。
她一直都是这样,直到最后她母亲找来把她接走……
直到七年后,几个星期前,他和她重逢……
直到多年以后,不只是在那次地震中,留学国外第二年假期去非洲做志愿者时,亲身在经历了半个月就多达七次□□事件之后,亲眼目睹生死太多太多的江季,自知自己不是神是人。
芸芸众生,都是人。
江季也会身体跟心理愈发承受不住,会生病,会一蹶不振。
在很多很多个夜里,也会像地震中重生的那些幸存者一样,心里总焦躁不安静不下来,或彻底静得直接让人失眠睡不着,再或常常就莫名奇妙陷入一些无边无际的恐惧中……那段日子为了不让自己在这样糟糕的状态中深陷下去,为得救赎宽慰,江季信佛礼佛,虔诚敬畏,也才得知佛家里早有道破人世极悲——
大悲无泪。
……
那晚,后来江季是在客厅里睡下了。
后半夜,外面下起了雨。
江季是被从忘了关上的窗里灌进来的风直接吹醒的。醒了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这些年都是如此。
从沙发上坐起身,拉开了沙发旁的一盏台灯后,江季随手摘了眼镜拿在手里。他忽感头沉重万分,全身瘫软无力,索性整个人全倒靠在沙发靠背上。
眼睛尚且还不大适应这灯光,有些酸涩。两边的太阳穴也一阵阵胀痛。
江季索性将眼镜丢在一旁,抬起手就用力的揉了揉。
好半天过去……
靠在沙发上的人,昏暗的灯光中,一双眼里太过空茫。或许是因为这时摘了眼镜的原因。
又半晌过去……
撑起身子,江季怔怔地出神,只盯着那扇反复被风吹起来又落下的窗帘……所有感官似乎都迟钝了。
就是没有意识到要立刻去关了那扇窗。
深夜,一灯如豆。
风继续往窗里灌……
屋外的雨,欲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风大雨大,电闪雷鸣。
……
江季拿过眼镜戴上。
继而,像是必要的或是从来都是设置好的,有这样的一种程序——往手腕上的时间看上一眼。
-凌晨四点三十一分。
这段时候,要等天亮起来,实在难捱。
总要用些东西混着——刚有打算,江季毫不犹豫,顺手径直地就去拿过茶几上的烟跟打火机。他动作自有说不出来的不符合自身形象的那种娴熟——一手扣住烟盒倒出烟,嘴叼住,一手摁下火机“啪嗒”一下,火机头上立刻钻出蓝色舞动的火苗燃了烟……没过十几秒,就沙发那处,烟雾弥漫了一片。
江季抽烟,一吸一吐之间,如同吸吐空气那般习惯。那是相当顺畅跟熟练。
在这个凌晨里,江季的烟,是一根接一根的抽……
没断过。
……
翌日天际,昨夜的夜黑自不量力总与今日的黎明每每一番相残过后,黎明一如既往全胜。
它的到来,天慢慢睁开沉睡的眼,视线朦胧模糊……再稍等一些,意识渐明,晨色微光。
清晨里,今日新生的朝阳还没升起。
昨夜雨后,干净的空气中全是一股湿漉漉的味道。
远处,天边有朝霞,红彤彤的浸染了一片。悬在那里,如是一段飘逸地彩色腰带。
城市里,幢幢大厦楼宇林立不清。朝霞,大厦,南方渐现的秋光中,总是很美的一副画面。
有棱有角。
色而不绚。
还有风啊,带了点凉意的秋风。也并不萧瑟。
不管昨夜如何暴风暴雨,今日一早,一切都将是雨过天晴的好风景。
太阳底下,要做个明媚的人。
那些不快。
那些郁闷。
留到明夜再继续纠缠撕扯……
江季终于捻灭了手里的烟,伸手过去关了沙发旁的那盏台灯,然后起身前往卫生间洗漱。
一番打理收拾好之后,对着镜中的自己,江季十分满意。
不得不说自己又像是……重新的活了过来。
重新的活了过来?
这样说,正确吗?
……
早上出门的时候,江季先在车里坐了会儿,之后径直就开车回了家里。
今天有时间,他要回家陪爷爷奶奶吃早饭。
江季到家的时候,客厅的沙发上爷爷江卫国如往常一样,等着奶奶做好早餐的这段时间里,他都是戴着一副老花镜在读晨报。
“爷爷。”换了鞋,江季走到爷爷的沙发旁。站在一旁候着。
过了两秒,爷爷江卫国才从报纸中抬起头,严肃地先是瞅了眼面前的孙子。突然就咳了咳,跟着气色红润的脸上笑了起来。
爷爷终于朝江季开了口,嗓音里气足浑厚。“江季回来了?”
江季点头,“嗯。”
一墙之隔的厨房里,奶奶余秀芝得知自家宝贝大孙子回来了,老人丢下手里还在包的馄饨,高兴的立马跑了出来,嘴上笑得那是合不拢。
“哟,奶奶的小宝贝儿回来啦!”
相比爷爷,江季要与奶奶亲近许多了。
“嗯。奶奶,我回来了。”
江季把自家奶奶整个人圈到怀里,笑说:“刚进门时我就闻到味儿了,奶奶是在包猪肉馅的馄饨。”
“哼,狗鼻子。”爷爷江卫国再次从报纸中抬眼瞅了瞅江季,“我在这里坐半天了都没闻见,就你小子鼻子灵。你爸也是。”
一听自家的大小俩宝贝被骂是狗鼻子,奶奶余秀芝可不高兴了。
心想这还得了?反了天?
“江卫国,你再说一遍!谁是狗鼻子,今天是不想吃饭了?”
奶奶余秀芝一旦发起威来,简直还不减当年下乡时敢拿把菜刀,就满村追着横行乡里的恶霸们跑的凶狠。
惹什么不好惹?
偏要惹母老虎?
江卫国这下蔫了。识趣的赶紧收了嘴。报纸干脆抬高挡住那飞来的刀子眼神。
……
客厅里,这时候爷孙俩各占一边沙发。
沙发上,江季以一种很自然很惬意的姿势坐着。
对面,爷爷江卫国还在继续读着手中的报纸,可多了一个动作——时不时地就偏开下手中的报纸,然后对着江季很有报复性的,一瞅再瞅。
一眼
两眼
三眼
……
终于被瞅了第七眼时,江季好笑的,索性干脆也极有报复性的,就往厨房门口大喊了一声,“奶奶!”
“小宝贝儿,什么事啊?”厨房里,奶奶余秀芝的声音透过墙传出来。
“你小子有本事就别告你奶奶啊。”爷爷江卫国一惊,对着自家孙子那是恨恨到咬牙切齿。
江季难得没脸没皮纯当没听见,偏头再去朝着厨房门口时,随即耳边就响起爷爷江卫国的低呼声,“祖宗!”
江季头回过来,对着一头黑线的爷爷,满脸是笑,“不敢不敢。”
“奶奶,馄饨快好了没有啊?”
“马上嗳!哟,都饿坏我家小宝儿了。”
爷爷江卫国终于是长吁了一口气。老爷子现在整个人气呼呼地。
他呀可能是江家最没地位的人了。
江家的孙子孙女,是小宝贝小公主,江家的儿子是大宝贝,江家的儿媳妇是大公主,江家的奶奶是女皇,江家的爷爷……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有吃有喝就行,有人服侍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