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陵散人抬眼看着季辰，眉间的愁绪渐渐淡去，看淡一切超凡脱俗的真人缓缓说道：“倘若逆天而行，这一次，你又想失去什么？”

季辰沉默半晌，迎上梧陵散人的目光，并未回答，只是静静地说道：“师尊就从来没有后悔过失去师娘吗？师尊可能不知，从前每当你醉酒之后，总会念着一个女人的名字。我想，那就是师娘吧？”

梧陵散人顿时一怔，他的所有情绪戛然而止，本是超然睿智的双眼此刻只剩下混沌和茫然。

“我几乎忘了她了。”

“我早就不记得与她之间的事情，甚至不记得她的容貌了。”

梧陵散人叹息的声音带着陈旧的虚无和沉寂。

“她本是凡人，只是我冗长生命里的一个过客罢了。”

梧陵散人将往事说的轻描淡写，云淡风轻地将所有抛却遗忘。

“师尊无欲无求追求逍遥之道，如此大能，恐怕是我有生之年都达不到的境界。”季辰说道。

“你如今已非等闲仙界弟子，你是不落城的仙尊。”梧陵散人话锋一转，言及其他，“不落城已到危及之时，你如何能袖手旁观，耽溺私情。”

“为师知道你向来有悲悯之心，更有顾全大局之意。可现在你的所作所为让为师不得不提点于你，记住你的身份。”

季辰垂下头，如墨色的双眸尽是隐忍和决绝。

他努力压制的声音依旧破碎地低声吼出来：“我怜悯世人，谁来怜悯我？我搭救世人，谁来搭救我？”

梧陵散人顿时默然，眼神里的悲痛几乎跳跃而出，他尝试着开解季辰：“所谓真正的良善，便是经历绝望之事，内心仍怀悲悯。若有一念之差，便是万劫不复啊。”

“仙界今非昔比，你身为仙尊若毫无悲悯之心，和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仙界已到了危难之际，你若袖手旁观，不落城的灾难恐怕又要来临。”

季辰长舒了一口气，垂手行礼道：“徒弟明白，多谢师尊提点。徒弟先退下了。”

梧陵散人看着瞬间散形瞬移离去的季辰，连连叹息。

他走到梧陵境内的尽头，念动咒语，打开梧陵境内的密室。

这间密室，连季辰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密室内放置着满石壁的女子的画像，画像虽然多，然而这画上的女子却是同一人。

梧陵散人走到画像跟前，抬手抚摸着女子的脸庞，凄然说道：“千年了，你早已轮回转世数次了。可我依然忘不了你。”

画像上的女子神态各异，嬉笑怒骂，宜喜宜嗔。仿佛仍是生动地活着。

“阿澜。”梧陵散人默默喊了一声。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死寂。

他苦笑一声，垂下了伏在画上的手。

仙界，不落城，仙药门。

沙柏添每日浑浑噩噩地喝药睡觉，终日躺在榻上。

一个仙药门侍女又来送药，和往常一样，待她走后，他便端起药碗服下。

他碰到药碗的碗底，竟发现一张纸条。

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白锦烨未死，人在季辰处。”

沙柏添顿时又惊又喜，大笑了两声。来不及思忖是谁给他的信息，他现在的脑里只剩下求见仙尊，让他与白锦烨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