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阳城,距韩城有近二百里地。城中的会宾楼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方久,封阳城内有名的拳师,自幼习武,身强体壮。他是个为人豪爽的汉子,喜喝酒却从不喝得酩酊大醉。虽有一身功夫,但也从不无端惹是生非。面相虽是严肃了些,但也算得上平易近人。
封阳城是个大城,商贾聚集,无日不是车水马龙。今晚的会宾楼高朋满座,陪酒的姑娘们也赚足了银两。当然,方久也是赚足了面子,因为今天来的全是庆贺他拳馆开张的名望权贵和江湖好友。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方久喝了个微酣,招呼各路好友离去。他也是独行惯了,早早安排随从们回了拳馆,此时正独自骑马慢慢往回走。平常人家早都熄了油灯,街上十分安静,马蹄声错落有致。
一路平安,方久回到拳馆,洗漱罢便睡下了。
丑时,八名黑衣人聚在会宾楼的房顶。
“瞎子中了赵冲的镖。”黑衣大哥说道,低沉有力。
黑衣大哥拿出从死去的手下身上拔出的三星镖给其他人看了下,其他黑衣人看了,面罩下的脸多少有些感伤和愤慨,但都没有言语什么。唯一得知真相的眼下有痣的黑衣人也没有说话。这三星镖是在追杀赵冲时捡到的,可惜没人知道。不过,就算知道好像没有太大意义。
月色很好,天空没有云朵,星星闪亮且璀璨。
一名手持折扇的人,腾空来到屋顶。
“事情办妥了?”
“是的,楼主。”黑衣人大哥回答时稍有迟疑。
“好。接下来你该知道怎么办了。”持折扇的人说完就腾空走了,纵身几跃消失了。
次日,方久起的很早,他站在院子里既期待但又满是担忧。信鸽没来,他不能不往坏处想。
“师傅,今天一早官府在城外发现有五具尸体,全部身穿夜行衣。”方久的一名弟子汇报道。
“知道了。”方久心中起了疑惑,越发感觉事情变得不寻常了。
“师傅,家父可曾传来音讯啊?”老林的儿子林锐问道。
“还没有,你先替我去办件事。去打听下城外五人的死因,速去速回。”方久说罢,回了自己屋里。音讯全无,又莫名死了五个人,这事情越发蹊跷。
林锐出去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回来了。进屋找到方久,说:“师傅,城外五人,两人被掌击,内脏震碎而死,还有两人是被袖箭射死,最后一人被镖射死。”林锐一边说一边掏出那只镖,那正是三星镖。“这五个人是被城东的仵作赵兴全的孩子发现的,听赵仵作说是他孩子拿弹弓出城打鸟发现的,除了他孩子外,他就是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的,也是他报的官。平日里,赵仵作与赵大哥经常喝酒,他认得这三星镖,担心被官府发现后拳馆惹上麻烦。于是就私下藏了起来。”
“中箭的身上可有箭?”方久接过三星镖,迟疑了许久问道。
“没有,被人拔去了。”林锐说。
“你去账房支些银两给赵仵作送去,以表谢意。”方久知道事情开始变得棘手,但他没有任何头绪。尽管如此,于情于理,他知晓打点下赵仵作都是应该的。这三星镖被官府发现了指不定要发生什么事情呢。
街上已经开始热闹了,林锐在小巷子里穿梭着,他也同方久一样开始疑惑,但同样没有任何头绪。林锐携带银两来到赵仵作家,将银两给过赵仵作。赵仵作赶忙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赵冲是什么样的人我是知道的,这是有人故意陷害。”
是啊,明摆着故意有人陷害。林锐心里清清楚楚。赵仵作执意不肯收下银两,林锐也实在不好说些什么,带着疑惑回到了拳馆。院子里,几十号弟子在各自舒展手脚筋骨,从他们的表情神态上来看,他们似乎不关心发生了什么,好像就算发生了什么也不大会跟拳管扯上关系。
然而,事情没那么简单。平静的死水下面,已经开始暗流涌动了。
六个时辰前。
赵冲身受重伤携带着一名婴儿,也算是这婴儿命大,逃命的危机时刻他居然一声没哭。黑衣人离去后,赵冲从长满杂草的坑洼里艰难的出来。他在这林子里早已经迷了方向,肚子又饿,嘴巴又渴。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只母狼出来猎食,此时正与赵冲四目相对,绿宝石一般的眼睛深邃恐怖。赵冲伸手摸出一只镖朝母狼射去,巧的是这母狼居然机警的躲了过去,来不及发下一镖,母狼已经扑了过来。锋利的牙齿闪着寒光,很明显是直奔赵冲脖颈之处的。赵冲迅疾一个侧身倒地,其间早已拔出了刀挥手凭感觉向后砍去。母狼不幸被砍伤了一条后腿,正要逃脱之际,赵冲补上一镖直接断了母狼的喉管。母狼挣扎半天,断了气。
眼看母狼一命呜呼,赵冲这才放松下来。饥渴驱动着赵冲,也驾驭着那名婴儿。赵冲来到母狼身边,打量一下后发现这母狼尚在哺乳期,奶水刚好给孩子喝。赵冲则喝狼血解渴充饥。短暂的进食后,婴儿睡下了。赵冲生了一堆火,忍着痛楚脱下衣服将婴儿裹住放在地上。他还是有些饿,于是开始剥狼皮,他打算吃些狼肉,因为这时他也只能吃些狼肉。吃饱后,他备足了柴火。
这一晚,无比艰难,但赵冲看着裹在狼皮里的婴儿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
林子里,没有鸟叫。月亮高挂,似乎对这人间杀戮已然司空见惯。
这婴儿叫方敬远,名字是方久找一个算命先生取的。算命先生对方久说过,你是拳师,交四海朋友,敬远方来客。方久当时也是觉得敬远方来客说得好,江湖人士行走江湖一定要敬字为先。于是,就给孩子取名方敬远。
夜幕低垂得残忍无情,繁星点缀些许然而却没有什么大用。狼窝里的小狼崽安详的睡着,同方敬远一样再也等不来它们的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