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韩城铁匠
作者:俞东寒      更新:2019-09-11 05:34      字数:2442

韩城有个铁匠铺,祖上三代都是打铁的。店名,百顺铁坊。现在是一个叫做项锋的年轻人经营,打铁这行当又苦又累,但项锋似乎并不讨厌这祖上传下来的基业。也是祖上积德,百顺铁坊的生意从来就没有断过,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来这里打上一把趁手的兵器。这是因为,出自百顺铁坊的武器都坚韧无比锋利异常。

铁坊的后院中有一口井,这井中泉水奇怪的很,喝起来非但没有丝毫甘甜反而苦涩难耐。别人虽不知,但项锋深知自家这打铁手艺与别家也无太大差异的,倘若没了这口井,恐怕铁坊的生意就会日渐衰落了。

项锋刚把临街的门板撤下,摆好,进了屋,舀了一瓢水喝。

店里来了一个年轻人,眉清目秀,不强壮也不瘦弱,腰间佩刀,面带微笑。这年轻人叫萧平章,正是跟赵冲打过照面的骑马之人。

“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问姓名只问事。所为何事?”项锋很是按部就班,他也知道来这里的都是为兵器而来,在江湖上,兵器就是跟性命相关的东西。他不必知晓太多的江湖事情和人物,因为祖训上说少知一事多活一日。

萧平章拍拍腰间的刀,笑着说:“为它而来。”

一切在项锋意料之中,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却出乎项锋的意料了。萧平章把肩上的包袱拿了下来,放在方桌上,其间发出来铁器与木器的磕碰的声音。项锋知道其中有银两,但中间有一个声音却古怪异常。他从没有听过这声音,这打刀剑的材料好的坏的大的小的他见得多了去了,从声音上就已经能够判断好坏。但这次,他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迫于好奇和职业的天然驱使,他打开了包袱。入了他的眼的并不是那些银两,而是那一块黑乎乎不规则的像石头一样东西。他拿起来,分量感十足,冰凉冰凉。这是个宝贝,是个他只听说过没有见过的宝贝。而且,他的父亲没有见过,他的父亲也是听他的爷爷讲过而已。一种使命感把项锋包围住,作为一个铁匠,遇到这稀世玄铁真是无法言表的激动澎湃。当然,只是内心澎湃。项锋记得祖训,喜怒不形于色,凡事平常处之。

“几天?”萧平章问道。

项锋没有迟疑,说:“七天。”

“好,七天后,我来取刀。这刀出自你爷爷之手,你要做的就是把这玄铁和这刀重铸成一把。阔背,利刃。没别的了。有问题吗?”萧平章轻松的说道,面带微笑。

“银两不够!”项锋说道。

“好说好说,百年老字号,童叟无欺。差多少报上来,明日我差人送来。”

“一百两。”项锋补充道。言罢,外面街上,林锐骑马飞驰而过。

“好,只管放心。”说完,萧平章转身轻松离去。

此时,萧平章的马正在客栈的马棚里吃草,鬃毛光滑发亮,马槽里是上等草料。萧平章是个很容易接近的人,看衣着就能知道他算得上体面人物。他使得一手好刀法,江湖人称平章三十六式。不过,更多的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名,大都称他为萧三十六。萧平章并非只是个舞刀弄枪打打杀杀之人,他有着上乘武功的同时也喜好画画。他的画署名萧三十六,特点是走笔奇特,乍看粗犷,细看有神,仔细端详似乎又栩栩如生。画作大多数以人物为主,此刻,他来了兴致,在屋内作画。纸墨笔砚是出门去铁匠铺前吩咐小二买来的,质量上乘。

林锐来到方家老宅,开门的管家一眼认出了他。

“师娘不曾回来么?”林锐急忙问。

“没有。”管家回答得迟缓,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奇怪了,师傅拳馆开张,师娘说想第一时间回来拜拜祖坟,也让师公在九泉之下得些欣慰。昨日早早出发的,按理昨日傍晚就应该到了啊?”说完,林锐一脸的焦急疑惑。

“这样啊,我去跟乡亲们说说,让大伙出城找找看看。”管家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方久为人仗义,平日里教大伙一些拳脚功夫。这功夫对大伙来说大有益处,平日里出城经常遭到土匪劫道,大伙会些拳脚功夫后结伴出城,就再没受土匪欺负过。大伙很是敬仰方久,今日方家出了事。大伙四下相告,很快韩城的青年男子相继出城找寻,只留下老弱妇幼看家。林锐匆忙中跟着大伙往城外走,无意间看到一个小女孩在路边拿着一条手帕。这手帕上绣着三朵梅花,林锐一下子愣住又一下子来到小孩身边。他拿起手帕仔细端详,表情凝重,脸上乌云密布。他有预感,大事不妙。

“手帕哪里来的?”林锐问道。

“昨天傍晚城外路上捡到的。”小女孩说。

林锐拿着手帕没有归还,出了城。正值上午,大伙顶着烈日往城外走,朝着赵冲他们来的方向找寻。

远处,林子里的赵冲嘴唇发白,背着不足六个月的方敬远。他看到城外一下子出现了许多百姓,如释重负。而后,赵冲在人群发现了林锐。赵冲艰难的走出林子,朝他们走去。在林锐的眼里,赵大哥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林锐一眼就认出了身受重伤的赵冲,拼了命得跑过去,大伙中似乎有些人也认出了赵冲,也紧跟林锐跑了起来。

赵冲没有力气说话了,他只感觉浑身滚烫。林锐小心解下赵冲身后背着的敬远,他那么小睡得那么安详。两个年轻人搀扶着赵冲,其他人纷杂的议论着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我来背赵大哥。”说话的人正是项锋。

萧平章独自一人在客栈作画,丝毫不对外面的事情关心。他并不知道为自己打刀的项锋已经出了城,但他似乎也并不担心项锋不能如期交付。桌上的画,已经有了雏形,画的是一帮赶路的人马,一个略年长的车夫,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人,六名统一装束的随从护卫,车上坐着什么人从画中看不出来。但是,他很快在车夫身后,画上了一块露出来的手帕,手帕上绣着三朵梅花,三朵红色的梅花。

赵冲被乡亲百姓送回方宅,林锐安排郎中救治,婴儿方敬远此时被一名正值哺乳期的妇女喂着,方敬远大口吮吸着。这场劫难对他而言算不算是结束,没人知道。外面烈日炎炎,但刹那间来了大片乌云,风起雨下。方宅院子里占满了人,都不愿离去。

雨来得快,停得也快。一只信鸽从方宅飞出,飞过铁匠铺项锋的视野。项锋独自坐在铺子里看着天空,他在回想今天来店里的人。他不认识这萧平章,但认得他带来的刀。他不自觉的把萧平章和方家今天发生的事联系起来,因为平日都好好的,来店里的都是熟客,今天这萧平章一来,而后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