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波光散去,镜面上赫然出现的是五万年前的西极。
檀越宫里,琉光坐在椅子上,期期艾艾的看着案后的扶夜,“师父……师父是舍不得了对吗?”
扶夜眉头一皱,“琉光,师父会另寻它法为你治病的!”
琉光重重咳嗽了一阵,扶夜上前正欲为她把脉,琉光一把推开他,美目里盈盈落泪,“师父不用了,琉光病了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当年师父说会为我寻来龙珠治病,可是龙寻到了,琉光等了两百年,还不见师父有任何动静!原来师父一直都在欺骗琉光!”
扶夜神色一冷,“琉光,为师说了,会另寻它法为你治病,尚圆是她是你师妹。”
看着扶夜坚定冰冷的神色,琉光慢慢垂下眼眸,声音可怜又凄惶,“琉光知道了。”
突然镜上又荡起波光,画面一转。
西极后山。
“公主,帝君为您寻来了这条小龙,您只需要取出她的龙珠和着雪芝兰服用三个月,您的病就会痊愈了。”
琉光一身白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还是师父考虑周全。”
那个被捆住扔在地上的小小身影,不可置信的朝琉光大喊,“不,我不信,我要见师父!”
镜外,慕玦的手蓦地握紧,纵使身形还小,五官轮廓也稚嫩,可是慕玦还是认出了那个被捆住扔在地上的是上渊。
琉光伸出穿着精美绣鞋的脚,一脚碾在上渊脸上,“别以为师父不知道你对他的龌蹉心思,不来是怕脏了眼睛。”
上渊痴痴地笑了起来,眼里泪水落下,声音里充满孤独和绝望。
镜外的众人看着这样的情景都不知道如何反应,贵为四极之首的君山龙君,竟也有这样被人视为蝼蚁草芥的时候。
而上渊自己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定着镜中。
画面又是一闪。
刻着上古符文的灭魂阵中,一尾白龙奄奄一息,龙珠上的光芒越来越弱。
阵外那个被鲜血染红的小小身影,艰难地朝阵中爬去,凄凉的呼喊,“不要!哥哥不要!”忽然仰天长啸,龙吟声震天而起,身影化作一尾小小的紫龙飞上天际,向着灭魂阵俯冲去。
“砰。”
那样剧烈的声音,仿佛回溯镜都震颤了一下,镜外众人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慕玦青筋毕露的手上,血从指缝中滴落。
上渊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身影犹如磐石定定地看着。仿佛那镜中凄厉呼喊,满头鲜血,绝望嘶嚎的,是一个事不关己的人。
“呸,”琉光朝上渊吐了口血沫,“活该。”
上渊并未理会她,她要看看后来出了什么事。
此时镜中已经放到龙后赶来,救出上涯祭出命魂之花,龙后羽化,西极洋洋洒洒的飘起了花雨。龙君赶到了西极,扶夜也带着琉光赶来。
看到镜中的上渊,拿着一管长箫,含着笑一步步走向扶夜,“扶夜帝君,今我兄君山上涯于西极神魂俱碎。”
“我母善栀神女于西极魂飞魄散。”
“我君山上渊与帝君恩断义绝!从此你我再见生死仇敌!”
“若违此誓,犹如此箫!”话毕,手中长箫化作万千碎片,被风吹落于地,上渊转身离去。
扶夜站在原地,直到天际再也看不见了上渊的身影,终于控制不住,噗通坐在地上。颤抖的摸着地上的碎片,灵力溢出,碎片重新凝聚成了长箫,只是上面布满裂痕再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
而身后的琉光,却如同痴傻了一样,定定地看着前方,那是几个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光点。
镜外上渊身体一僵。
就在这时,镜中琉光面露喜色,立即纵身朝着光点飞去,手中祭出一个绿色的珠子将点点光芒汇集在一起,吸进了身体里。
镜外上渊浑身颤抖,愤怒的大喊,“琉光!”当即一掌朝琉光天灵拍去。
座上众人惊呼,“龙君且慢!”
上渊什么也听不见,当即掌下一使力就将上涯的神魂抽了出来。
琉光忽然诡异的大笑起来,“上渊,你就是取出了龙魂又怎样,可惜啊,一切都迟了,都迟了!”
上渊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却见此时镜中光芒一闪,镜中扶夜一掌朝琉光拍去,“琉光!你大胆!”
琉光被这突入其来的一掌击飞,撞到山石,再滚落于地,缓缓爬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扶夜,“师父您从来没有打过我!而今天竟然为了外人打我。”
扶夜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惹下弥天大祸,你竟然还不知道悔改!放出龙族太子的魂魄,为师饶你不死,否则只能将你送往震冤台!”
琉光不甘心的疯狂大叫,“扶夜!你忘恩负义!”
扶夜见她如此冥顽不灵,手中聚起仙力,就欲将神魂抽出。
就在这时。琉光的双眼竟然慢慢变得血红,浑身腾起黑气,声音亦是变得粗哑尖利,“为了一个外人你就要杀我!为了一个外人你要杀我!你该死!你该死!”
“炼魔!”
扶夜大惊,手中立即幻出清泠剑。
“怎么,你想要杀我!你不要忘了,龙魂在我身上,你要是灭了我,也一样灭了他,到时候你心爱的尚圆会不会更恨你!”
扶夜抬剑的手一滞,脸上现出挣扎之色。
却在这时琉光的身体里缓缓闪现蓝色光芒,上涯的脸庞若隐若现,“帝君不要管我,炼魔乃是魔界大魔,若是复活必定成三界大患!我龙族司战,不知道有多少人战死沙场,不管是为了龙族还是为了苍生,炼魔都不可以复活!”
“可是……可是”扶夜的双手竟开始有些颤抖。
上涯着急的大喊,“我龙族乃是魔族死敌,可以我之魂结封印!”
“可是这样时间一长,你必会化为虚无。”
“再不封印就来不及了,我一人之命与整个龙族,与三界苍生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扶夜终是缓缓答到,“好。”
……
镜外的上渊看着这一切,难以置信,“怎么会,怎么会!”
“哈哈哈,君上上渊,你吃惊吗?”琉光眼角猩红,疯狂大喊,“可惜啊!可惜啊!太迟了!”
上渊扑过去掐住她的脖子,“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好,我告诉你,”琉光诡异一笑,声音竟开始慢慢变得粗哑尖利,浑身弥漫丝丝魔气。
座上众人见状大惊,“龙君小心!”
“你们都不要过来!”上渊抬手布下结界,把众人隔挡在外。
“哈哈哈……你知道吗?扶夜最终还是舍不得,他怕你难过。所以将自己的命绑在了封印上,护着你哥哥的神魂。这样就算是你哥哥出不了封印他也不会消亡,等着慢慢将本尊最后的一丝魔气洗净,便可以解脱回归了!可是你抽出了你兄长之魂,那就是送扶夜去死!哈哈哈……”
上渊手上青筋毕露,掐得她的脖子咯咯作响,“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堂堂一个西极帝君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封印就死了?”
看着上渊脸上震惊的表情,琉光觉得这似乎还不够,“你不信吗?哈哈,你知道吗,五万年里扶夜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我做梦都在盼着你死!所以我与魔做了交易,以琉隐族嫡公主的血脉打开了赤焰塔。”
“琉光,你好歹也是个神仙,你可知道赤焰塔出焚尽三界六道,到时候你以为你又逃的掉吗?”上渊看着她,眼里弥漫着汹涌恨意。
“三界六道关我何事?我为了他被魔所伤!我对他付出了那么多,还比上你的两百年!是他忘恩负义!”
“琉光!扶夜他对你还不够好吗?给你西极弟子的尊荣,事事以你为先,呵护你,包容你!违背仙德救我,还不是打算牺牲我救你!你又是怎么对他的!仙格堕落,道心生魔!自私贪婪,与魔为伍!”上渊咬牙切齿的对着她大吼。
“是嘛?他对我好吗?可是跟你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你可能不知道吧?当出你受伤神魂掉落凡界,凡界有三千世,浊气熏天。你回不了天庭,只能当孤魂野鬼,然后慢慢被浊气噬尽!是扶夜他下凡寻到了你,不顾天道,世世赶走人魂只为你有肉身所附!强行分出一半神魂化作凡人,妄想守在你身旁!”琉光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面目狰狞“可我哪能让你们去生生世世,所以我带着记忆下凡,改了你们的缘分,让你们生生错过,让你世世死在他手里!”
上渊祭出千行剑横在她的脖颈上,冷冷说道“果然魔心深种,就算是再干净的灵魂,再强的封印,也涤荡不了你这颗贪婪的魔心!”
琉光身上魔气越发隆重,渐渐包围了琉光,魔气凝结成一个巨大的身形,不辩五官,只看的出两颗巨大的眼睛。尖啸一声往上渊攻去,上渊飞身往后,反手祭出千行剑,立即往黑影刺去。
“啊!”
黑影尖叫一声,却是身形不减,继续往上渊扑去。
上渊往后一仰,身体一旋便已到黑影身后。半空中,墨发扬起,双手一抬,汇集出两条巨大的水龙,往前一挥,水龙呼啸而去,于半空中又散成万千水滴,水滴又化作玄冰利刃如密不透风的大网向黑影刺去。
“啊!”黑影痛苦的大叫。
上渊闭目双手交织,口中默念了句什么,空中竟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大雪慢慢聚在一起将黑影裹住。
双眼睁开,眼中寒芒一闪,祭出千行剑。上渊举起左手,立即往锋利的剑刃上一握,滑至剑尖。将带血的剑往天空一指,霎时血色闪电当空劈下。
“啊!”黑影怪叫一声,红色的眼珠渐渐失去光芒,身形开始四散开来。
“若不是本尊被封印了这么多年,你以为你消灭的了我吗?消灭了又怎样,扶夜乱了凡人命数遭了天谴,本来也不用死,好好养个几万年就好了,可是现下你破了封印,他怕是要羽化了!上渊,我要你永生永世生活在痛苦之中!”
滂沱大雨极速降下,终于将黑影冲刷的一丝不剩。只留下昏死过去的琉光倒在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