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分钟,奶奶刚包好的馄炖就已经下锅熟透了。
“馄饨好了哟!”
这不,奶奶余秀芝的叫喊要比之前每一次单独叫江爷爷吃饭都响亮的,立马从厨房传到客厅来。
还比之前不一样的有:奶奶的这叫喊里,全是藏不住乐的。
馄饨皮儿里包的是猪肉香菇馅,这会儿煮熟了,馅的香味自然就出来了。
香味铺的现在整个家里面到处都是。
客厅的沙发上,江季应着,起身去厨房。
“嗯,我奶奶包的馄饨啊实在太香了。”进到厨房,来到自家奶奶跟前,江季彻底成了个爱贪吃的小孩。对着锅里被煮得连连翻滚的馄炖,完全是没了平日里该有的持重和矜持样。
“只光是闻一下,都知道一定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要说他现在对锅里的馄炖垂涎三尺,那真不假。
“你呀就知道哄奶奶开心。”奶奶嘴上虽是这么说,可脸上那个乐啊,实在堪比得到了糖的小孩,幸福无比。
“以后你有家了,这一招一定得用在你老婆身上记住没?她开心了,你日子才会好过。”
然而,不知道话题怎么七十二变的,这会儿到了奶奶余秀芝嘴里,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传授江季婚后“要想过好日子”就该怎么哄好自家老婆开心的首要秘诀了。
“嗯,听你奶奶的,这招绝对有用。”一墙之隔的客厅里,爷爷江卫国听到老伴在给孙子支招后,他本人那是一水儿的很赞同。
也不想想他可是几十年的过来人呀!
是泪是血可不知道?
是哭是笑可不知道?
手里的报纸读完了一页,继续翻到第二页,爷爷江卫国一边读,然后那是相当骄傲地就说:“你爷爷这几十年里就是单靠一张嘴‘平安’过来的。”
江卫国从报纸中抬起头,往前支着身体,向着厨房门口,就喊,“江季啊,跟你说啊,胡适老先生那可一直都是我偶像嘞。”爷爷的声音相当洪亮。跟奶奶包的馄饨的香味一样,整个家里面都是。
江季在一墙之隔的厨房听得忍不住乐。
他是知道这个典故的。爷爷脸皮薄,当然是奶奶讲的。
在江季的记忆里,爷爷一直是个不管对儿子还是对孙子都极为严格跟不苟言笑的人。现在,儿子和孙子都长大了,爷爷他老了,脾气才逐渐跟着改了……
可有一人,爷爷巴不得每时每刻都放心尖儿上宠着,每分每秒自己都腆着脸陪笑。
那个人就是奶奶。
当年爷爷奶奶结婚的时候,国穷家穷,奶奶说,爷爷是用一布褡裢就把她从北京娶回h市的。奶奶还说,这辈子她就跟着爷爷呀,从干燥的北到温暖的南,从温暖的南到黄土地的西北,再从黄土地的西北回到了温暖的南……
一生就差不多都过完了……
听奶奶说,爷爷把她从千里之外的北京娶回来的当晚,那天正好是一年中最后跟最冷的节气大寒。雪冷风冷,爷爷奶奶两人当时坐在只有一层薄被褥的所谓的新房的床上,床和被褥这些当然都是旧的。爷爷那会儿怕奶奶手僵,直接握住奶奶的手就钻进自己衣服里放在自己滚烫的肚子上,而当晚爷爷嘴上一字一句向奶奶保证的,就是胡适先生的男人要对老婆奉行的“三从四得”。
“胡适先生对老婆要遵从的‘三从四得’,你爷爷人生几十年来可不止是光记着、光供着。我看啊你和你爸光牢牢记住还不行,要以好学好,和我一样定要付诸行动搞好实施嘞。”爷爷完全是以亲身经历的过来人的口吻在传授儿子和孙子。
江季在厨房里静静听着。
可惜江爸爸不在。估计江爸爸回来了爷爷还要不厌其烦的给儿子传授一遍。
……
据以上种种,江季想装不明白也困难。
-催婚!
-江家二老最委婉派的催婚!
于是在吃过早饭后。
江家的客厅里。
江季一人孤立无援地坐一边的沙发上,对面是自家爷爷奶奶依偎坐在一起。
然后……
是奶奶先问:“江季啊,有心水的女孩没有啊?”
爷爷接道:“该找个了啊。”
奶奶:“你看看你爸一家三口多幸福啊。这不人国庆就赶紧带你阿姨和你妹妹出国四处游山玩水去了,今天在这明天在那的,还在微信上给我们发来他们各种秀幸福的旅游照。”
爷爷:“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你爸已经可以到镇上的公社里打酱油了。”
奶奶:“小宝贝儿呀,你也不小了,翻过明年你就整整三十岁了。当初你爷爷让你尽早从家里搬出去住,那不就代表我们家里啊绝对不限定你的任何自由跟任何想法了。”
爷爷:“结果鸟是高空飞翔了,蛋就是没见几个。”
奶奶:“你想想啊假如你要是有了老婆,两人搭伙过好日子了,你那公寓里是不是就不会整天冷锅冷灶了?那会儿就不是公寓了,是你们的家。”
爷爷:“到那时你会顾着解决你老婆吃饭的同时也就会带着解决自己的,你还至于回来蹭顿早饭嘛?”
奶奶:“尤其呀还要遭受我们老两口这一来二去唠叨个烦。”
爷爷:“嘿嘿,那时候啊是听你老婆在枕边的甜言蜜语咯。”
……
一早上,一顿家常里,当然是那种不同寻常的催婚版的家常里,爷爷奶奶老两口这一唱一和地,搭配得极好。
江季在旁硬插不上半句,嘴上半点抵抗的功夫都没用上。
……
到了中午,又在家里成功的“蹭”了顿午饭,江季才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车进了医院的地下车库,找了个还不错位置的停好。
车上,江季把身上的安全带摘了后……
摘了之后……就再没其他动作了。
他迟迟没有开门下车。
……
后来,干脆放低了座椅靠背,勉强合上眼就在车里半躺了下来。
医院的车库在住院楼负下两层。车库里都停满了车,一眼扫去,很少看得见还有空车位。
车库里的灯光不是很亮,白色的,准确说是带有些惨白的那种。
这样的灯光下,往往总显得环境很空寂。即便是停了那么多车,也无济于事。
江季感觉连自己的呼吸声在这空间里,一声比一声空旷。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时间与特别热闹的时候相比,特别安静的时候,它就会走得很慢很慢……
江季在车里也就躺了七八分钟,可竟像过了好久的样子。
久到能让很多很多旧时光里的片段在他大脑中过一遍……
可当江季睁开眼,大脑里一片空白,足足在放空了七八秒之后,整个人的所有意识和感官才一一被找回来。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又连续抽了很多烟的缘故,心口跟头都是闷闷的。
将座椅靠背升起来,再开了些车窗,江季抬手把眼镜摘掉了后,手指直接按在了两边眼皮上——顺时针、逆时针,来回换方向打圈儿地揉了十几圈。
手上的动作重复了两分多钟,手放下之后习惯性搭在了方向盘上,江季又闭上了眼,说不清为何也有可能是下意识的,嘴里似叹气地轻吁了一声……之后睁开眼,想起将戴上眼镜,眼前画面清晰了,头一偏,目光这时定定地直接就锁住了放在一旁副驾驶坐位上的那个蓝色保温盒上。
“小宝贝儿啊,拿奶奶的馄饨这是要去讨好哪家姑娘呀?”耳边回响不绝的,是出门前,奶奶的这句话。
奶奶的话,当然是句玩笑话了。
奶奶以为这些馄饨江季带回公寓是当晚饭的。
可事实并非如此……
讨好谁?
讨好……谁?
越想越不对劲,江季觉得自己越想越偏离轨道了。目光赶紧转过,从保温盒上收回来。
保温盒里的馄饨确实是为在医院住院的季凉准备的,可说是讨好……
严肃而认真地端详跟审视起后视镜中的自己,江季试图想从自己这张脸上找出一点可疑。
然后,他扪心自问,自己有这种意图吗?
有?
……没有?
……
走到季凉病房外的时候,缓了脚步,江季特意望了眼左手腕上的时间——中午十二点还差六分钟。
时间还算是早。
医院的病号餐是安排在十二点二十。
……
病床上,季凉看见江季出现的时候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
昨晚走时,他就有明确地告诉自己,今天他还会再来。
还没等季凉先开口向他打招呼,江季像特意哄小孩变魔术那样,从自个身后变出个蓝色保温盒来,“医院的病号餐实在不怎么样,这是我奶奶今早刚包的馄饨。”
“太麻烦你了江老师。”
早在江季出现在病房里的时候,季凉就已经是从病床上起来了。早上,在护士的帮助下洗漱完,认真地把自己打理了一番。刚才在护士的帮助下又去了趟洗手间。这会儿倚靠在床头的她,望着江季手上的保温盒,立马撑起大半个身子来朝人诚心地微微弯下腰,颔首为表自己的谢意跟歉意。
脸上的笑温和里透着客气。
江季嘴角有微微翘起,面上那样漫不经心地笑,人那样不言不语沉默着……
接下来,季凉就真是眼睁睁地,那样看着面前的他,一步步为自己做了所有的事。
江季先把病床上的小桌子架了起来,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在上面,接着弯腰去拿放在季凉床底下盆里的毛巾,然后直起身、转身进了卫生间。
隔壁床上的女孩这时候睡醒了,她偏头问季凉,“姐姐,请问下现在多少时间了?”
季凉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下,笑答:“还有一分钟就十二点了。”
一分钟就十二点,其实在生活中也就相当于十二点了。
季凉对时间,尤其是对吃饭的时间,过于斤斤计较了。
一听都中午了,可自家男友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女孩很不满,皱眉撇嘴,有小声抱怨道:“他怎么还不来呀?”
江季从卫生间里出来,将手中洗干净的毛巾递给季凉,“擦擦手。”
季凉接过毛巾,低眸颔首,“谢谢江——”
“下次换一句行吗?”
“啊?”话被突然截断了,季凉条件反射下抬起头,眼神里无措的。
江季在笑,眸光微垂地看她,“你的谢谢真太多了。”话像在抱怨,“我耳朵都快听出毛病来了。”
不光是说,江季还配合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边耳朵。
“对不起……”季凉随即认真道歉。
“说实话,这句一点都不怎么样。”江季依旧在笑,话像在说笑。可话音里突然就变得空寥寥的。
像烧红的铁一下子就遇冷了……
把话说完,从床头柜子的抽屉里拿出碗跟勺子,江季又进了卫生间。
脚步匆匆,像是……落荒而逃。
……
季凉将面前的保温盒一打开,浓浓的鲜香全都扑鼻而来。
真的很香。
汤里漂浮的馄饨一个个轻盈小巧,可爱到似月牙儿。这种形状的馄饨,季凉还是第一次见到。乳白色面皮下,清晰可见里面呈淡淡粉红色的猪肉馅料,汤里还撒了葱花跟白菜丝。
可问题是……
“太多了。”江季带来的这满满一保温盒的馄炖,就是分两顿吃,季凉也未必能吃完。
“来,尝尝。”江季将洗净擦干水的白瓷勺子递给她。
接过勺子,季凉顿了下,抬起头向江季求助道:“江老师我一个人吃不完。”
眼前望着自己的这双眼眸,变得清然无比。
清然得让江季此时就在这里面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
“嗯,你倒是可以问问你隔壁床的女孩她喜不喜欢吃。”江季给了个建议。
目前,他只能帮季凉想到这个了。
他将身体偏开,季凉上身往侧边前倾,偏着头,就去问还再苦苦等候男友出现的女孩,“同学,你要不要吃馄饨呀?”
女孩还在苦着一张脸,靠在枕头上的头轻轻点了两下。
女孩受伤的腿打着石膏还吊着,是完全不方便。江季过去将女孩从床上小心扶坐起来,然后帮她将床摇到一个较为舒适的半躺高度,最后把分到碗里的馄饨端到了女孩手里。
病房里,全都是馄饨的香味,猪肉香菇馅的。
即便是窗开着,窗外的风吹进来,也吹不散。
……
吃完后,季凉正捧着江季递给自己的杯子在喝水,耳边就听到隔壁床叹气一声,随后传来一句,“姐姐我好嫉妒羡慕你呀,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
“咳——”季凉立马被水呛着了,猛咳个不停。“咳、咳——”
语不惊人死不休!
大概就是如此了。
从小到大,季凉的脸皮一向很厚,很少脸红的。
至今,能证明她脸皮厚到令人发指的有件事,季凉还记得特别清楚。
那是某个暑假,他们已经念初中了。
暑假里,季凉去了远在贵阳的小姨家兜了一圈回来,快有半个暑假没见到梁丞的她,于是就特意跑去对门梁丞家找梁丞。
原本是想给梁丞一个惊喜的,结果当季凉大力一推开梁丞的房门……
梁丞完完全全收到的是一个大大的惊吓!
——一个光溜溜白花花的梁丞,瞬间全被季凉一眼不眨的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全看光了!
后来,季凉也对梁丞弥补过。
但那完全不是脸皮厚了,是直接不要脸了。
那次事后,脸皮薄的梁丞至少有躲了季凉一个多星期。
本来梁丞还想能躲就再躲的,可后来总逃不开了已经成了他跟屁虫的季凉。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梁丞一见到季凉,脸自然而然还像是熟透的小龙虾一样。
反观那个时候的季凉呢?
无知的硬像个没事人一样。
甚至之后,对梁丞她还多了句傲娇的口头禅,“我又不是没看过?”
可是现在!
季凉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一整张脸,像被丢进沸水里煮一样的滚烫。
她知道咳嗽是会让人的脸发红发烫。
可但是,但可是!
季凉更清楚导致让自己的脸烫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女孩刚才的话!
季凉的咳嗽还在继续。
很快就有只手在给她轻轻拍着背顺顺气……
不用抬头都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正是江老师。
过了好一会儿,季凉的咳嗽才慢慢停了下来。耳边不疾不徐地传来一句,“保温瓶里没水了,我出去打点水。”江季的话就是这样平淡的。
江季这个时候选择出去,无疑是不让两人都感到尴尬和不自在。
因为……他刚才不小心听见了。
……
见江季提着保温瓶出了病房,背影完全消失后,隔壁床的女孩以为逮住机会了,赶紧打趣道季凉,“姐姐,看你激动成什么样子啦,我又不会抢你男朋友,你慌什么嘛?”
“再说了,我刚才说的都是大实话啊。要是我男朋友有你男朋友一半好,我就很知足的烧香拜佛,感谢天感谢地咯!”
……
“姐姐,是不是要长成你这样的,男人才会忠诚到死心塌地一辈子呢?”
“姐姐,问一下,被护在心里疼到底是啥滋味?”
“姐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像日剧《一吻定情》里的女二呀?”
……
女孩哇啦哇啦说了问了一堆话,季凉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解释,这东西不是什么场合跟什么人都挺适用的。
最关键的是,当你费力地解释了,对方还死不相信,你有什么办法呢?
低头沉默!
唯有沉默,才是人最强大最害怕的敌人。
“你看看多少点了这时候才来?”女孩的抱怨声忽地响起。
季凉下意识有抬头朝女孩看了眼。
原来是女孩苦苦等了一大早上的男友终于是出现了。
这次,女孩男友身边还跟着好几个男生,和女孩男友一样,那几个男生全都不例外的都是顶着一头颜色鲜亮的头发。
可他们年纪看起来都不大,应该都是在学校认真学习的年纪。
枕头下面,手机里的微信消息提示音响了几声。
季凉翻出手机打开微信瞧。
消息是室友顾盼发来的。
顾盼:季凉,笑死我了!!!
这话发过来,后面夸张的还跟了一长串笑哭的表情。
顾盼:偶刚刚在书店偶遇一对奇葩情侣了【嫌弃】【嫌弃】!!
顾盼:季凉,你猜猜有多奇葩?
有多奇葩?这个季凉真想不到。所以继续等顾盼发消息过来,看看有多奇葩。
顾盼:女孩和男孩分别是不同大学,但是学的还是同个专业。想想tmd这真是这段孽缘的基础奠定啊。
接着和开前一样,又是一长串笑哭的表情发来。
微信,不止是微信,所有社交软件,季凉都很少用到。当初注册了一个,还是因为要进班上的班群。而微信上“表情”这种新时尚的东西,发明它的人发明它至今,季凉都没有用到过。
所以,还是很不习惯。
过了快一分钟,季凉的手机振动了下,顾盼的消息又发来了。
顾盼:然后两情侣今天为买什么样的辅导资料,居然在书店争执不下大吵了起来。先是女孩理直气壮的对男友说:教我专业的教授可都是从哈佛毕业回来的,所以你应该听我的。【拍手】【拍手】!(这年头还真是能炫的都要拉出来炫上一番啊)
然后,女孩的男友特不给女孩面子,立马说:那又怎样?你上学期高数挂了,挂两次了都,物理又挂了。你该是听我的。(天啊,这男友够直接!)
顾盼:哈哈,俩傻缺最后闹分手啦!我看见他们出了书店就大路两边走,分道扬镳啦!!!【大笑】【大笑】
顾盼:我现在啊就很想不通了,当初这俩货是怎么就看对眼神滴!!【嫌弃】【嫌弃】
季凉将消息全看完后,没顾盼那种幸灾乐祸,只当娱乐的笑了下,刚准备给顾盼发消息问她哪天回校,视线中就闯进了一双黑色板鞋。
季凉停下手,抬头。
她床边上站着的是一个顶着一头银色头发,高个子很瘦很瘦的男生。是刚才跟着隔壁床女孩男友进来的那几个男生当中的一个。
“美女,给我加个微信。”男生两手插兜,下巴抬了下,口气大佬似的。打了个哈欠,歪着头目光斜斜而肆意胡乱地扫着季凉。
与之极其不搭的……是那一脸病恹恹的模样。
季凉低头不回话。
头顶响起那男生声音,“怎么还要摆摆架子啊?”
明知道来者不善。季凉抬起头半眯起眼盯着男生会儿,后就当着男生直接掀开了自己下半身铺盖。
季凉毫无遮掩露出了自己的残腿。
从膝盖以下就缺失了就不见了的……那条左腿。
男生一震,立马吓到退后,身体怪异地摇晃险险站不稳,破口大骂,“靠!吓老子一跳!”
重新将残腿掩藏在铺盖底下,对男生像是见了鬼的这般反应,季凉早已习惯,她淡淡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男生“咻咻地”一直是在用鼻子吸气,忽然弯腰朝季凉靠上来,嘴里不满的讽刺,“真白长了一张小泽真珠的脸。”他嗅了嗅季凉身上,又打了个哈欠,笑的极其丑陋,“不过……我嗅到处女的味道了怎么办?”
季凉身体一颤,旋即偏过身就想去摁床头的呼救器,不料被男生大力扯住手捂住嘴摁倒在床上。
“唔——”
“残疾又怎样,是处老子我都不嫌弃的。”男生嘴里吐出来的全是污言秽语,如刽子手手中的斩刀,肮脏龌龊的凌迟着季凉。
季凉悲哀的发现,那句话果真应验了:唯有沉默,才是人最强大最害怕的敌人。
例如就这会儿眼睁睁看着她遭遇的那女孩。
她只要叫一声……
叫一声就够了。
病床上,快失了所有呼吸的季凉绝望中是这样觉得的:她身上是不是压了座泰山?真的很重。
压得她无法动弹了,喘不过气。
然而,压在季凉身上的男生,这会儿像困极了一样,哈欠越来越多,呼吸越来越沉重,之后嘴角眼角开始不自觉抽搐,全身像是抑制不住地都在发抖!
……这般状况让季凉在恐惧跟绝望中闪过一丝惊骇。
毒瘾!
“老大!”有男生见情况不对劲慌忙叫道。
见此机会,季凉顾不得惊恐了,拼尽全力硬将已经毒瘾发作中的男生推了开,撑起身体赶紧去摁了呼救器。
男生一下子倒在病床前,整个人僵硬扭曲,痛苦挣扎的在地上□□打滚。
“老大!”一群男生急急冲过来围拢住地上的男生。但全都手足无措。
女孩的男友瞧见季凉摁下了呼救器,惊得嘴里连忙大喊,“来不及了,快跑!人来了就遭了!”边喊,拔腿边往病房门口冲。
其他男生见他跑了,惊慌的你看我、我看你……下一秒便是本能促使――丢下了毒瘾发作的老大,那群男生逃命地冲出病房。
毕竟,误入歧途的他们,只剩下自己的命。
那可比一切都珍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