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想着“波涛汹涌”真是个形容贴切的好词。他就这么漫无边际地想着,根本不在意面前姑娘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古怪。
“……我听江伯说你待客有道,没想到竟然是叫一位客人在炎炎夏日下等着。”
“那你等了我多久”王玄突然问。
“没多久。”
“那再等等也无妨……”望着女孩逐渐铁青的脸色,王玄连忙开口说开个玩笑,好久没见到这样漂亮的姑娘,自己一紧张就难免说烂话。
女孩嘴边露出淡淡的笑,说你向来都是这么逗女孩子开心的吗?王玄想了想那个叫小苏的丫头片子,笃定地摇了摇头。
“你应该猜出来我是谁了?”女孩跟在王玄身后,走进院子里后小声地问道。
“想不知道也难,毕竟你可是近些年来最漂亮的红女。”
“近些年来最漂亮的红女?”玄清儿沉吟,她不得不尝试性地问道:“历来的红女都会来……你”她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用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自己现在的行为。倒是王玄快速地反应道,你是想说来我这拜码头?
拜码头?玄清儿心想这个词还是真的贴切,不禁学着对方的腔调笑着说,是的,历任的红女都会来先生这儿拜码头吗?
王玄推门的动作停了下来,险些撞到了只顾着走路的玄清儿,他想了想后答道:“你的上一任脾气不算怎么好,算是不相往来。前几位红女,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喜欢掏鸟窝的家伙,所以谈不上拜码头。这么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人。”
“那拜码头我是不是得带什么礼?”
“我听说有些地方拜码头是喝血茶,就是把来人的血和茶混在一起喝下去。”
“……那我忘记拿刀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家拿刀。”
两人之间的讨论意外地合得来,如果王玄是一只神经大条的青蛙,喜欢在不同的莲叶之间跳来跳去,那么玄清儿则能稳定且精准地跟上了他的步伐,甚至还能预测他下一步往哪儿跳。
两人熟络之后,开始漫无边际地瞎聊,比如玄清儿说自己来自于一个古老的“国度”,在如今还在用“国度”这个词,所以王玄全当她在满嘴跑马车,他还笑着问她,你们国家的人是不是还信奉儒家文化,扎着鞭子什么的。玄清儿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来自于一个名为“大道”的国度,来这里是为了取回一本“道经”,路途不仅困难重重,也有敌人在暗处伺机待发。所以自己要找两位护道人,帮助自己成功取回道经,返回大道国。届时,两位护道人将会得到无上的宝贝,甚至还能封疆为王。可现在,自己遇见了一个问题,就是还差一个护道人。
随后,玄清二用殷勤的眼神,上扬着脑袋望着王玄。王玄咳嗽了一声,从对方含苞欲放的胸部收回视线,取笑说你搞得就像是打麻将三缺一一样啊,你如今找到了大师兄,那我岂不变成了二师兄?
“什么二师兄?”玄清儿不解。
“……没什么。”王玄扶额叹息,见着突然哑声的王玄,玄清儿戳了戳对方,说:“那二师兄,你要和我去取经吗?”
“二师兄?”王玄低喃,仿佛这个词如同一个咒语,从王玄嘴里说出之时,就一定会有什么东西会改变。他从玄清儿身上抽回视线,望向了窗外,玄清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只黄梅鸟正站在枝头,睁着豆子般的眼珠好奇地看向这里。
玄清儿无言,她缓缓起身,抽出一张邀请函放在了王玄的面前,温婉地说到:“两天后,我会在青玄楼演奏曲子……”
王玄打断了她,他推回了邀请函,答道:“我可不是你的二师兄……”
玄清儿的腰忽然挺拔起来,清冽的目光扫过王玄,她明明就在眼前,可此刻却如高山般不可及,对于下河区长大的小子来说,她本该就高不可攀。她撕掉了邀请函,开口说:“我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江伯会对你刮目相看。”
“如果你是指我为什么不去捧场,原因没那么复杂,我只是懒得去而已。”王玄回答得很诚恳。
“只是懒得去吗……”玄清儿沉吟,“其实是你看不上吧,真是失算了,我还特意穿了一身这么露骨的衣服。”
“姑娘其实这么穿蛮好看的,显胸。”王玄诚恳。
玄清儿一愣,看着那家伙的神情搞不清楚这是讥讽亦或是诚恳,她突然有些烦闷,就像是那天这家伙撞见自己和成三儿之间的事一样,一脸的迷茫与诚恳。但与此同时,她却生出一丝别样的情绪,起初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对方名字,而现在她明白了——这是好奇。
她好奇这个喜欢躺在屋檐上睡觉,一脸慵懒样子的男人真正在想什么。即使自己站在对方面前,也很难看清楚这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一转眼就能忘掉对方的模样,似乎有一层薄雾隔住了她与对方的视线。
玄清儿抛开了念想,丢下最后一句话后,便推门出去,“也许我能帮上点什么忙,你若是肯求助与我的话。这句话是真心的,就当是邻里之间的搭把手。”
“喂喂……我虽然长得的确不咋地,但用“拱”这个词还是过了啊!”有人在背后拍了拍柳庆。
“那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柳庆转过身,王玄一头黑线,说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姑娘是刚搬过来,串门,串门你懂吗?
柳庆如同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说我懂,我懂……我那天就是这么给小青家男人这么说的,我只是过来串个门,因为天气有点热,所以把衣服脱了。
“你过来干嘛?“王玄忍住把这家伙踹出去的冲动。
“先不说这个?“柳庆贼眉鼠眼地指了指刚才姑娘消失的街角,说你小子怎么尽能吸引些漂亮姑娘,前有玉家小苏整天跟在你后面,还有“临江仙”对你眉来眼去的,今天则是这种大美女进屋密谈,你是美女磁体吗?
“不,我是二货磁体。“王玄口吻笃定,”玄清儿,新来的红女,两天后会在青玄楼举行自己的第一次“出楼”。她今天过来是因为前两天我帮了她一个小忙。否则这样的姑娘怎么肯把脚落在我屋子里?“
“这倒也是。”听言,柳庆不禁大喜过望,他捏紧了拳头,露出此等妖女只有我等情圣才能降伏的表情,似乎如果没有他出手,那今后这天下必定被这妖女搅得天昏地暗。王玄打了个哈欠,并不想打扰他好友的想法。
柳庆是一个想法很多的人,比如他想买炸药把下河区东面那堵雪山炸开一个口子,这样子暖流就会进入下河区,把这里变成富饶的鱼米之乡;类似这样的还有很多,比如他想造个风力驱动的车,因为当暖流引进来之后,足够的风力绝对能驱动车辆,这远比蒸汽车酷多了。
王玄知道柳庆肯定又是被他那个请来的外域老师灌输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知识。不过,说来也很奇怪,柳庆的老爹这么混蛋,按道理说,柳庆也是个小混蛋,或者小王八蛋之类的,可是这家伙除了在地痞流氓中不讨好,其余人不说称呼他为柳爷,至少也叫他一声柳公子。而这是柳庆实打实地赢下来的,而非是靠着恶奴凶犬欺负人欺负来的。
这以至于让人怀疑那个王八蛋柳进是不是生错了儿子,如果偏要说柳庆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大概就是“弑师未遂。”
在柳庆八岁的时候曾写过如此一篇文章。
“与妻缘溪行,共赏桃花林,饮酒作诗赋,山水画于心。忽闻讨饭声,误以是僧人,欲掷钱结缘,竟是吾旧师。”
这篇打油诗令他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师痛心疾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么把老命交代了。虽然柳庆弑师未遂,没造成任何后果,但他的老师如此断言道:“此子小小年纪便如此心术不正,假以时日,为祸必烈。”
不过听说柳庆的老爹拿到这篇文章很高兴,没把自己儿子臭骂一通,倒是把那个教书的老师踢回家养老,然后为柳庆请了一个外域的老师,一个正儿八经,留着金褐色长发,身材高大的外域人。自打那以后,柳庆便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王玄不知道柳庆这家伙是来干嘛的,权当是以为估计心里又有什么焉坏的点子,或者从他老师那里学到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想要拉上自己个一起,便直接明了地说现在自己很困,有事明天在议。
“臣附议。”柳庆一脸正经,随后他赶紧拉住王玄胳膊,生怕他跑了,“王玄,你消息灵通,告诉我最近下河区是不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你当我是隔壁马婆婆呢,别人生娃屁股长没长痣都知道?”王玄微怒。
“不是,你听我说,我老爹刚才把我踹了一顿,就为了什么扰了人先生视线这种狗屁理由,我长这么大就没被踹过。哎呦我去……”柳庆摸着刚被踹的屁股,圆目怒睁,盯着王玄喝道:“你踹我干嘛?”
“你现在被踹了。”王玄斜视。
在权衡了一下自己这么多年打架从来没打赢过他之后,柳庆只能悻悻作罢。说来也凑巧,柳庆这种下河区大家族的富少爷能和穷小子王玄成为好友,就是因为他就是被王玄打服的。在柳庆曾经作为一个跋扈的恶霸小少爷的时候,和王玄打了一次群架。准确点说,是柳庆一群打王玄一个,结果没到十分钟,柳庆和自己的仆从全部倒在地上叫唤,王玄依旧是一副没睡醒,慵懒的样子。这件事柳庆没告诉他爹,一是丢人,而是怂包才告状,只有裤裆里没鸟的家伙才告老师或者告父母。于是,柳庆又被揍了十次……之后,王玄就成了他大哥。
按照他在别人面前吹嘘的是,“给你们说,我大哥能从下河区陆家嘴横着走到胡家巷,没人敢拦他,他不是我大哥,难不成你是我大哥?”
在他眼里,王玄就是一传奇人物,要是以他写传记,大抵不必《东离剑游记》差不到那里去。所以今天的事一有端倪,他便找上了王玄。
“我就想知道我爹口中的先生是什么人?按道理说,一般我们不是管这叫客人,为什么要称之为先生?”柳庆很疑惑。他抓住了一个点,那就是不仅仅是因为“不要扰了先生视线”这种理由他爹把他踹了,还有就是,他爹把他们称之为“先生”而非是“客人”。
这一次,王玄的神情终于认真了起来。柳庆察觉到了王玄的神色变化,不禁欣喜,说我就知道找你没错。
“你那个外域老师没给你提过什么是先生?”
柳庆想了想之后便摇摇头,说:“他教我天文地理,还有许许多多奇怪的知识,但唯独没提起过什么是先生?”
“那你以后就别成为一个先生……”
“成为先生有什么不好?”院门外边,有个嗓音响起,“我说你这种家伙瞎听见些什么,就在这里瞎显摆?”
柳庆愣了愣,循着声音转头望去,一位眉眼含笑的英俊青年,站在院外,手持扇子。在他边上,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头,面容和蔼,双鬓白发随风微微飘扬,打量着院子里王玄和柳庆。
“你认识?”柳庆茫然。
“不认识。”
“那就好……”柳庆转过身,然后破口大骂:“你他妈算老几啊,敢在这里咋咋呼呼的!你真他妈是个傻蛋,在这儿哔哔赖赖的,装你大爷呢?”
这么多年以来,柳庆只被一个叫做王玄的同龄人压过一头,所阿美砍以他认了对方当大哥。而他觉得在下河区这个地界上,王玄这样的家伙应该不会出第二个。可今天,一个眉眼含笑,秀气得还有些娘的家伙竟让他败得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